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依旧,但此时的叶铃已经坐上了马车,不再需要用真气护住周身。
她面色沉重,不似之前那般轻松姿态。
“唉。”
她微不可觉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师兄在身边,总归是没有安全感。
想到这里,她就想到了福运客栈,也不知道那边会不会出事。
愁云慢慢涌上心头,让她有些展不开颜。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将这些低沉的想法驱除掉,抬头打量起这辆马车。
她摸了摸旁边的扶手,马车是由上好的红柚木制作,是南方才有的木材,价格昂贵,但防湿防潮的效果上佳。
车厢内的四周都有繁美丝绸装裹,雕花的窗牖镶金片玉,有一帘紫色的绉纱放下遮挡,将内外分开。
座下的椅子铺着真丝披绣牡丹,旁边放置着一张黄花木的小桌,上面放有铜质镂空香炉。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脚下铺着一张大大的虎皮地毯,一看就是男子常坐的马车。
没错,这次叶潭来只带了一辆马车,而今也不知道是不是要顾及兄妹情谊,他也没让叶铃在外面乘马淋雨,将马车让给了她。
听着马车轱辘淌过青砖与积水的声音,叶铃知道自己终于要回到叶府了。
大约是三刻钟后,马车停下,叶铃自己走出,拨开丝绸门帘,熟悉的一幕涌入眼中。
还是那些青砖马道,空旷的四周没有一个人。
叶铃还未走下马车,就有士兵手举油纸伞走来,为她遮住。
嗒、嗒。
她踩在青砖的水面上,抬眼望向侯府大门。
门前两只石狮子日夜不分,风雨无阻地守卫在这里,小时候她还让叶潭将她抱上去骑过,两人还拿着墨水在上面乱画。
当然了,后果就是两个一起被抓住打屁股。
石狮子后依旧是缵着许多铜顶的大门,叶铃算过,纵横各五。
以前她还问过叶潭,为什么不弄多一些,好看一些。
叶潭当时也小,说不上来,后面还是父亲跟他们解释,这是侯爷爵位的规格,不能乱。
唯一的不同就是门前的灯笼换了,换成了白灯笼,显得有些萧条。
父亲去世不满一年,叶潭应当守孝的。
叶铃用余光瞥向叶潭,这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过话。
“进去后换身衣服,娘亲在清宁院等着你。”
说罢,他转头就走,今夜他不打算回侯府了。
在走之前,他也不忘交代旁边的士兵,让他去通知巡防营与军营多派些人手过来。
叶铃眼神复杂,走进这座自己快一年没有回过的家。
只是当她走进时,秀眉却越发紧蹙起来。
以往侯府的轻简早已不见,却而代之的是随处可见的繁华富贵。
当年父亲在世时,向来是杜绝这等铺张浪费的!
叶铃心中有些不喜,但转念想现在形势比人强,难不成自己现在还能跑到叶潭跟前跟他讲道理吗?
到时候他直接给我一个以下犯上之罪,将我打入大牢,流放边陲都不是不可能……叶铃心中苦笑。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找了一身银袄,下罩月白罗裙,长发则是用一根玉簪子简易束起来。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心中不禁感慨,已经好久不曾这样穿了吧?
穿戴好衣物,她走出房门,依旧有士兵拿着油纸伞,依着心中的记忆来到了清宁院。
唯有到了清宁院的门口,她才看到了一丝父亲在世时的样子。
院门虽大,却不显得豪奢,门前两座嶙峋的怪石都还是以前的模样。
只是现在门口多了好些执枪的护卫。
难不成现在叶潭连娘亲都要拘禁起来不成?
执枪的护卫都是新来的,并不识得叶铃,但见她长相与院内的老夫人有几分相像,刚又听闻小姐回来了,立马反应过来,喊了一声小姐,便给她进去了。
叶铃心情沉重,走着由鹅卵石漫成的甬道,弯弯绕绕好几圈,见有正门两间,左右还有耳房,上方屋脊有桶瓦泥鳅脊,门窗轻简,无朱粉涂饰,一色水磨群墙,下面铺有白石台阶。
她拾街而上,推开正门,里面坐着一位身穿素白衣裙的美妇人,鹅蛋脸面,桃花眼,柳叶眉,肤白如雪,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
美妇人听见门被推开,本是有些厌烦,以为是下人又来劝她,忍不住就要挥手赶出。
但是当她回头时,双目一睁,瞬间有水雾氤氲而生。
叶铃面带微笑,双眼弯的跟月牙似的。
“娘,我回来啦!”
美妇人赶紧站起,先是手脚慌乱,然后反应过来,赶紧过去拉住叶铃的手。
“傻孩子,你怎么跑回来了?有没有受伤?是不是叶潭将你抓回来的?快走快走!”
美妇人很焦急,拉着叶铃向门外走去。
“娘,我没有受伤,还有这就是我家,走哪去啊?”
叶铃有些无奈,美妇人更焦急了,双眼通红。
“你还不明白吗?我已经写信告诉你别回来啊!”
叶铃将美妇人牵到桌子旁,让她坐下,宽慰她道:
“娘亲你放心,叶潭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起码这段时间不会。”
美妇人有些不相信,双眼带着疑惑看向叶铃。
叶铃叹了口气,只说现在徐檀被抓了,大街小巷到处都在传是她找到了真凶,叶潭现在不敢直接动手
美妇人这才放心,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孩儿。
“铃儿,这些时日你吃了不少苦吧?”
叶铃心中猛地一颤,只觉眼角有些热气上涌。
她之所以没敢说自己是与师兄在徐府被困无奈才选择与叶潭回来的,就是为了不让娘亲多担心。
但是做娘亲的,哪有不担心自己孩子的呢?
叶铃绕过这个话题,问道:“娘,叶潭是将你关起来了吗?”
南淮候只有一位夫人,她的娘亲即是叶潭的娘亲,如果叶潭当真如此行事,那他就真是丧尽天良了!
美妇人听罢深深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他没有关我,是我不愿意出门见到他。”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中有悲伤凝聚。
“他不再是以前的潭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