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烈火骄阳,李星河站在演武场的最高处接受着重启凤临军的仪式,远远望去所有的士兵都排列成方阵的样式,秣马厉兵,严阵以待。
百里曜从怀中郑重地拿出凤鸣血玉牌,半跪在地上,双手捧着玉牌递了上去,神色虔诚且恭敬,沉声道,
“臣百里曜,第四代凤临军主将拜见殿下。”
“臣等拜见殿下,恭迎殿下回归。”众将士将手中的兵器掷在沙地上,齐刷刷地半跪在地上,喊道。瞬间整个演武场便扬起了黄沙,呐喊声阵阵回荡着。
“今承天启,将率仁义之师,沉舟破釜。誓不返旌,期必灭贼。”
紧握着凤临军的战旗,李星河一身骑装,头发被高高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倒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模样,沉声道。
“凤临军上下定当不负殿下所托,誓死追随。”百里曜身披玄戮铠甲,抬眸望向李星河,左手还紧握着腰间的佩剑,满脸肃穆道。
李星河将百里曜扶起,双手接过那枚血玉牌,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怀中。如此,凤临军上下便归为李星河所有。
临别之时,绾桃却是极为不舍哭着闹着要李星河带她走,身旁的华榛拄着拐杖,佝偻着的身子倒是略显沧桑与疲态。
“不知殿下对此事意下如何?”
华榛的嗓音有些粗粝,神情一片淡然,倒是看不出喜怒来。可眼底的乌黑以及眼眸中有些许的红血丝,却暴露了他昨夜未眠的事实。
“九州将乱,我也无法时时看护着她,这里乃是一片世外桃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何苦要跟着我出去受罪呢?”
李星河微叹了口气,环视着四周,映入眼帘的便是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这里又是多少九州诗人刻画出的祥盛世之景啊。
再者,三国之间已有两国参战,很快便会迎来下一场战争,此时并非是出世的好时候,待山河已定天下太平之时,再出来也不迟啊。
“她有能力保护自己,若是她想要出去,殿下便带她走吧,这里终究还是不属于你们年轻人的地方。”
华榛爱怜地摸着绾桃的发顶,眸色深远。年轻人嘛,若是一昧的待在这祥和之地,岂不是浪费了大好的年华,白白蹉跎了岁月。
既然华榛老先生都同意了,李星河也没有什么好拒绝的理由,只当是自己身边多了个小丫头,偶尔陪陪自己说说话解解闷也挺好的。
可在场之人便只有百里曜提出了反对,剑眉紧皱,拉过绾桃的衣袖,低着头视线对上她黑黝黝的双眸,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来,
“殿下是去办正事的,那里不是你们小孩子该去的地方,听话,好好在这里待着。”
即便百里曜从未踏出过若羌半步,可他依然能够推断出九州三国之乱不会轻易被平息。一如三百年前般,燕绥率领百万之师,九死一生才将六国吞灭,一统九州。
可想而知此行该是如何的凶险,百里曜不希望绾桃身处险境,所以他才会百般阻止。以绾桃那三脚猫的功夫平日里唬唬人倒也就罢了,真上了战场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我都是舞勺之年了,怎么还会是小孩子。况且殿下也是亲口应下了此事,金口玉言改不得的。”
绾桃撇着嘴,眼睛看着李星河的方向,夹杂着些许的调皮之感,就连眉毛也随着她的表情不断改变着。
看来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小姑娘呢,这满脸的羞赧之情都摆在了明面上了,就连李星河这个外人一眼都看穿了绾桃的小心思,怎么这百里曜倒是显得格外无动于衷呢。
敢情这凤临军的主将是个榆木疙瘩?李星河在心里暗暗发笑,这以后可有得戏去看了。
百里曜朝李星河投去求助的目光,似乎是在想让她劝说绾桃留下。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李星河也只得假装看风景避开了百里曜的视线。
待到众人出发的时候,蒙陈等人也赶了过来,似乎是对此地有些恋恋不舍,蒙陈临走之前还捧起了老槐树下的一抔黄土,仔细的将其拢入锦帕中。
李星河见此有些疑惑的朝蒙陈问道,“为何要带走这抔黄土?”
“以托思乡之情,让殿下见笑了。”
蒙陈小心翼翼地将锦帕系好,收入囊中,回道。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只是粗犷的眉间依然可见其温柔。
“可这里并非是你的家乡啊。”
李星河的疑惑更甚,不由得将心中的困惑说了出来。只不过八尺高的汉子做出方才的动作,还真是怪可爱的,李星河轻笑,嘴角弯起。
“幼时的记忆中我家门口也有这么一颗老槐树,不过可惜的是那年九黎内乱四起,我的家乡沦为战火之地。如今已是荒草萋萋,再也回不去了。”
似是回忆起什么般,蒙陈的思绪逐渐飘忽,眼神也愈发空洞起来,轻声叹了口气,却是饱含着沧桑与无奈。
“只要你想,任何地方都可以成为你的家乡。家乡可以重建,但是希望却不能熄灭。”
感受到蒙陈有些低落的情绪,李星河拍了拍他的肩膀,眸中闪着亮光,安慰的说道。
“若是我下辈子出生在这里,可真是做梦都要笑出声来,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战场上的厮杀也没有空气中的血腥味,甚至无须担心战争的侵袭,繁重的课税。”
蒙陈的眼中迸发出光亮,可转瞬间便如流星陨落般迅速消失,脸上多了一抹苦笑,声音有些发闷道。
“一定会有那一天的。”李星河暗暗紧攥着双拳,沉声说道。
蒙陈但笑不语,压下喉中的苦涩。看着不远处槐树下玩闹的孩子们,脸上又多了几分的羡慕与希冀,轻声喃喃道,
“我只愿他们的目光能够看得更远,替我看看这山河统一、天下太平的盛世是何般模样。”
李星河并未听清蒙陈最后说的话,只当是他在诉说着什么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