“为什么不杀吾？”
天已经彻底黑了，剑雪无名怀抱莲谳靠在树干上，前方是熊熊燃烧的篝火，篝火另一边，是他不想看到的吞佛童子。
袭灭天来不知去做什么，只留下吞佛童子在这里看管自己，而除了这名魔将，敌人竟然没有用任何别的束缚手段。
他的确因袭灭天来受了些内伤，之前肩膀上被刺伤的地方也有所撕裂，但这些伤还不至于让他变成一个无力逃跑的重伤者。
吞佛童子甚至把莲谳还给了自己，只要他将自身内力调息好，逃跑的机会有很多。
既然发现是他封印的朱厌，知道他对吞佛童子有威胁，为了以解后患，对方就该直接杀了自己。
“你就这么渴望被杀吗”
吞佛童子也抓过不少俘虏，有求饶的，也有威胁的，甚至有人为了保全自身，主动出卖自己人的情报，来换的自己的性命。
像剑雪无名这样，被抓住后不担心自己的安危，甚至还主动问敌人为什么不杀自己的，真是少见。
“既已被俘，死之后快。”
理性讨论，剑雪无名现在落到敌人手中，而且还是两个城府极深的敌人，比起被当做要挟的人质，如果他直接被杀了的话，对一步莲华和善法天子的威胁才最小。
“这么着急寻死，吾这个好友可是要伤心的。”
“你不是。”
这句话剑雪无名回的比之前任何一句都干脆利落，在眼前的，是来历不明，心狠手辣的魔将吞佛童子，根本就不是他那位挚友。
“若深究起来，一剑封禅才是副，吾才是主，你明白吗，小朋友？”
从最开始，吞佛童子就是这副模样，受一莲托生算计诞生的一剑封禅人格，反而是阻碍他行动的。
“在吾眼中，善既是主，恶才为副。”
“与魔辩论善恶，你有些天真过头了。”
吞佛童子拿起放在一旁的朱厌，剑尖朝下，直插在前方。
“吾很好奇，你是如何获得朱厌认可的？”
对方与自己在各方面都是相反的，所以吞佛童子非常好奇，剑雪无名做了什么让朱厌这把魔剑认可了他，愿意变换形态供剑雪无名驱使。
“无可奉告。”
“你不想再见到一剑封禅吗？”
“这与你何干？”
当袭灭天来将朱厌从剑鞘拔出来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剑鞘里的锁已经被对方用特殊手段毁了，当初打造剑鞘的人早已不知所踪，就算自己能再把朱厌封印回去，其效用也不如从前。
也就是说，哪怕现在吞佛童子将朱厌给他，他也没有足够的把握将其封印回去，就算封印了，往后也极容易破封。
除非一步莲华能尽快找到他们，将吞佛童子活捉回圣域万圣岩“渡化”，否则，自己再见到一剑封禅的希望将非常渺茫。
明明两人才重逢不久，却又如此快的分别。
“老师说你有大用，比直接杀了用处大。”
眼看剑雪无名又要抱着剑回归自闭状态，吞佛童子先一步开口，说了些能引起对方注意的话。
这里就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烟，最多就是面前篝火灼烧的“噼啪”声响，袭灭天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剑雪无名要是再自闭下去，他自己是会无聊的。
特别是当眼前有剑雪无名这个特殊的人在时，完全的沉默不是吞佛童子的作风。
“在此之前，圣尊者想让吾去万圣岩，到时一剑封禅还存不存在，就难说了。”
重新苏醒后的不同，就是吞佛童子对这段时间的记忆不再像从前那样，模糊的什么都看不出来，最近这一段属于一剑封禅的记忆，在他脑中意外的清楚。
就比如，一步莲华以自己这个“仇敌”为诱饵，让一剑封禅下定了去圣域万圣岩的决心，吞佛童子能看出来，对方真正的目标不是一剑封禅，而是被封印的自己。
若是袭灭天来没有拦截成功，一剑封禅跟着剑雪无名去了圣域万圣岩，一步莲华再在一莲托生留下的手段上做些手脚，那可就真的是羊入虎穴，再无翻身之日。
“圣尊者不会对一剑封禅不利。”
“怎么？莫非你觉得，那位圣尊者能让吾像他一样，善恶两分，然后，你就可以跟自己的好朋友远走高飞？”
一步莲华与袭灭天来的情况世间少有，况且在吞佛童子看来，一剑封禅的诞生完全是外力所致，是一莲托生耍手段弄出来坑自己的，根本就无法与自己这个主人格对抗。
说到这里的时候，剑雪无名又没了声音，在分别面对一剑封禅和吞佛童子的时候，对方的态度转换可真称得上一句“天差地别”。
明明他们在本质上属于同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一个魔，毕竟一剑封禅就算没了魔性，身体也还是吞佛童子这个魔族的，可在剑雪无名这里，就真的是一个当做人族剑者，一个当做可怕魔将来对待。
“我们相处的时间还长，吾到底算不算是一剑封禅，便拭目以待吧。”
不过前提是，后来的剑雪无名还有命去分辩。
“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
袭灭天来悄无声息的回来了，一身黑袍，带着红色魔气他在寂静的黑夜里行走，仿佛鬼魅。若此时有普通人迷路到这儿见了他，恐怕会被吓的屁滚尿流。
“事已处理，该走了。”
他离开，是短暂的又去走了一遍他们出辽国的路线，在其上布置了一些能干扰敌人追击的法术，使其搜寻不到他们这一行的踪迹。
既然带走了剑雪无名，就要做好被一路追击的准备。
“去哪？”
“中原。”
“若吾没记错，那里已经没有能入你眼的合作对象。”
最开始，袭灭天来与欲界合作，欲界在西域，他往北去辽，但是在得知霁无瑕的出现后，便断定波旬三体必然离心，不再与其联络。
之后，也的确如他所说，欲界的谋划失败了。如今中原该没有什么能合作的人，那里还有没离开的佛者，他们去了那里，没有好处。
“中原地脉灵气繁茂，那里更适合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袭灭天来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有些抗拒的剑雪无名。
“当然，你也得去。”
“吾可以逃。”
他身上的伤不算重，而且有手有脚，没有镣铐、没有中毒，还有莲谳，他完全可以趁着夜色逃离这里。
“逃？你当然可以逃，在荒无人烟的边境，在无人认识你的地方。”
没有把人捆起来，袭灭天来当然是有自己那一份自信的，先不说剑雪无名能不能逃过一个近神强者的眼，这里不是善法天子带他来的那条路，除了他们无人认识剑雪无名。
在没有通关文牒的情况下，两国交界的地方出现这么一个怪人，自然也没人敢放他入境。
“你逃，吾便会让吞佛童子去抓，魔火蔓延到何处，将由你决定。”
“……”
剑雪无名听出这是对方的威胁，他跑到那里，吞佛童子就会带着魔火肆虐到那里，如果经历了人烟，普通人没有熄灭魔火的手段，相当于是剑雪无名给他们带去了一场无妄之灾。
就算没有表面的强硬手段，自己也必须跟着他们走，跟着敌人去中原。
“中原灵气的确繁茂，但这有何用？”
吞佛童子问道，袭灭天来的追求不是毁天灭地，是建立新的宗教秩序，其他反派破坏地脉大多是出于侵略的需求，但袭灭天来不需要这个需求。
“灵气足够，便可架起通往其他隐世地界的桥梁，通过这个，你可以完成你最初的任务。”
“哦？”
听见这个，吞佛童子来了兴趣，剑雪无名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哑谜，不能直接逃跑，他就只能想一些其他的办法。
比如给一步莲华他们留下点消息，或者他再争取一下，将朱厌拿到手。
就像吞佛童子说的，他早就得到了朱厌的认可，就算得手后不能封印，他也可以直接驱使，虽不能破坏敌人的计划，但起码还能让吞佛童子的行动受些限制。
他得想个办法，让一步莲华和善法天子知道他们在往哪个方向走。
……
江南，陆小凤终于收拾完这堆烂摊子，司空摘星留在银钩赌坊查到不少方玉飞的小动作，之后又有李香姨指正，还有寒梅这个人证，蓝胡子才明白过来，自己让方玉香这个新欢给坑了。
然后事情一结束，陆小凤就跑到花满楼这里来吐槽了。
“天草他们回去了？”
“很早就回去了。”
花满楼给盆栽浇着水，虽然之前出了花妖的事，但在对待这些花草上，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细致，就像那件事从没发生过一样。
“你们去了一趟哈拉苏，那里从北域辽国来的人不少，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这倒是没有，哈拉苏乱的跟一锅粥一样，我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耳朵听消息啊。”
“哈拉苏乱成一锅粥，你得负很大责任啊。”
哈拉苏到底怎么乱的，剑随风作为旁观者看的一清二楚，如果不是陆小凤的加入掀起了几个女性之间的战争，当时局面其实也不至于那么乱。
“我那也是迫不得已啊，对了，花满楼你怎么关注起辽国了？”
“我听如月影先生所说，辽国的事恐怕很难解决。”
甚至他听如月影的说法，因为在辽国的佛者发生了什么，使得如月影和天草二十六必须回去，且不能再出来，否则会有极为严重的后果。
“如月影先生说佛门有一朵黑莲化形，我比较好奇。”
“黑莲变人？那不就是日盲族的千叶传奇……不对，他不是佛门的人，连三教四教都不是。”
剑随风仔细思考着，可惜他跟佛门的不熟，也没听过佛门还有黑莲。
“这么说来，黑莲不只有一个？”
因黑色花朵极为稀有，莲花之中花满楼更是没见过黑色的品种，所以他才对如月影口中的黑莲感到好奇，剑随风毕竟也是那一边的人，他便顺势问出来了。
结果没想到，所谓的“黑莲”不只一朵，且都已化为人形。而且听剑随风和如月影的说法，貌似这两位的情况都不属于花妖化形，更像是从莲花中孕育出了新生。
“很正常啦，我们那里别的没有，就是花里胡哨的骚操作多，佛门那么多佛者养莲花，有几个稀奇品种变人很正常。”
倒不如说，他们那里什么东西变成人都不稀奇，论物种多样性首屈一指。
“但是辽国……辽国是谁在那里来着？”
“圣域万圣岩的圣尊者和即导师。”
关于这个，花满楼倒是记得很清楚。
“……那确实很难办啊。”
剑随风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万圣岩的圣尊者可是已经成圣的佛者，是另一种形式上的近神，去帮着打邪神都没问题，竟然这么久都没处理好……”
说真的，这个效率很不符合佛门强者们一贯的力大飞砖、暴力碾压的高效模式啊。
换言之，能让这种级别的高手处理这么久还没处理完的事，要么是对面有同等实力的高手，要么就是整件事复杂的要命，对正道来说，两种都不是好事。
“你原来不知道敌人是谁吗？”
“不知道啊，天迹前辈又没和我说。”
“你来之前，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吗？”
“这个知道啊，不就是西佛界那个什么……旱魃？”
“陆小凤。”
花满楼轻轻叹气。
“净琉璃菩萨为我医治双眼一事，也已经过去一年了。”
剑随风再怎么提前了解，在无人科普的情况下，也很难关注到一年前某件事的细节。
“原来一年了啊……”
陆小凤这才意识到，剑随风是不知道在辽国的敌人是谁，他们在从前见过袭灭天来一面，西域时也已经知道了圣域万圣岩追去辽国的事情，但是这些发生时，云海仙门都没还听说过。
这一刻，剑随风是“后来者”的身份突然明了，原来最开始欲界入侵之事，真的过去了不短的时间。
“这么看来，辽国的事的确麻烦。”
不管是论佛还是什么，长达一年的战线，简直无法想象是多么麻烦的事情。
“如月影跟你说过什么吗？”
花满楼好像比自己更了解一些，剑随风凑过来，询问起花满楼。
“说的不算多，但是听如月影先生的意思，辽国之事会越来越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