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群官聚宴西月楼(2)
郑晓路跟着李德奎走进西月楼,这楼子从外面看就已经极美了,从里面看更是不凡,雕栏木廊,花香垂帘,里面到处有美丽的少女穿插来去,这些女子行骸放浪,见了郑晓路年轻富贵,就对着他频繁地抛着媚眼,或用肢体语言隐隐地勾引他。
郑晓路左看右看,满眼春色,忍不住口水长流。
旁边的皂莺见他一脸猪哥相,心中大怒,但是李德奎就在身边,她扮的是郑晓路的丫鬟,哪能对主人说三道四,只好按住心中怒气,闷声不响地走在一边。
李德奎在郑晓路耳边低声道:“郑先生,我敬你是个有能力的商人,是咱们商界中的翘楚,因此不得不小心提醒你几句。今天这楼子里的,全是文武官员,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刚才听说你在门口与人争执,这可不好啊,有道是民不与官斗……”
郑晓路眼神游移,一个脑袋四处乱伸,眼光在青楼女子们的身上乱扫,哪里听得进耳,嘻嘻笑道:“知道啦,我不和他们斗就是。”
皂莺实在看不过味,偷偷伸出手去,在郑晓路的腰上用力一掐。她凑到郑晓路耳边,用低得像蚊子一边的声音道:“若是当年我没有被戏班子收留,说不定也是这样楼子里的一个女子,你是否也会用这样的眼光来看我呢?”
郑晓路回过头来嘻嘻一笑,也凑近皂莺的耳朵边,细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看女人?我告诉你吧,东厢房里是文官的宴席,西厢房里是武官的宴席,刚刚我借着看女人的由头,已经把这楼子前前后后看了一个遍,我们的老朋友成都知府徐申懋、重庆知府王行俭……都在左厢房子,另一个老朋友神弩将张令,刚才先进来的四川总兵候良柱、副使刘可训……已经在右厢房里了,但是石柱马家没有来人。”
他伸手在皂莺的肩膀上拍了拍,道:“你还是走江湖的,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哪有到了一个陌生地方,先看女人的道理。”
“你……”皂莺心中一恼,她可不是没江湖经验,只是被郑晓路的猪哥相气晕了,没想到这个流氓也不完全是在犯猪哥,其实是借着由头在观察环境。
郑晓路继续道:“看来邵捷春不光是请了我,还把文官们都请来了,至于武官们为什么也正好在今天请宴,这个就不清楚了,一会儿看情况吧。”
李德奎领着郑晓路转了几圈,果然走进了东厢房,也就是文官们聚集的房间,见到郑晓路进去,成都知府徐申懋一下子跳起来,满脸含笑地把他拉过去坐下,他每个月从郑氏这里拿到大笔孝敬银子,郑氏的农业加工厂使得他的政绩也很出色,现在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因此他见到郑晓路就像见到财神爷一般,满眼亲切。
重庆知府王行俭居然也在坐,他本来也想上来和郑晓路打招呼,看到徐申懋出了头,他和徐申懋一向不对付,因此就稳稳坐定,没上来和郑晓路搭腔,但一双眼珠子,却故意和郑晓路对碰了一下眼光,点了点头,表示招呼过了。
徐申懋亲切地拉着郑晓路的手,一个一个依次介绍席上的官员们,什么巡按御史刘之渤、按察副使张继孟、庐州知府郑履祥……一大堆子人,官位和名字千奇百怪,郑晓路一个都没向心里去,反正都是路人甲乙丙丁,记他们做什么。
介绍完了,邵捷春还没来,一众官员就在那里闲聊着玩儿,谈些乱七八糟,风花雪月的事情。郑晓路忍不住拖了拖徐申懋的袖子,悄声道:“徐大人,你说邵大人把我们都请来做啥?我看各位大人谈的话题全在天上飘,也没落着个实处,显然谁也不知道今天的主题是什么。”
徐申懋嘿嘿一笑,道:“这个嘛!”他用手一指西厢房,笑道:“今天四川总兵神弩将张令宴请武官,说是为水西剿匪搞个庆功宴,这些武官粗痞之极,一向耀武扬威,邵大人看他们得意,心里不爽快,就把文官们也请来,和他们唱唱对台……”
吓,这个理由?我x,不是吧,邵捷春看上去是个正经人啊,做事没这么不靠谱儿吧?郑晓路心中大大地腹诽了一番,徐申懋又补充道:“这是本官猜的,也作不得准。”
呸,搞了半天是你在胡说八道,我看邵捷春也不是为了这种事情胡闹的人。
邵捷春确实不是个喜欢胡闹的人,但邵捷春不喜欢胡闹,别人却喜欢。和徐申懋想法一样的人,显然很多,而且不光文官们这样想,武官们也是这样想的,只听得西厢房里,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故意大声道:“**,我们武官今天在西月楼吃饭喝酒,聊聊水西剿匪的趣事,什么风把文官们也吹来的?是来偷听我们的丰功伟绩不成?哈哈哈。”这声音极大,明显是故意说给东厢房听的。
东厢房这边的文官们一听,坐不住了,他们以为邵大人把他们请来就是为了和武官打对台的,这下还敢不卖力?火爆脾气的重庆知府王行俭第一个跳起来,对着西厢房阴阳怪气地笑道:“好大的丰功伟绩,这剿匪从天启元年剿到了崇祯二年,剿了整整九年,剿得我头发胡子都白了,我看奢崇明不是被你们剿死的,他是自己老死的吧?哈哈哈哈!”他这句话阴毒无比,惹得一众文官哈哈大笑。
对面的武官果然有点坐不住了,一个声音大吼道:“老子是四川总兵林兆鼎,刚才说话那混球,你是重庆知府王行俭吧?屁大个官儿,也敢来掐老子的虎须。奢崇明有十五万部众,是老子们浴血杀光的,九年又如何?给你们这帮子酸书生九十年,你们也剿不了奢崇明。”这林兆鼎是个厉害角色,剿匪立了大功,有传闻说他马上就要晋升为正二品的都督俭事,当然不用怕一个小小的知府。
对方虽然有可能变成大官,但终究是武官,何况现在还没晋升呢,王行俭本来就是个霹雳脾气,连蜀王爷也不怕的,哪会怕他林兆鼎,他嘿嘿冷笑道:“我们剿奢崇明要不要九年我是不清楚,但我们不发粮草给你们这群大头兵,你们连九天也过不了。”
“奶奶的,你要敢不发我粮,我现在就灭了你!”林兆鼎从西厢房里冲了出来,候良柱和刘可训将他死命地拖住。
王行俭大笑道:“别以为文官就怕了你们武官,老子打架也是一把好手,来,咱俩来比划比划!”他是个浑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挥起拳头就要上,背后的一大堆文官见这架势,怕他吃亏,死命也将他拖住,你一文官去和武官打什么打?一会儿打成猪头回来,别落了所有文官的面子。
这时候良柱远远地瞅见了郑晓路,他凑过去在林兆鼎的耳边道:“林大人,您官大,不用怕那些鸟文人,刚才那个年轻人仗着邵捷春的名头,看不起我们武官,您得帮我们出出头。”
林兆鼎正被王行俭气得晕头转向,一听候良柱挑拨,立即大怒,转头看着郑晓路,看了半天也不认识,于是对着他吼道:“你这年轻人是谁?快报上名来。为何看不起我们武官?”
扯淡吧,老子连你是谁都搞不清楚,想看不起你都没机会,你来扯乎个啥劲。郑晓路耸了耸肩,道:“这位大人,久仰久仰,请问尊姓大名?”
“**,你又说久仰,又问我名字,恶心人吗?”林兆鼎大怒,他一伸手指着皂莺,又对着西月楼的老板李德奎吼道:“连你们西月楼也看不起我们武官么?为什么最漂亮的姑娘分给了文官那边!”
众人这才注意到郑晓路旁边跟了个女人,娇小玲珑,美如天仙,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就如同两幅清清淡淡的山水画卷。文官们还能假装道貌岸然,武官们一起睁大了流出来了。除了年龄已高德高望重的神弩将张令,别的武官一起向前探了探头,纷纷对着李德奎怒道:“这么好的姑娘,为何不送进西厢房?你也看不起我们么?”
李德奎满脸苦笑,道:“那个姑娘不是我们楼子里的啊,她是……”
他话音未落,皂莺早已经大怒,她不方便使出飞刀飞剑的绝技,只好从宴席桌上抓起一只筷子,刷地一下飞出,这一筷子不偏不依,正好插在林兆鼎的官帽上,将上好的皂帽捅了一个窟窿。
皂莺怒道:“谁是这楼子里的姑娘?我是郑家少爷的丫鬟!”
她这一出手,顿时技惊四座,文官们看个热闹,一起鼓掌,武官们却知道扔筷子有多难,还要扔中活蹦乱跳的林兆鼎的帽子,那就更是难上加难,这小姑娘的身手真不错。
“不吉利啊!”林兆鼎大怒道:“这小娘们是要掀我的乌纱帽,太不吉利了!”他气急败坏,也不管前面的人是谁,冲将上来,巨爪伸出,就来抓皂莺的肩膀。
皂莺洁身自好,曹操碰她一下,她就斩了自己一只手指,哪容别的男人胡乱来抓她身子,她向后一错身,就想出手打人,却见郑晓路突然伸出一只手,格在两人中间,林兆鼎那一抓自然就抓在了郑晓路的手臂上。
郑晓路嘻嘻笑道:“这位将军,你抓我家的丫鬟做什么?”
林兆鼎怒道:“滚开,你这丫鬟竟敢辱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哼,你把我家清清白白的丫鬟说成风尘女子,是你污言秽语在先,怎么反而怪我家的丫鬟辱你?”郑晓路面色一沉:“你要教训她,就先来教训一下我吧。”
林兆鼎用眼角瞥了瞥郑晓路,见他年纪轻轻,虽然看上去身子还壮实,但穿着商贾袍服,看不出有什么本事,他冷哼道:“什么歪瓜裂枣,也敢来强出头。”他挥起蒲扇般的大掌,一巴掌就向郑晓路打来。
郑晓路嘻嘻一笑,向后一翻,躲开了一掌,皂莺见他和别人打起来,赶紧想上来帮忙,却听到郑晓路笑道:“你别出手,让少爷来帮你出出头。”他退到屋角里,伸手抓起了屋角的一把扫帚。
皂莺的功夫特色太明显,要是她多出手几招,被人看出来是九指皂莺,那就麻烦大了,还是自己亲自来吧,哈哈,他沉腰马,转乾坤,扫帚疾刺而出,直取林兆鼎的胸口,正是马家枪法。
皂莺一惊,这才恍然想起来,这家伙是会枪法的,在陕西白水县去救自己部下时,郑晓路就曾经使过一次枪法,但是时间太久,这家伙又一直用翼虎铳打人,慢慢的自己都忘了他也会功夫……
没错,郑晓路自从石柱一行之后,从来没有忘记过苦练枪法,只不过他很少使用,练习的时候也总是半夜三更偷偷练习,因此很少有人知道,枪法虽然不算好,但对付普通人还是没问题的。
郑晓路一枪刺到林兆鼎胸前,林兆鼎微微一惊,他错步闪身,就想避,但是扫帚不同于长枪,扫帚的脑袋很大……虽然没有端端正正地刺中林兆鼎,但一把扫帚丝,全扫在了林兆鼎的手臂上,弄得他的衣袖上全是泥灰。
林兆鼎暴跳如雷,转身从东厢房里提出一把刀,想了想又觉得动刀子不合适,于是又换成刀鞘,提着刀鞘跑出来,道:“好你个奸滑的小商人,老子和你认真打过。”
郑晓路身后的文官们见东厢房里出了一个商人,居然可以占到武官的便宜,都觉得长脸,一起帮郑晓路呐喊助威。
西厢房的武官们却大吼道:“这小子使奸,不算数,林大人,用刀鞘狠狠揍他。”
正在这时,楼子里又走进来一人,一见场中闹腾得欢快,这人顿时大怒,大声吼道:“住手,都在闹什么?”众人仔细一看,哈,邵捷春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