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的记忆如走马观灯般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其余的都不重要,唯有那西凉河上悠扬的琵琶声曲回荡在他的耳边。
笑意清浅,盈盈双眸,自己终究还是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描绘着她容颜的轮廓。裘盛戎的手颤巍巍得抬了起来,似乎是在摸着什么,眼神温柔,嘴角轻勾。
眼前的元启兵持着矛戈将裘盛戎团团围住,却谁都没有先敢上去送死的,刚刚如修罗般的杀意直到现在都在震慑着他们。
姜芷费力得撑开眼皮,冥冥之中她总感觉有人在唤他,声音缱绻,像是来自多年前的深情呼唤。
世界模糊得出现在她的眼前,姜芷只看见裘盛戎半跪在地上被元启人围住的情景,一时竟急火攻心呕出了一口鲜血。
拼命的想要撑起身子,却还是重重的摔在木板车上,即便是死自己也要和他死在同一处。
就在包围圈越缩越小之时,寒光凛凛的利刃即将要插入裘盛戎咽喉的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传来踏踏的马蹄声,响彻山林。
如此震耳的声音定不会是几千的兵马能够发出的,地面不断震动,小石粒都被震得迭起。
元启人一时也忘记手中的动作,探头探脑的观望起来,不消片刻便望见远处黑色金线绣着澜字的战旗。
剩的不过两三百人便如鸟兽作散般逃离此地,兵戈被随意的丢到地上,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裘盛戎再也只撑不住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终于瞌上了双眸,如愿的与他梦中的女子再次相会。
天澜上京的兵马赶到,宁绍恰好救了裘盛戎一命,便顺道将粮草安全的运抵平阳城。
医药院内,好几位军医都守在裘盛戎的身边,血水一盆盆往外送,整个地面都是粘着鲜血的纱布,血腥味更是浓重。
沐夭夭的注意力极为集中,一丝不苟的缝合着伤口,额头上的汗珠一滴滴的留下。李承德在身旁打着下手替沐夭夭擦着汗,好在最后血也止住了。
缝合完最后一道伤口,沐夭夭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浊气,整个人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想来她用毒高手,居然会跑来跟太医抢饭碗,可真是世事难料啊。
姜芷这边的伤口对比裘盛戎的来说要轻很多,再加上之前裘盛戎就替她止过血,因此处理起来倒也轻松。
裘盛戎卧病在床受伤严重,平阳城的指挥权自然就落到了宁绍的身上,宁绍此人在上京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看着守城将士受伤至此,心里更是愤恨。
在取得与另一军队联系之后,宁绍便打算对元启来一场大反攻,打得元启措手不及。
白廷一行人自然也跟上了大部队加入即将崭开的战斗,不过自从白副将醒后,众人便发觉他的不对劲,可怎么问他他都不开口,但是平日里瞧着也没什么这件事便过去了。
宁绍刚入平阳便开始调兵遣将,此次从各地调遣上来的将士便有五十万人,再加上两面夹击,此战他有信心一定会赢。
站在城墙之上,宁绍一身青灰色铠甲,剑眉横竖,鼻梁高挺,眼神炯亮,手持银枪,枪锋直至元启军帐的方向,掷地有声地说道,
“元启擅开兵戈,我天澜将义兵,行天诛,寇敢持兵杖凌我者,必戮。”
宁绍的话得到了城墙下数十万将士的回应,呐喊之声响破天际,震余回声。
在平阳窝了那么长时间,终于等到朝廷的大部队,再加上曦和娘娘转世的长公主殿下亲临疆场,这次他们怎么可能不杀的痛快呢。
与天澜高涨的士气不同,元启拖战数月,将士的激情早已被磨灭,何况此次是元启率先发动战乱,实为不义之战。
即便应定北火速做出反应,在人数上也是略胜天澜一筹。可在宁绍与白廷的两面夹击之下,自顾不暇,只能以失败而告终,退居千里之外的临安城。
惠和元年,天澜在宁绍将军的带领下于平阳城外发起反攻,夺回天澜数座城池,这是天澜对阵元启的第一次胜利。
捷报的消息传到上京城,举国欢庆,只是容成的脸上却不见喜色,等了将近五天时间了,殿下依旧没有回信,容成的心里不由得一紧,总觉得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
与城内群民欢呼街市热闹不同的是,萧府府内满是压抑之感,近乎荒凉的庭院无人打扫,落花渐黄,重归于土。
萧涪在经历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后,精神颓靡,身渐消瘦,很难再看出当年叱咤朝堂的太师之姿了。
撑着蛇首拐杖的萧涪颤巍巍的坐在案桌前,枯瘦的手指轻敲着蛇首,而蛇首上用红宝石缀饰的红宝石泛着诡异的光亮。
萧允跪在地上俯着身子,静静等待着萧涪的后话。早在李承德出事之后,他便发觉该是自己展露头角的时候了。
萧家一脉子嗣凋落,萧涪唯一的女儿、外孙也已身死,虽然萧允不是萧家主家一脉的,但到底还是有着血缘关系。
十几年前萧允和萧瑟瑟这姐弟俩便被移到了萧涪的名下,也算是名正言顺的萧府继承人,眼看着萧家大势已去,若是在不做些什么的话萧家定是要没落了。
萧涪浑浊的双眼透出一丝决绝,自己为天澜皇室鞠躬尽瘁数十年之久,到头来却是这个下场。透过窗外看着满地无人清理的落花,萧涪眼底隐藏的阴狠与疯狂更甚,转头沉声道,
“若是这世间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方法,那便是取而代之。”
俯在地上的萧允听闻此话有些震惊,不过惊讶的表情转瞬即逝,毕恭毕敬的抬首说道,
“天澜皇室率先背信弃义,逼死姑母,诱杀表哥。若是爷爷有此意,也定是上承天意,循此规道。”
“不,你错了,不是我而是你。”
萧涪直直的看向眼前垂首俯身的男子,身上的威压也逐渐退散。原本以为这个养在后院的病弱少年郎,胆子倒是大得很,也不枉是萧家的子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