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河,大夏的第一大河,主长六千多公里,将整个大夏一分为二,南北对流,成为大夏的枢纽干道,故又是大夏的母亲河。
此时冬雪尚未消融,两岸景色不见树木青葱,却也白雪皑皑,如银装素裹,别有一番滋味。
从南往北的方向,江面上一派平静,一艘偌大的宫船在江面上往北行驶而去,一个披着厚重的鼠皮披风的宫装丽人站在甲板上,发髻被河风吹得微微有些散乱。
有人疾步而来,上前对那女子就好一通嗔怪埋怨:“少夫人,您怎的又跑来这里吹冷风了?快快随奴婢进去吧,要是嬷嬷晓得,指不定又要将奴婢们好一餐骂呢!”
那女子转过头来,粲然一笑,正是秦如薇,道:“杨柳你倒是越发的像只老母鸡似的了,我也不过是嫌里边闷了,这才出来透透气。”
杨柳嗔笑:“在这船上这么些天了,您倒是天天都要来这里站上一回才好,奴婢倒是不明了,这冷风有啥好吹的。”
“好杨柳,这不是真的闷坏了么,天天呆在船舱里又有什么意思的?倒不如来这边瞧瞧风景。”秦如薇笑着道,却也扶着她的手一步步往船舱里走去。
偌大的船舱,布置得也是雅致,舱里拢着炭盆,仁王妃正歪在榻上听小郡主念书。
“姑姑。”小郡主飞扑了过来,秦如薇忙的张开手拦着她道;“慢些,仔细摔了,这是在船上呢,要是晃了摔了怎么办?”
小郡主嘻嘻地搂住她的脖子香了一口,道:“瑞儿不怕。”
秦如薇将她抱到榻上放下,仁王妃笑着道:“她倒是和你亲香,到底是有血缘关系在。”
“瑞儿聪慧可爱,自是谁都欢喜着。”秦如薇浅浅一笑。
仁王妃让奶娘将瑞儿抱到后边去歇觉,才又看向她:“这又是从甲板上回来了?”
秦如薇点了点头,道:“就这么闷着也是闷,出去喘喘气。”
“且闷上这一天,明儿早便是要到上京码头了。”仁王妃捂嘴笑了。
圣上旨意是让仁王妃携秦如薇上京给贵妃娘娘贺寿面圣,因了贵妃千秋在二月中旬,故而这年还没过,秦如薇就跟着仁王妃一道进京了。
许是离京城越来越近,她就越来越紧张,那种感觉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益发的郁闷。
而此趟进京,庄楚然有公职在身,自是无法陪着她一道来,所以也就秦如薇自己带着宫嬷嬷并几个丫鬟和赵铁柱一道进京罢了。
庄老夫人倒是想跟着去见识,可秦如薇走了,府里总要人掌管着,而且仁王妃也淡淡的说了路途遥远,此趟行程也是赶,也算是隐晦的拒绝带她一道。
庄老夫人心中不喜,却是一声都不敢吭,她隐隐的知道,秦如薇这回上京再回来,怕是会完全不同!
秦如薇自己也知道这趟进京会代表着什么,会面对什么人,饶是她再大胆,此时也不禁有些惶惶然。
上京,乃是卧虎藏龙的地方,天子脚下,权贵满街跑,那些个世家大族,谁不是心里千回百转的?她就怕一个不小心会着了人家的道,把小命都搭进去!
“你莫担心,你是长姑姑的女儿,父皇当年也极是敬重长姑姑,于情于理,他都会护着你,故而,也不用小心翼翼的赔小心,反让人看轻了去。”仁王妃似是看出她心中担忧,语重心肠地道:“你只要记得,一旦身份恢复,你就是正二品的郡主,是长公主的嫡女,更是父皇的嫡亲甥女,这比你品阶低的,都要向你行礼。薇儿,郡主,也是代表了皇室的身份,你可懂?”
秦如薇心中一凛,仁王妃这是在提醒她郡主也是代表了皇家脸面,若是她德行有亏,或者辱没了皇室的脸面,哪怕她是皇上的甥女,也会被厌弃,一个不受宠的郡主,又是孤儿,更是失落民间十数载,若被皇上都厌弃,那谁也不会看得起她!
说是看在郡主的脸上,其实也是看在皇帝的脸上罢了。
而秦如薇,更还是长公主的女儿,长公主身份尊贵,坚决果敢,她若是小家小气,岂不也是丢了长公主的脸面么?
想及这点,秦如薇感激地朝她行了一礼,道:“多谢嫂子提点了。”
仁王妃扶了她一把,道:“你是王爷的嫡亲表妹,我自也会护着你的,我虽与你相识的时日尚短,但亦知你秉性是个端庄大方的,一举一动也透着大家之气,想来这些天,宫嬷嬷也传授你不少规矩。”
秦如薇点了点头,不但是她,就连身边的丫鬟,规矩礼数也被教导上升了一个层次不止。
宫嬷嬷为怕秦如薇被人看轻了去,其实早早就提点着她的规矩礼数,若从前秦如薇只是内敛的大方,如今,经过宫嬷嬷教导,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更是端庄得体,愈发的雍容贵气。也可以这么说,从前秦如薇是被掩盖着了光芒,如今一经雕塑,已是一块光芒四射的明玉。
沧海遗珠,终会有返还的一天。
“宫嬷嬷本就伺候长公主长大,她又是四品宫阶,有她在你身边,自是要强些。”仁王妃又道:“只是嬷嬷到底离开了近二十载,京中的人事早已几番变动,所以接下来,我要给你说一说这京中人家的大小事。”
仁王妃一扬手,范嬷嬷就取来一个厚厚的名册送来,仁王妃接过,交给秦如薇道:“这花名册,是我当姑娘说时,家中所闻所见而得,后来我当了仁王妃,这几年,更是添减不少,若除却过去一年,倒也不会相差太远,你且看一看,也好了解一二,心中有个底才好,若有不明尽来问我。”
秦如薇听了,捧着这沉甸甸的名册顿时如获至宝,感激地道:“这可要怎么谢嫂子?”
有这样的一本名册,就好比一台计算机送到自己跟前,要起谁家的底,就算不知深里,总比一点不知要强上百倍。
“自古世家大户都是以联姻来巩固家族的地位,这也是不成名的规矩,就好比一棵大树,枝连着枝,叶连着叶,牵一发动全身。所以,这联姻都是有水分的,你也仔细瞧瞧,谁和谁是姻亲,甚至谁家小姐的丫鬟是谁家的小厮表妹,都极其重要。有时候,莫看轻了小人物,很多时候,小人物更容易改变棋局。”仁王妃徐徐地道。
秦如薇认真的听着,不时附和点头,仁王妃此举,无疑是在给她上宝贵的一课,对她将来在权贵圈走动,都十分有利。
直到午晌饭吃过,秦如薇才带着那厚厚的名册回了自己的厢房,坐下翻开一看,字体都用簪花小楷写着,什么人家,里面有什么人,主要人物都有些什么特别的嗜好,秦如薇不禁暗惊起来,这样的一本名册,何其珍贵,又何其的有用。
“这是拿的什么?”宫嬷嬷捧了一个托盘进来,见她翻着一个名册,不由问。
秦如薇便将仁王妃的话说了一遍。
宫嬷嬷接过那名册一看,道:“难为她是个细心的,有她护着你,嬷嬷也放心些,得人恩果千年记,你也要记着她的好才是。”
秦如薇点了点头,道:“薇儿自是记在心里的。”
宫嬷嬷点了点头,翻了几翻,又还回她,道:“我也离京近二十年,这人事倒是变了不少,竟是有些都叫不出名号来了。”
秦如薇听说她的落寞,道:“嬷嬷若是不觉困,不妨也坐下,我说您听一听?您到底是有见识,有些事总比我参详得透。”
宫嬷嬷想想也是这个理,当下便也坐了下来,秦如薇又让杨柳送上茶点来,主仆俩便看起这名册来,杨柳也在一边伺候着,也是听了进去。
而有宫嬷嬷在一边解释细说,竟是比自己摸索要更容易,秦如薇的脑海立即就清晰的结起一张偌大的京中的关系网来。
第二日清晨,果真就到了上京码头,可这还没到京城,还得要坐上两天的马车才到上京呢。
秦如薇跟着仁王妃下了船,就见一队侍卫官候在码头,见了仁王妃的仗义,就迎了上来,将仁王妃她们一行领到已等着的马车。
秦如薇自己和宫嬷嬷,杨柳坐了一辆马车,其余的丫鬟小厮都在其它马车中,又向上京赶去。
轱辘声滚滚,坐了十数天的船,秦如薇早就闷得烦了,如今坐在马车,又是未见过的景色,数次想掀起帘子看上二,都被宫嬷嬷给瞪了回去,后来见她实在闷坏了,才掀起一丁点的帘子瞧上一眼。
一路在驿站歇了又走,终于在第四天的辰时末,秦如薇见着了上京的宽厚的城门,胸臆间竟是不由自主的飞快跳了起来。
“郡主,这便是上京了。”宫嬷嬷眼圈微红的看着秦如薇道:“二十年了,您终是回来了。”
秦如薇看出去,那守在城墙上的士兵笔挺站立,有不少华贵的马车出入城门,人留熙熙攘攘,处处透着繁华大气,不禁也热泪盈眶。
是啊,二十年了,她终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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