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摄影棚枪声大作的常凯申也立即意识有大事发生了,他此时心中无比庆幸,还好有戴风农及时提醒,否则今天还真是福祸难料了。
紧接着他用赞赏的目光看了一眼戴风农,随后便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来到了会场。
他一来到大院中的摄影棚旁,就看到满脸血污倒地不起的汪兆铭。他心中一惊,连忙快步想要上前去查探,可是没走两步就被汪兆铭的妻子陈璧君拦住了去路。
陈璧君15岁就加入了马来西亚同盟会分会,是当时同盟会最年轻的会员,资历也算是足够深厚了。
只见她此时满面泪痕,抓着常凯申的衣袖声嘶力竭地怒吼道:“你不愿兆铭做事就直接讲好了,为什么还要派人来暗杀于他?”
常凯申被她这么一吼,顿时有些哑口无言,他一直就与汪兆铭存在许多的矛盾,现在汪兆铭被刺杀,而他又恰好没在现场,这很难让人不将怀疑的对象放到他的身上。
常凯申知道现在无论他怎么辩解都是徒劳,只有尽早查出凶手身份才能为他洗清嫌疑。
所以他在面对陈璧君的质问时并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安慰了几句。随后便命令戴风农三日内务必要将此刻组织头目抓获。
大概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救护车才姗姗赶来,将掩面呻吟的汪兆铭和昏迷不醒的刺客分别抬上两辆车后,现场的秩序这才渐渐恢复正常。
而第一天的六中全会就在这场刺杀事件的影响下草草地落下了帷幕。
翌日。
报纸都在争相报道着这件足以轰动全国的大事。
而顾子柏此时也正拿着一份《杭城日报》关注着这件事情。
半晌后,他放下了报纸,由于他并没有过多干预此次事件,所以历史还是像前世那样没有改变。
汪兆铭身中三枪,但是却没有击中要害,被抢救了回来。而我们的民族英雄孙龙鸣却在抢救数小时无果后死亡。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虽然顾子柏早已知道了此事的结果,但此时还是不免被孙龙鸣这种舍生取义的精神所感动。
现在的红党势力还非常单薄,混乱场面的情况一旦发生,那只会白白便宜了日本人。所以顾子柏现在既不愿,也不敢在这个时间点上做出大幅改变历史走向的事情。
一时间整个特务处马力全开,势要将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抓获。
至于常校长为何会有反应如此激烈,我们从他日记中所记录的一部分内容,就可见一斑。
2日,国之内部疑心丛生,汪夫人且疑及组织部所为,闻之殊为难过,党内之无精诚而且猜疑如此之深。
3日,茹苦负屈,含冤忍辱,对外犹可,而对内尤难,何党国不幸,而使余犹当此任也,然精神之受打击,其痛苦较甚于枪弹之入肺腑数倍,此次之弹如穿入于我心身,则我心安乐必比甚何等事快也。
从常校长的日记中不难看出,他此刻的压力非常之大,国党内外基本上都将他视作了幕后黑手,
国党整个特务集团运转起来的能量是无比巨大的,在六中全会闭幕当天,也就是11月6日,特务处就在丹阳将参与策划行刺的晨光通讯社社长贺泊光抓获,案件得以告破。
……
顾子柏看着报纸上大肆报道着贺泊光是红党份子的言论,表情非常地平静,因为他明白我们这位常校长绝不会放弃任何向红党捅刀子的机会,这对于国党来说也只是基本操作而已。
但这种污蔑将会在一年后,被‘危楼楼主’华柯之发表的《告全国同胞书》狠狠打脸,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就在此时,一阵电话铃声打乱了他的思路。
顾子柏微微皱起了眉头,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只有乔易江和胡德荣两人,但他与这两人都有各自的线下沟通方式,除非遇到紧急情况,才能通过电话联系。所以只要屋内的电话响起,就代表着有大事发生了。
“喂!我是刘峰。”顾子柏拿起电话淡淡说道。
“刘先生您好!您上次在本店预定的黄芩今天到货了,是您来店里取?还是我派人送过去呢?”话筒中传来了胡德荣有些市侩的声音。
顾子柏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到店里取黄芩是他与胡德荣约定的紧急联络暗号,他此时知道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随即回道:“我正好要出门一趟,待会去店里取吧。”
“好的,那我在店里恭候您的再次光临!”
顾子柏挂断电话后,不敢耽搁,画好妆后就坐上一辆黄包车向药店驶去。
不多时,顾子柏就来到了药店后堂。
“村长同志,这么着急找我出来,到底出什么事了?”顾子柏有些焦急地问道。
胡德荣走到顾子柏身前,压低声音说道:“我们有三名同志在上海不幸被国党抓捕了,其中有一位是Sh市委的同志,他手中掌握着整个上海地下党组织人员名单,所以上级决定让你在不涉险的情况下尽快查清楚这三人被关押的地方。”
“老胡,你也知道,我现在在执行月色计划,不太好露面。而且上海那边我也不是很熟,我只能说尽力而为,但是是否能查到我也没有多大把握。”顾子柏思忖了片刻脸露难色的说道。
“你的情况上级都知道,之所以还要安排你执行这项人物,主要是上海那边的同志查了两天,连执行抓捕任务的部门到底是军、警、宪亦或者是特都还没有搞清楚。
然而这位同志手中掌握的名单又太过于重要,而且名单中许多下线都是和他单向联系的,一旦其真实身份暴露,后果将不堪设想。
出于以上种种原因,所以组织才会想让你利用特务处高层的身份去秘密打探下,最少要知道关押的地点以及部门,我们才好制定营救计划。”
“明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顾子柏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又皱眉说道:“最近国党大规模的搜捕行动,好像只有抓捕刺汪凶犯的同党一事了,难道我们的那三名同志也参与其中了?”
胡德荣摇了摇头,叹气道:“组织有规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是绝对不会搞暗杀那一套的。国党这次在上海抓捕了两百多人,大多是一些发表过抗日反常言论的热血青年,那三名同志只不过是被殃及了池鱼而已。”
“两百多人被捕,而且我党同志又只是被牵连?那只要等这阵风头过了,再花钱打点一二,捞人出来应该不难啊。”顾子柏皱着眉头,疑惑的说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胡德荣说到这里就闭口不聊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了解了,你将三人的化名告诉我就行,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顾子柏看到胡德荣为难的表情,便知道其中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隐秘,所以便不再多问知晓了三人的化名后,就走出了药店。
……
回到思鑫坊,顾子柏第一时间就给乔易江打去了电话,让他先利用私人关系暗中查探下,看能否拿到此次被抓捕人员的名单。
仅仅一个小时,乔易江就打来了电话。
“喂。”
“站长,卑职办事不力,什么都没有查到。”
“嗯?怎么回事?”
“卑职联系了两位在上海站任职的好友,但是他们都被上峰下了封口令,除非有处座的手令,否则关于此次行动的情报一个字都不能对外透露。”
“好,我知道了。”
顾子柏脸色阴沉的挂断了电话,他没有料到这件事情竟然这么棘手。看来,常校长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啊。
他现在虽然还没有去上海,但其实一直在为“月色计划”做着准备工作,所以此刻他并不能轻易地露面,现在看来,想要拿到名单,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戴老板拿了,只是用什么借口才能不引起怀疑,这个就要细细琢磨一下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顾子柏便起身来到了客厅,朝着严拓说道:“去收拾下,半小时后我们出发去金陵。”
“是,少爷!”严拓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喜地答应道,虽然他和顾子柏来到这个据点的时间不长,也就十来天,但他每天都只能待在房子里,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现在终于能出去走动了,如何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顾子柏非常清楚这一点,轻笑了声道:“记得画下妆,要是到了金陵你被人认出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少爷。”
……
11月已是深秋,金黄色的树叶轻飘飘地满撒满了整条街道,使这座金陵城的傍晚都充满了一种萧条之感。
除了这种萧条感之外,整个城市还被一种肃杀的感觉笼罩着,只见街面上到处都是身穿制服的警察正挨家挨户的做着盘查,不时更有载满士兵的军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让他都有种仿佛到了战场的感觉。
“还真是草木皆兵了啊。”顾子柏轻声调侃了一句然后就闭目小憩起来。
不多时,小车就停在了金陵大饭店门口,顾子柏定了两间房,然后来到前台拨通了戴风农家里的电话。
“喂!”
“处座。”
“嗯?你来金陵了?”
“是。”
“有事?”
“是。”
“你现在在哪?”
“金陵大饭店。”
“在门口等着,我派人去接你。”
“好,卑职现在叫刘峰。”
“嗯。”
没有任何废话,两人的通话就这样结束了。
只是过了短短一盏茶的功夫,顾子柏就看到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了饭店门口。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没有问题后,顾子柏便上了车,不久后车子就在一栋小洋楼下停了下来。
顾子柏刚下车,就看到王蒲城迎面走了过来,笑盈盈地朝他说道:“刘上尉,一路辛苦了,处座在大厅等你,随我来吧。”
顾子柏闻言楞了一下,当看到王蒲城脸上那一丝戏谑的表情时,才发现他早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随即便轻笑了一声,顺势回道:“那就有劳王秘书了。”
王蒲城微微颔首,然后便将他引入了大厅之中。
“处座,卑职刘峰前来报道!”顾子柏走到坐在沙发上看报的戴老板面前,敬礼道。
“行了,蒲城也不是外人,有事就直说!你电报都也不发,就这样火急火燎的跑到我这来,是天要塌了么?”戴风农摆了摆手,有些愠怒的说道。
“是卑职孟浪了,只是这份情报卑职觉得至关重要,所以才自作主张想要将其亲自交给处座!”顾子柏立即从怀中取出一张皱巴巴的泛黄信纸递给了戴风农。
戴风农接过信纸,刚看了数行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神阴鸷的问道:“这封信哪来的?”
“卑职听说汪院长遇刺后,心中非常忐忑不安,随即让乔易江对廖宝昌那间饭庄再次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这封信藏藏的极为隐蔽,是凿开外墙才被发现的。”顾子柏低着头,言语中有些心虚的汇报道。
“娘希匹!为什么上一次不搜查的仔细一些,还好这次校长吉人天相,但凡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国家的罪人!”戴风农将桌上的茶杯‘啪啦’一声扔到了顾子柏的脚边,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道。
“卑职知错,请处座责罚!”顾子柏抬起头望向戴风农,大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
“处座,您息怒!顾站长平时工作繁忙,手底下的人出现些许纰漏也是在所难免的,难能可贵的是顾站长有着为党国鞠躬尽瘁的赤诚之心,您说呢?”王蒲城看到戴风农此刻是动了真怒,连忙上前为顾子柏开脱道。
闻言,戴风农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顾子柏完全可以不对饭店再次进行搜索,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查到了什么,也可以不上交给他,现在何必到他的面前来触这个霉头?
想到这里,他再看向顾子柏时,心中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
随即他又坐回到沙发上,语气淡淡的说道:“看在蒲城兄为你说话的面子上,此事就暂且先给你记下,但凡还有下一次,决不轻饶!”
“是,谢处座!”顾子柏双脚用力并拢大声说道,最后也没忘记朝王蒲城点了点头,这次算是欠下了一个大人情了。
顾子柏话音刚落,就看到戴老板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了王蒲城,道:“给上海发电报,派人秘密前往租界打探华柯知的下落,发现目标后立即对其秘密逮捕,另外再告诉翁广辉,我只给他半个月时间,要是抓不到人就准备回家种地去吧!”
王蒲城应了一声,立即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