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意走上前,一脚跨进光圈里,用脚尖踢了踢陆南深。
年柏霄喝了一嗓子,“别碰他!”
杭司则盯着段意,强迫自己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段意也只是想确定一下陆南深的情况,倒是没想伤害他,至少是暂时还想留着陆南深的命。
他冷笑,“让他无声无息地死了多可惜。”
杭司又暗自试了试手腕挣脱的可能,手指轻轻抵着地面,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陆南深。
段意正如他们之前推断的一样,表演型犯罪人格,他的犯罪过程必须要对手全程参与才会心理满足,所以一步步走到现在,说到底段意作案就是需要观众。
哪怕此时此刻,他还是猫捉老鼠的心态。
杭司将注意力转移,冲着田婶子开口,“婶子好心计,故意透露信息引我们到这里,但说到底我们跟你无冤无仇吧。”
段意站在旁边,一时间脸色不大好看。
年柏霄一下就明白杭司的用意了,尤其是发现段意的脸色变化时。于是开口了,“田婶子,说到底我们跟你萍水相逢,也没有害你的念头,你步步为营,是不是有点恩将仇报了?”
杭司觉得,年柏霄在运用成语方面是有进步,但不多。
好在,他明白了她的意图。
于是,段意的脸上愤愤不平。
杭司看在眼里,心里就有底了。
段意危险指数很高,偏执又疯狂,想要从一个一心奔着同归于尽去的亡命徒手中逃生,成功的几率不大。
但段意有致命伤,他情绪起伏很大,控制不住情绪的话恰好就给了他们反击的机会。
田婶子在闻言这番话后,脸上没半点愧疚之意。她坐在地上,目光麻木到近乎到无声息。她说,“你们也不是真心实意,所以死了也就死了吧。”
说到这,她微微转过头,看了看巫老和族长,嘴角的笑意诡异又绝望的。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样就行,我儿也死得瞑目了。”
主动提到了田大宇,这就是杭司的目的。
她扭头看了一眼洞口的方向,自然是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刚刚那种混沌游离的视线场景也消失不见。她刚刚又感受了一下,指尖感觉不到震动的频率,或许外面还没糟糕透顶。
“族长在梅棠村德高望重,巫老又是村子里的顶梁柱,你现在这么做就不怕冤枉好人?”杭司质问,“还是你受人蛊惑被人利用?眼前这个男人你了解吗?”
段意恶狠狠地开口,“闭嘴!”
杭司没理会段意,仍主攻田婶子,“你清楚他是什么人吗?你知道他在外面杀了多少人吗?你确定要跟这样的人同流合污?”
段意微微眯眼,盯着杭司,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狠意。
田婶子却笑了,苍白无力的。
“德高望重?还有你说什么,顶梁柱吗?真是好笑啊。”她喃喃的,脸色也是煞白,本就体弱的人,经过这一番折腾,能撑到现在还有力气说话也实属不易了。
“要说上一代的巫老有些本事我倒相信,但是他,呵。弄虚作假而已,被我儿撞见,所以我儿才丧了命……”
田婶子面部虽说麻木,可眼睛里渐渐渗出泪雾来。杭司以为她跟着会愤怒、会嚎啕大哭,然而就仅仅是泪雾了,再没眼泪出来。
这一刻杭司才明白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田婶子的眼泪许是在这些年里都已经哭干了。
田婶子的目光落在巫老脸上,是疯般的平静。
“他没什么本事的,而且他能坐上巫老的位置,凭借的也不是什么光彩手段。”
这一切,都被田大宇看在了眼里。
那年进了雨季,梅棠村整月地浸泡在雨气里,大多数的村民没法干活只能窝在家里。
一个夜里电闪雷鸣,马棚里的马受了惊跑了。田大宇便冒着大雨去寻,在极其不经意的情况下撞见了老巫老离世的真相。
那年老巫老病重,卧床不起最后导致离世,作为老巫老的长子,也就是现任巫老继任。
这是梅棠村人知道的事。
但村中人不知道的是,老巫老之所以病重,其实是被自己的儿子所害,将毒草混入补药中,日复一日老巫老慢性中毒而亡。
田大宇撞见的恰恰就是老巫老临终前的一刻。
当时他追马追到了老巫老的地盘,就听见老巫老用沙哑的嗓音在质问长子,痛骂他的不孝和狼心狗肺。
就听长子也是咬牙切齿,痛诉老巫老的偏心,明明他是长子有继承权,可这份殊荣偏偏给了次子。
田大宇听到这一切后吓得魂都散了一半,谁成想这巫老继任一事能另有蹊跷?
他慌乱逃走,逃走前不小心踢到了窗前瓦。
田婶子知道这些事也是出自田大宇之口。
那晚田大宇连马都不找了,回到家吓得瑟瑟发抖,哆哆嗦嗦地跟田婶子说了自己看见的事。
田婶子也吓得够呛。
很快有邻居上门,说发现了田家的马匹,田婶子是个长脑子的,生怕这其中有诈便不让田大宇出门,可田大宇担心母亲,又怕母亲受到连累,一猛子又扎雨里跑了。
这一跑就跑了将近两个时辰。
是族长给田婶子带来的消息。
田大宇追马追到悬崖边,坠崖身亡。
“他们在撒谎。”田婶子语气森冷,“悬崖那一片别说大宇不会去,马也不会往那边走,他们急着安葬大宇,那是心里有鬼,大宇就是他们害死的!”
田婶子心里明白,大宇的死绝对跟现任巫老有关,他都能心狠手辣毒死自己的老父亲,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当时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将这件事告知族长,让族长给她主持公道。可巫老跟族长走得很近,一时间她摸不准族长的立场。
直到族长主动找了她谈话,跟她商量要隐瞒大宇的死,对外声称田大宇离村了。
田婶子彻底打消了告知族长的念头,她开始隐隐怀疑,族长对于大宇的真正死因未必不知道。
听到这,年柏霄和杭司都是一头雾水。田婶子看出他们的质疑,一字一句告知,“因为新巫老上任,村中不能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