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为张机的强势撑腰让张机暂时坐上了卫尉的宝座,但这只是暂时的。
张机想要坐稳卫尉的位置,光是依靠外力是绝对不行的,届时别说朝臣们不服,就连卫士军内部也会出现反对声,就像卫尉竭一般。
为什么卫士军在卫尉竭的手中如此轻易地就被张机调换成了平阳重甲军和咸阳卫戍军?
仅凭嬴政和赵姬的亲笔诏命以及赵姬手中的卫士军虎符么?
包括秦法在内的各国法律都是表明,只认虎符不认人,但拿到虎符就真的能调动大军?
当年信陵君魏无忌窃符,魏国大将军晋鄙一样不给信陵君面子,认虎符但不从命,还不是要依靠朱亥那几击重锤?
哪怕张机手续齐全,拿着秦王和王太后二人亲笔诏书加上虎符,但卫士军若是服气嫪毐,那么他们虽然不会反叛,但绝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张机调离秦王宫,并且除了被卫尉竭重金拉拢了的卫尉丞和几个卫士军司马以外,压根没有人想过给卫尉竭通风报信。
上下离心,若是心有怨言只是小的,若是阳奉阴违,导致宫禁防卫出了纰漏,那张机可真的是难辞其咎了。
而这一次嬴政的蕲年宫亲政便是一场考验。
当然,嬴政还是给予了张机帮助的。
李信和羌瘣虽然年轻,但都是将门出身,二人又都是名将胚子,嬴政派他们二人加入卫士军,虽然难免有让人理解为在卫士军安插了心腹的意思,但张机又没有什么谋逆的野心。
只要他不打算谋逆,李信和羌瘣二人就不会成为一柄抵在他心腹间的刀子,而只是两个帮助张机更好地掌控卫士军的工具人罢了。
甚至于,张机还打算多给嬴政递几把刀子到手中。
张机府邸门前
蒙武带着幼弟蒙嘉和蒙毅这个小儿子骑着马缓缓停在府门前,看着先他们一步从王宫赶到的内侍,将府门上的匾额更换成用几个烫金大字书写的“卫尉府”,不由心中感慨。
他本以为蒙恬书信中对张机的夸赞有些夸张了,毕竟都是年轻人,又能比蒙恬强到哪里去?
吕不韦麾下的那个神童甘罗只有一个,而甘罗出使赵国以言取地夺十六城的事例也是不可模仿的,也许终秦一朝也只会有一个像甘罗这样的少年天才。
可昨夜这个少年,在他的串联下,嬴政不仅一举拿下了嫪毐一系,夺回了亲政的权力,这般环环相扣的手段和过人一等的魄力,即便是甘罗的功绩,在他的面前也不免有些黯然失色。
这也是蒙武欣然接受张机的贺酒邀请,登门参与宴饮。
而除了蒙武等人,王齮的家人、麃公的家人也都聚集在了这里,此外还有王翦、王贲父子,老将杨端和几人。
以张机的盛宠,哪怕是将满朝文武都叫过来,也不会有几个拒绝邀请的,但张机决定只叫这几位。
而实际上,依照秦律,为防止结党营私,群臣不得随意聚饮,但说到底真正遵守的又有几人?
张机将一众秦国高阶武将都聚集在了自己的府邸中,看着装饰奢华的府邸,一众人等也不由觉得眼前金碧辉煌,张机府中摆在每人食案上的菜肴和美酒更是精美异常。
“府中凋敝,只有燕国的盾鱼(鲍鱼)、赵国的羔羊羹、楚国炙鸿鹄(天鹅)、韩国的寒肉饼(腊汁肉肉夹馍)、魏国的炮雉、齐国的五味脯,辅以卫国的蜜桃,望诸位将军默嫌寒舍招待不周。”
张机对着众人行以揖礼,其实这样的菜肴的确算不上奢华,不过只有六道菜,加上一盘蜜桃,对于眼前这一片拥有将爵的将军们来说,责怪张机怠慢也不为过。
但看着眼前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哪怕是见多识广的老将杨端和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菜肴虽少,但每道菜都是山东列国的特色菜,运输困难不说,价格更是昂贵,光是今日的菜肴估计就要花去至少两百金。
“哈哈哈,听闻先生刚刚被罚甲三千,却仍旧如此慷慨,老夫不如啊。”
老将杨端和大笑着,言语中调侃着张机的阔绰,却也并无恶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张机地位超然,得到嬴政和赵姬的盛宠,更是豪掷数百金宴请他们,众人就算真的对这样奢侈的菜肴有什么意见,也不会当面说出来。
张机知道杨端和只是开玩笑似的调侃,但还是解释了一番,但也是以开玩笑似的语气。
“老将军莫要调侃我了,孔子曾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些钱财来路正当,都是我正当经营所得,也从未欺客,用之无愧。若是以不干不净之钱财宴请,岂不是侮辱了诸位将军?”
果然,张机话音落下,蒙武、王翦等人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放心地享用起眼前的美食。
说起来蒙武本就是齐国人,当年蒙骜千里赴秦,这么多年来也未曾归乡,如今尝到齐国的美食,蒙武不免也涌起些许思乡之情。
“先生,空有佳肴,怎可无酒?”
几人中最为放荡不羁的,当属蒙嘉,本就是纨绔子弟,随着气氛愈发融洽愉悦,蒙嘉也逐渐释放了本性,直接问起了酒水的事情。
“放心,诸位将军都是英豪,自然当配美酒。”张机放下手中的筷子,拍了拍手,示意仆从将酒抬上来。
紧接着,一坛坛美酒便在仆从们的搬运下放到了众人的中间,酒坛上雕饰着各种花纹,而且每个酒坛的外形都各有特色,显然并非出自同一家酒坊,甚至都不是来源于同一国。
“诸位,我好酒,故而收集了列国美酒。”
张机起身离开席位,走到正堂中央的位置,抓起一坛酒,摘下了上面的用红布包住的软木塞。
刺鼻辛辣的气息随着酒香暴露在空气中而传遍了堂中,还隐隐约约夹杂着一阵淡淡的杏花香气。
“燕赵地苦寒之域,其酒进口如刀,穿腹似火。”张机让仆从们给每人都将各种美酒都倒上一樽,“吴越乃鱼米之香,其酒清冽绵长,齐鲁民风醇厚开阔潇洒,其酒亦品高味正,魏酒暴躁,楚酒甜糯……”
随着张机的介绍,在场众人都稍稍听出了一些别样的意味。
佳肴之中独无秦菜,美酒之中独无秦酒,显然是想表达什么。
“诸位是否疑惑,怎无秦国的美酒佳肴?”
张机也知道众人看出了他别有深意的安排,轻声一笑。
列国合纵,大战在即,六国合纵,虽然秦国已经历经过一次次合纵,但上一次的合纵秦国终归是败了,难免缺乏信心。
而这些人中除了蒙嘉和蒙毅以外都是要上战场的,忧心战事,自然没有太多心思宴饮。
张机有求于这些人,自然也需要让他们吃得开心才能增进感情,否则这饭吃得徒增不快。
当然,眼前这些人不仅要上战场,而且都是亲军之中至关重要的人物,除了王贲和不用上战场的蒙嘉、蒙毅,每个人麾下都领着万人以上的大军,也需要一番鼓舞。
“秦国的美酒佳肴来日方长,诸位自然会在王上操办的庆功宴上享用,何需我越俎代庖。”张机举起一杯酒,捧在胸前,环视着一众人等,放声笑道,“然列国美酒佳肴云集,实在少有,诸位都是大秦中流砥柱,莫非没有兴趣?”
能得到将爵的这些将军们没有蠢货,自然都知道张机是在指代什么。
列国合纵,自然是将粮草补给集中屯放。而列国军队又不禁酒,甚至设下行营赌坊,公然招妓,听歌赏舞以娱。
张机的意思便是,击败列国合纵联军,将他们的美酒佳肴夺回来大快朵颐,再在嬴政为他们准备的庆功宴上享用秦国的佳肴美酒。
秦兵虎狼,秦将自然更加勇猛凶悍。
“此樽,预祝诸位将军重创联军,凯旋而归。”
张机见众人面色通红,脸上也再无方才的拘束和担忧之色,便俯身一拜,对着众人转了半圈:“诸君满饮!”
而后张机便将樽中烈酒一饮而尽,哪怕是一向沉稳持重的王翦和沉默寡言的王贲也纷纷举起手中酒樽,高呼道。
“满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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