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微微一眨眼,双瞳中的危险光芒瞬间熄灭下去,又变成了之前的那种散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没有搭理突然出现的余柯等四人,就跟刚才一样,旁若无人地坐在椅子上。
“跑了一阵,有些渴了,掌柜的要不再上一壶酒?”
他往腰间摸索了一阵,掏出一粒碎银子,啪唧一声拍在长桌上。
“放心,黄某这次给钱!”
叶铃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又复之前微笑模样,伸手将桌子上的碎银拿起。
“给了钱就是客人,官爷又是我好友,小吴,去拿壶好酒来,给这位爷满上。”
她朝着有些愣住的吴悠撇了撇嘴,让他知道了她口中的小吴到底是谁。
没人在的时候就叫我吴白哥哥,现在一口一个小吴叫的还挺流畅……吴悠立马做出狗腿子的笑容,跑着去拿了一壶酒。
啵!酒壶的红色缠布壶塞被拔了出来,悠长醉人的酒香顿时四溢,黄栗在连忙嗅了一阵,发出一声极满足的感叹。
“快倒快倒!”
黄栗就像是一个酒鬼一样将碗递了出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从吴悠手里酒壶流出来的、那清冽、香甜的酒水!
他的喉头开始大幅度地涌动,迫不及待地将那一碗酒喝了下去。
霎时间,黄栗只感觉像是有花蕾在舌尖上绽放,醇正浓郁的酒香充斥着整个口腔。
“啊!”
黄栗发出极满足的感叹,轻轻将酒碗放下去的同时,又伸出舌头朝着嘴唇周围舔舐了一圈。
这副模样,若不是叶铃等人对他早有防范,只怕还真会以为他就是一个酒鬼。
“掌柜的不厚道啊!我来了几次,现在才给我上这么好的酒!”
黄栗有些意犹未尽地盯着桌子上的酒壶看。
叶铃笑着让吴悠走开,自己跑前去倒酒。
“这一壶,可就要五两银子,当然不能随便上了。”
黄栗听了怔怔地张大嘴巴,然后砸吧了下嘴巴。
“五两银子,我给的钱可不够……”
“那官爷可以补上。”
叶铃半开玩笑说了一句,看见黄栗真往腰间摸索也没开口阻拦,像是在等着看他能不能拿出钱来。
黄栗先是用一只手,然后又用两只手,到最后,抬起头来咧着嘴跟叶铃说道:“不好意思,这次出来没带够钱……”
叶铃摆摆手,笑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怎么会收官爷的钱呢。”
黄栗又咧着嘴笑了一声:“嘿,掌柜的果然大度!”
他端起酒碗没有喝,又继续说道:“一壶这样的酒就要五两银子?嘿,难怪掌柜的要开客栈呢!”
这一壶可是三江春,五年才能酿成,光是进货价就得四两银子,这还不算运输耗损那些……叶铃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又仔细端详起黄栗的神色,试探性问道:“大人刚刚说的有些事情不好在外人面前干,可是指这个?”
叶铃将黄栗给的碎银子拿了出来,眼神真挚。
这是一个开店掌柜遇到胡搅蛮缠的官爷会有的正常反应。
除却是想来吃霸王餐的,剩下的就是交保护费了。
这些还都是这几个月叶铃与其他几条街坊的同行聊天才得知的规矩。
如果这位武功高强的领头捕快是想干这个,那叶铃反倒是放心了。
黄栗眼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摆了摆手。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叶铃微微蹙眉:“那官爷说的是什么?”
黄栗朝着门外努努嘴,道:“就是刚刚成捕头说的那个!”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落在客栈众人耳朵里却如雷霆轰炸一般。
他知道了?不,或许他只是不愿意承认事实,想着跑过来跟那个成捕头一样诈一下我!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先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来了回马枪!
如果叶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心虚了,说话支支吾吾,那就很可能被拷走。
叶铃立马反应过来,神情中带着更大的不解,失声道:“难道我刚刚解释的还不够清楚?
要是真的有,那我刚刚早就交给成捕头了?为何官爷您还要来再问一遍?”
“不、不、不。”
黄栗满脸无所谓地摆摆手,将手中的酒喝干。
“我的意思是,那东西……你也别管它是什么东西,它没了是事实对吧?”
“您的意思是?”
叶铃眉头更皱。
“我的意思是,那它既然没了,我总得要找出来吧?就算找不出来,我也得做个样子去努力找吧?”
黄栗朝着叶铃挑了挑眉。
“您现在将我的客栈拆成这样,还不算努力……我知道了!”
叶铃恍然大悟,冷笑道:“官爷是想抓我回去拷问啊!既然如此,刚刚何不让成捕头将我直接带走不就是了?”
旁边的余柯顿时眼神一凛,拳头慢慢握紧,吓得吴悠以为他待会就要出手了。
“所以我才说有些事情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做嘛!”
黄栗拉扯了一下衣领,笑道:“我跟那群粗鲁、只会用刑的捕快可不一样!
掌柜的要是被他们带走,起码得被扒掉两层皮!”
他直接明说他不是捕快了……叶铃微微挑眉,问道:“怎么说,官爷不是衙门的人?”
黄栗的脸上顿时写满了嫌弃。
“我怎么会是衙门那群野狗呢?”
说到野狗时,他还故意朝着洛菁瞟了一眼,让她尴尬不已。
不对,他在向我们展示他的武功高强,隔这么远都能听到……洛菁反应过来,竟是有些不知该作何感想。
“那现在的意思是,衙门的不带走我?官爷要带走我?怎么?请我去见识一下杀威棒?”
叶铃没有半点好语气。
黄栗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都说了我们不是衙门那群人,请掌柜的过去,只是想详细问一下话罢了。
你若是不想去,那黄某只好回去带一些兄弟们来,将你们统统带走了!”
“我若是不去呢?光天化日之下,官爷还要强行不抓人不成?”
刚刚叶铃就通过大喊大叫让那捕头心生忌惮,起码不敢现场就动手抓人。
黄栗饶有兴味地看着叶铃,就像是猫看着老鼠。
“刚刚外面的人都看到衙门的人和我都走了,谁知道是谁将掌柜的带走呢?
哦,还有,忘了介绍自己了,我的官职也不高,只是水师飙洪营的十夫长罢了。
我要真带我那些兄弟来了,嘿嘿,到那时,我可不敢保证这里会不会伤啊、死啊些什么人。”
在扬州,水师即是极致暴力的别称!
这已经是是明晃晃的威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