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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间里的气氛骤然紧张,全都看向醉眼迷离的女子。

龚青岚半眯着眼,仿佛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随即,似乎转过弯来,睁大了迷蒙的眼睛,看着对面红衣妖娆的男子。

忽而,眼角朝后一扫,整个人蓦然一怔。眨了眨眼,眼前出现了几个重影,在一晃一晃。

“咦——夫君怎么……也在?”龚青岚伸手捏了捏几个齐景枫,其中一个的脸。

凤鸣嘴角颤了颤,看着都觉得疼。

齐景枫抓着她的手,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清润的嗓音带着蛊惑道:“愧疚于我?”

这句话如当头一棒,龚青岚霎时清醒了一些,想到方才的话,心里‘咯噔’一下,摇摇晃晃的栽倒在齐景枫怀中。

齐景枫将她纳于怀中,注视着她的睡颜,呼吸平稳。身形却是僵硬,也不点破她,抬眼淡淡看向凤鸣:“进京的事宜,有待商榷。”

“齐大少爷,这是我与岚儿之间的事。”凤鸣笑着接招,将皮球踢到了龚青岚身上。

“她是我的妻。”齐景枫淡淡的笑道,抱着龚青岚离开。

回到府中,齐景枫将人放在床榻上,替她脱掉外裳,掖好被子:“那帕子是一个故人留下,我用着习惯,便也就没有换了。若知你如此在意,早早的换了。”

龚青岚眼睫微颤,幸而喝了酒,脸色酡红。被他说的羞赧,脸颊微红,也不至于露陷。

“我倒是不知有个醋坛子。”齐景枫眼底有着揶揄,就这样看着她,看她装到何时。

龚青岚收紧了身侧的手,装醉到底。

“红玉,去煎醒酒汤。”齐景枫吩咐一旁候着的红玉,拿着账本翻看。

龚青岚见许久没有动静,微微睁开一条缝隙,看着他坐在桌旁翻看账本,一时竟是失了防备,睁开了眼睛。

“你日后有话直接与我说,别人也不能解了你的忧愁。”齐景枫头也不回的说道,想到凤鸣眼底的挑衅,微微皱眉。

龚青岚心中一惊,这人莫不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不成?

齐景枫笑而不语,她睁眼那瞬的呼吸屏住,倘若睡着了,岂会屏住呼吸?

“景枫……”龚青岚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终是打住了话头。她该怎么说?说我因为害死过你,所以愧疚于你?就连她自己听了都觉得荒唐。

齐景枫执笔的手一顿,心里莫名的燥,望着账本上出了几处错误的数据,搁下笔,揉着眉心。

“累了便洗漱睡吧。”龚青岚看着他眼底的青影,心里揪成一团。智空大师说她心思太重,沉浸在过去。背负太多,反而许多事看不明白。

前一世的事情,随着她的死,而烟消云散。

这一世,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好好把握。而不是对过往耿耿于怀,摆低了姿态,以赎罪的心对待他。许多事情代入了太多前世的情绪,而不敢与寻常的夫妻一般,嗔笑怒骂,每说一句话都要反复斟酌,始终不能与他更近一步。

他这样聪明敏感的人,怎么会不知?

久而久之,对两个人都是折磨,便也违背了她的初衷。何况,他还是他,她虽然是她,却多了前世的记忆,而他却不知,将对‘另一个他的愧疚’强加在他身上,这样对他不公平。他想要的恐怕从来都不是她的补偿。

这样一想,龚青岚忽而茅塞顿开,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嘴角绽放出恬静的微笑,就这样静静的望着他,想着之前他的坦白,心里打翻了蜜罐一般甜滋滋。

就这样吧!过去便让它过去,重要的是把握未来。

“好。”齐景枫目光清润,平静而悠扬的注视着她,发觉她好似通身的气质有所改变,清浅的笑容堆积眼角,如清冷弯月的眸子里,蕴着水样的柔情。

红玉端着醒酒汤进来,便是看到这宁静而美好的一幕,一种淡淡的温馨,在两人之间萦绕,一室的暖意。

“大少爷,醒酒汤。”红玉将托盘递至齐景枫的跟前。

齐景枫端着青瓷玉碗,吹散了热气,一勺一勺的喂她喝下。拿着手帕为她擦拭着嘴角:“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突然想通了一些事。”龚青岚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扶着隐隐有些胀痛的头,靠在身后的引枕上,软言道:“你可要与我一道去京都?”

“非去不可么?”齐景枫整理着账本,堆积如小山的摆放在桌上:“振啸中毒,燕王府有些事需要处理,我脱不开身。”

龚青岚心底有些失落,可想到不过是一月,笑逐颜开道:“正事要紧。”

齐景枫睨了她一眼,便进了净房沐浴。

红玉将药方子都捣腾出来,看着龚青岚丰腴不少的身段,将一张药方递给她问道:“大少奶奶,可要停了其他,服从这张?”

龚青岚粗略的扫了一眼,随即,接过药方,仔细看了一遍:“这是慕小姐送来的?”

红玉颔首,咬着唇说道:“大少奶奶,您与大少爷成婚两月,一直没有消息传出,外边已经有几个嘴碎的在嚼舌根子。大少爷疼惜您,没有纳妾,那些个人眼红,说的极难听。就算不听他们的闲话,奴婢也觉得大少奶奶要生个孩子傍身,这样与大少爷的关系会更亲厚。”

龚青岚知晓红玉话里头的意思,要个孩子便会稳固她和齐景枫的感情。

垂着眼睫,看着上面的药名,龚青岚脑袋隐隐作痛,燕王府送来的东西,她不敢擅用。正要将药方扔了,突然被人抽走。

龚青岚抬头望去,便看到齐景枫穿着宽大的裘衣,墨发湿漉漉的搭在肩上,滴着水珠儿立在床头,手中夹着那张药方。

龚青岚心一紧,起身想要把药方夺回来。齐景枫稍一抬手,便让她扑了空。扫了几眼方子,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这方子哪里来的?”

“慕小姐送来的。”龚青岚闷声道。

“方子是好方子,可只吃这方子,也是不能生出孩子来。”齐景枫漆黑的眸子亮得惊人,目光灼灼的盯着怀中的人儿。

龚青岚脸颊似火烧,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一股热气涌上头顶,困顿的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的靠在他胸膛睡了过去。

齐景枫无奈的叹息,凤鸣给她喝的酒,后劲大。现在才睡过去,已是不易。

日子平淡无奇的过了几日,龚青岚无事便去梧桐苑陪大夫人小坐片刻。这么多年,一直是徐娘在身边伺候,一时出了这样的事儿,大夫人受不住的病倒了几日。

龚青岚困倦的从床上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最近几日特别容易犯困,怎么睡都睡不够。

红玉进来伺候龚青岚更衣梳头,惯例端着一碗药递给龚青岚。

“这药有点涩,换了方子么?”龚青岚嘴里寡淡无味,这药汁涩苦,舌头都发麻。

“这药的方子是大少爷给换的,里面的药,都是夫人从龚府派人送来的。”红玉皱眉道:“大少奶奶,这药可就是这个味?要不要给府医看一看?”

龚青岚摇头:“许是这个味吧。”放下药碗,捡了个蜜饯放进嘴里。

红玉见龚青岚没有多大的精神,便提议道:“大少奶奶,您陪嫁的庄子里葡萄成熟了,庄子里的管事来了口信,问您要去摘葡萄么?”

以前母亲每到这个季节,便会带着她与不曾夭折的幼弟去庄子上采摘葡萄。后来母亲身体不好,便不再去了。心神一动,吩咐道:“让人事先去通知一声,我们去摘葡萄。”困在府里太久,心里闷得发慌。

红玉便吩咐长青去庄子上通知管事,红鸢去备马车。红玉转身进屋子里,收惙一些个零碎,丢在包袱里,随着龚青岚出府。

庄子在城外十里远的清河村,那里一半多的上好水田和山地都是属于龚青岚陪嫁的庄子。村子里的人,大多都是替给庄子上中稻子、开垦荒山种番薯赚取家用。或是在村口的小河里,捞鱼去城里卖,日子也算好过。

龚青岚看着黄灿灿的稻子,心情愉悦:“今年晚稻可以大丰收了!”今年齐景枫便是不要为了粮草发愁。

红玉搭腔道:“可不是?今年雨水多,庄稼收成比去年翻个倍,也不会闹饥荒。”说罢,情绪有些低落。

龚青岚看了红玉一眼,她的家乡闹干旱,食不饱腹,饿死了许多人。她的父母便将她给卖了,几经辗转,才进了龚府,留在她身边伺候。说到收成,难免有些伤怀。

“红玉,你若想父母了,可以去寻。”龚青岚掀开帘子,望着一道道金色波浪,心底的郁气消散。

“不了,这么多年,我都忘了家乡在何处。”红玉强笑着拒绝,看着在半山腰的庄子,收拾着包袱道:“大少奶奶,到了。”

马车缓缓的停下来,红玉率先跳下马车,搭上木梯,搀扶着龚青岚下马车。

管事的召集庄子上的人迎接龚青岚,齐齐见礼,刘管事的迎上来说道:“大少奶奶,您来得可巧,庄子上采摘了不少橘子,您可以挑选着好的去,剩下不太好便底价倒卖。”

龚青岚笑道:“不用费心,留着一点便好了。”往年庄子上的果子,只送一筐到府上尝鲜。刚送进府门,便被管家劫走,送去了季姨娘房中。母亲便吩咐管事的,不用再送。今年大约她出嫁,庄子给了她做陪嫁,管事的便来通知她。

“今年的产量都不错,大少奶奶,您要摘葡萄,还是先转一圈?”管事的殷切的询问,额头有些紧张的冒出了薄汗。

龚青岚觉得这里的人朴实,几个陪嫁庄子的管事,她出嫁前,母亲便让她一一见过面。

“不用,给个篮子,我们自己随意走走。”龚青岚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心想下次带着齐景枫一道来。

管事的吩咐一个小丫头给龚青岚引路,便顾自忙活去了。

龚青岚看着碧绿层叠的葡萄园,密匝匝的葡萄,晶莹透亮。摘下一串青翠欲滴的葡萄,剥皮浅尝,甜得似放了糖。

“多摘几筐,给龚府、燕王府、魏府各送一筐,剩下的全都搬到齐府。”龚青岚摘了一篮子,看着天色阴沉沉的,一副要下雨的架势:“今夜歇下。”反正齐景枫不在府中。

红玉忙让小丫头去知会管事的一声,便陪着龚青岚在亭子里坐下。“大少奶奶,您不舒服么?”

龚青岚颔首:“在府中闷得透不过气,昏昏沉沉,脑子不清醒。在这里心情极好,住上一日,换着环境看可还嗜睡。”

红玉留了心,大少奶奶近来是极嗜睡。可煎药都是她亲力亲为,并没有过其他人之手。院子里的人都清除干净,都是与府中各处没有牵扯的人。有几个有问题的粗使丫鬟被盯住,没有机会动手。

起了风,龚青岚有些冷,便起身回去。在院门口,看到方才领路的小丫头在地上用石子刻画。龚青岚止步,看着小丫头在写字,旁边有些古怪的符号。

仔细辨认,那些字与他们写的不一样,比划较简单,依稀能识出几个字。奇怪的符号,则是令龚青岚蹙眉:“小姑娘,你这个写的是什么?”

“这是简易化的数字,我家里穷,没有笔墨。那些数字比划多,浪费许多墨汁,我便这样写,简单好记。”小丫头看着龚青岚笑弯了圆圆的大眼,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龚青岚发现这小姑娘五官极为标致,只是面黄肌瘦,掩盖了她精致的脸儿。侧耳倾听她演算的公式,龚青岚略微听懂一些,却觉得这样用在做账上,极为精妙。

“红玉,你觉得小姑娘如何?”进了屋子,龚青岚询问红玉。

红玉对小姑娘印象极好,就是不知她是故意出现在院门口等少奶奶,还是无意为之。“奴婢觉着该观察一番。”

龚青岚了然,若是受人指使,这丫头断然是不能用。倘若是自个精灵,争取机会,她是愿意给的。

吕宝儿望着两人消失在院门口,晶亮如宝石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失落。随即,便又闪过坚定:她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

用完晚膳,下起了毛毛细雨,龚青岚吩咐红玉关了窗子,坐在炕上抱着手炉。

红玉收惙好,坐在龚青岚的对面,笑着说:“您这样怕冷,到了京都如何是好?”自从取了血,她们还是穿两件,龚青岚便要多加两件,稍稍变冷,手脚便如冰块。

“燕北气候比其他地方冷些,听母亲说京都气候干燥,不像燕北这边湿气重,冷到骨头里。”龚青岚用被子包裹住,只露出一张熏红的脸,一双眸子泛着水光,忽闪忽闪,格外精神。

“您在庄子上,精神好。”红玉起身,替龚青岚去煎药,往日在府中这时候,她早已犯困的睡了去。

龚青岚也觉得奇怪,没有深想,阖眼休息。

不过一刻钟,红玉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大声喊着:“大少奶奶,不好了,有地痞拿着凶器跑进来了。”

龚青岚面色微变,暗一她吩咐去办事了,并没有在身边。庄子上只有寻常的庄稼汉,抵挡不住这些个地痞。“人数多么?”

“有十来个人。”红玉后悔不迭,为何要嘴欠的提议来庄子上。若是出了事儿,她万死也难尝其罪!

龚青岚略微一思索,便下榻,亲自查看一下地形,好想对策。

红玉也顾不上伺候周全,忙跟着龚青岚出去。雨越下越大,打湿了龚青岚的发,雨水顺着脸颊流淌到脖颈滴落衣襟,彻骨的冷意使她打了寒颤。

匆匆来到大门口,几个庄稼汉用力堵着门,外面将门敲的震天响。

“大少奶奶,您快回屋子里去,这里危险。”管事的吓得面无人色,看着大门将要被撞开的趋势,直恨不得现在就躲走,可大少奶奶在庄子上!

“只有这几个人?”龚青岚看着三四个身强力壮的大汉,舒展的眉头紧皱。看着撞开的门,又被顶回去,却一次比一次缝隙撞得开,心底‘咯噔’一下,这些个壮汉俨然是快要抵不住了!

“下雨庄子上没事干,他们都回家,留下几个看守庄子。谁曾想会发生这样的事儿?”管事的心里想这些个人是冲着大少奶奶来的,可借他一万个胆儿,也是不敢说。

龚青岚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扯了扯嘴角,望着淅淅沥沥的大雨,轻叹了一声:“如今只有烧滚油倒下去,将他们逼退。可现在下大雨,如何生活烧油?从厨房提过来,已经散了热气。”

“何不开门将他们引到厨房去?”这时,一道清亮的嗓音响起。

龚青岚望去,赫然是今儿个在院门口碰见的丫头,笑道:“如何引?”目光不曾离开大门,看着有人爬墙而入,喝道:“快砸石头!”

一旁吓傻的妇孺,连忙捡起石头,朝墙上砸去。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墙头的人被砸落。

“他们的目标是大少奶奶,只得委屈大少奶奶去厨房。”吕宝儿目光清澈,一瞬不瞬的看着龚青岚。

龚青岚沉吟一番,看着撞开的门,十多个举着长刀的地痞冲了进来,当机立断,提着裙子就朝厨房跑。否则,这些个地痞会伤及庄子里无辜的人!

吕宝儿心底欣赏这位看似娇柔的大少奶奶,寻常的贵夫人,早已吓得惊慌失措,哪会这般镇定的想主意?

“大少奶奶!”红玉惊呼一声,慌忙追了过去。

可这一声大喊,那些无厘头,到处乱找人的地痞,立即锁住了目标,朝龚青岚追去。

龚青岚本就体虚,这一跑累得气喘吁吁,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和后面杂乱的脚步声,龚青岚不敢停下来,咬紧牙关闷头朝前跑。

看着近在咫尺的厨房,龚青岚听到哎唷一声,身后的红玉被绊倒。龚青岚转身去,想要扶红玉起身,地痞已经快追上来。不过沉吟片刻,龚青岚跑过去搀扶着红玉起身。

“大少奶奶,您快走,奴婢的脚扭伤了。他们的目地是你,不会把奴婢如何的。”红玉脸色惨白,急的直掉泪珠。

“他们见你是我的丫鬟,定是不会轻饶了你去。”龚青岚将红玉的手搭在她的肩头,咬紧牙关,憋着一口气,扶着她往前走。脚程立即慢了下来,听着长刀挥舞过来的破空声,龚青岚脚下一绊,几个踉跄往前面栽去,堪堪的稳住身形,却是避开了刀口,划破了手臂上的衣裳。

红玉吓得心几乎蹦出胸口,看着劈下来的大刀,伸手用力一推,将龚青岚推着进了厨房,自己后背上挨了一刀,趴倒在地上。

龚青岚看着在外面的红玉,连忙吩咐厨娘把火把点燃扔到外面去。

霎时,外面传来一声痛呼声。龚青岚趁机跑出去,把红玉拉了进来。检查了红玉的刀口,只有一指长,不深,流出的血却是触目惊心。

“傻丫头!”龚青岚眼眶微热,想到了红鸢,又是一阵心塞。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红玉脸色苍白,安抚的拍着龚青岚的手背道:“若不是大少奶奶过去搀扶奴婢,奴婢早已丧生他们的刀下。”

言外之意:这不过是一刀而已。

几个厨娘的力道不比庄稼汉,几下撞门,便有些撑不住。

龚青岚看着厨房里烧得翻滚的油,眸光微闪,她不过提议一句,厨房便是早已在准备了。拿着木勺,将滚油撞进桶里,费力的提着出来:“把门打开!”

厨娘立即打开门,龚青岚将桶里的油泼洒了出去,厨娘拿着棍子一顿敲打地痞的头。旋即,又将门抵住、

萧生走在最后,看着烫得满脸水泡的弟兄,对龚青岚恨的咬牙切齿,狰狞的吼道:“你们一波一波的上,她们泼油出来,你们躲在墙角下。”他就不信对付不了那个臭娘们!

听到萧生的吩咐,众人照做。

龚青岚几次泼不到油,猜想他们知道了应对之策,心里急得直上火。

厨房里的门,老旧不堪,几下撞得已经脱了锈,半边门叶子挂在一边晃荡。龚青岚看着人闯了进来,浑身一个激灵,拖着几人躲进了厨房里。

“快,把辣椒粉朝外洒。”龚青岚吃力的抵着门,若是这道门受不住,她们只有死路一条。

兴许都想到了这里,几个厨娘反倒没那么害怕,一个拿着辣椒粉洒,听着外面的嚎叫声,笑道:“这会子看他们往哪里躲。”

很快,龚青岚发现了不妥,她们这边能用的都用光了。外边的人,也发现了这一点,由原来四五个人换成了两个人一拨。

“大少奶奶,东西没有了。”厨娘怔忪的看着龚青岚,双腿发软。

龚青岚紧紧的咬着唇,庄子上的管事还没有来……心一沉,莫不是还有人把他们给绊住了?

“你们别急,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龚青岚看着流血过多,很虚弱的红玉,眼底闪过冷芒。“这里可有暗道地窖?”

不待厨娘回话,门已是被撞开,人紧跟着闯了进来。

等人全部进去,吕宝儿把看守庄子的十条狗赶了进去,把门死死的锁住。

屋子里传出了狗犬声和吃痛的嚎叫声,吕宝儿笑的打跌。

龚青岚从屋后绕出来,看着一脸古灵精怪的吕宝儿,眸光微闪,在最后的关头,她把厨房的钉死的窗子给拆了,然后把她们拉出来,又将窗子叫几个男子钉死。她便绕到前面,把狗赶进去,咬死他们。

“大少奶奶,让您受惊了。”吕宝儿也知晓她这一计没有考虑周全,若是她们早撑不住,她赶来也无济于事。

“起来吧,多亏了你!”龚青岚眸子里布满了寒光,吩咐人把红玉扶到屋子里去上药。

“大少奶奶如何处置这些人?”吕宝儿询问道。

龚青岚看了一眼紧闭的厨房,冷声一笑:“那个头早已跑了,这些人关在里头几日,用板车推着扔到城门口。”

龚青岚深看了吕宝儿一眼,回了屋子。

吕宝儿一怔,大少奶奶看不上眼么?

“阿宝,阿宝,还杵在这桩子干啥?你娘病倒了!”管事的媳妇扯着嗓子喊了几声,讥诮的说道:“就你这小身板儿,别白费劲儿了,大少奶奶是瞧不上的。好好在庄子上干活,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们娘俩。”

吕宝儿垂落了眼睫,管事的儿子摔断了腿,克死了三个媳妇,村里没有人敢嫁,外边花钱买了几个,都打水漂儿了。管事的就把主意打在她身上,所以她才会冒险在大少奶奶跟前露脸,想要大少奶奶将她带出庄子。

“娘,娘,你怎么了?”吕宝儿一进屋子,看着面如土色,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的妇人,立即走到了床边。

“宝儿,是娘连累了你。听说大少奶奶是个好的,你也自个有主意,不用管娘,得了大少奶奶青睐,你就跟着走。”夫人形瘦削骨,说句话,便喘不上气来。

吕宝儿含泪点头:“娘,宝儿一定会带你走出庄子治病!”说罢,吕宝儿便跑了出去。

而院子里头,龚青岚喝下一碗药歇下,红玉躺在一侧的阔木塌上给龚青岚守夜。

“大少奶奶,那个丫头叫宝儿,不是清河村的人。在十年前,宝儿娘带着一岁的她来了清河村,一直在庄子上。不久宝儿娘病倒了,两个人的日子便难过了一些,只有三四岁的姑娘,就上山下地,赚口饭吃。”红玉对吕宝儿心怜,又因吕宝儿有了救命之恩,便是更加欢喜。

龚青岚颔首:“明日叫她跟着回府。”

“嗳。”红玉轻快的应声,扯动背上的伤口,倒吸口凉气。起床打算熄灭蜡烛,却看到跪在雨里的人,微微一怔:“大少奶奶,宝儿姑娘跪在院门口。”

“你去和她说,若明日不能赶早,错过了机会,便在庄子上呆着。”龚青岚揉了揉眼角,真是个犟丫头。

——

过了两日,便有人将打探好的消息递给了龚青岚,龚青岚看着纸条上的人名,冷声道:“把人给绑了。”

那头,二房里的萧笑,早在城门口堆放了一板车的死尸,便起了疑,千叮咛万嘱咐,让萧生避避风头,莫要去凑热闹。

不过小半日,萧晓便说二弟给人绑走了。

萧笑心头‘咯噔’一下,便知是给龚青岚绑走了,吓得肝胆俱裂!

上次她的话犹言在耳,她口舌说干,萧生偏生不听劝,竟然趁着人去庄子上给打杀了去。这次犯在龚青岚手中,焉有活路?

在屋里头急行了几步,萧笑心一横,换着衣裳,拿着一个楠木长盒,去了大房。

红玉见到二夫人,也不阻拦,放了她进去。

龚青岚正在做针线,身边跟着一个面黄肌肉的黄毛丫头,在一旁描花样。

“侄媳妇儿在做衣裳呢?二婶娘可有打搅到?”萧笑嘴上这般说,却是顺势坐了下来。

龚青岚动了动嘴皮子,并不说什么。

萧笑讪讪的笑了笑,转眼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看着都是稀罕物,心里头活络了起来,落在书案上,被账本堆压的一个玉镯上。摸着空荡荡的手腕说道:“侄媳妇儿这屋里头有不少好东西呢,桌上那个桌子瞧着极可心,随意的扔在那儿蒙尘,真真是作践了。二婶娘嫁给你二叔,一件像样的物件儿也没有。”说罢,不知有意无意,将手搭在桌子上,露出没有配件的手腕。

龚青岚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桌子上的手镯,可不就是魏太妃给她的新妇礼——碧玉美人镯?

倒是个贪婪的!

“二婶娘若喜欢,便拿了去。”龚青岚淡淡的说道,心里对那个玉镯喜欢不起来。又不好处理了,便顺势做了人情。

萧笑一听,忙不迭的过去拿起来,触手的凉意,自指尖蔓延至心底,极为沁心。怕龚青岚反悔,套在了手腕上,想起了正事:“侄媳妇儿,我那个二弟是个不省心的,多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你莫要往心里头去,我会好好教训教训他。”顿了顿,看着碧玉美人镯说道:“上次的事儿,是婶娘想的不周全,也吃了板子。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哪能有隔夜仇?你说是吧?”

龚青岚心下冷笑,这次是要她的命!她能不往心里头去?难不成将脖子伸出去,给他们比划着砍一刀?

“二婶娘说这话就见外了,那次老夫人罚了板子,我也没往心里头去。你也别急赶着来赔罪,伤筋动骨一百日,你还是快快回去躺着。”龚青岚顺着她的话说道。

萧笑气噎,她说的哪里是这事儿?

“侄媳妇儿,我二弟给人抓走了。他平素不曾得罪过谁,我就想到了这事儿。若是误会,我们也好摊开了说,别闹的两家不和睦。”萧笑在误会二字上,咬的极重。

“人没在我这里。”龚青岚也不绕弯子,直接堵回了萧笑一肚子的话。

吕宝儿憋笑憋的厉害,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这里为弟弟求情,又忍不住贪财。拿了别人的东西,又说是一家人的好话,劝龚青岚把人给放了,否则就撕破脸。

若是她,早把人给轰出去了!

萧笑脸上青紫交错,恨不得咬碎一口牙。强笑道:“侄媳妇儿,我那不省心的二弟,在庄子上有得罪你,你多多见谅,不与他一般见识。待他回来后,我好好的收拾他。”

龚青岚仿佛没有听到她的暗示,一脸感激的说道:“劳烦二婶娘了!”

你也得放人啊!

萧笑气得两眼发黑,差点背过气去。

“侄媳妇儿,萧生不在你手上么?”萧笑暗恨在心,却又不得不陪着笑。

龚青岚看着她笑的一脸扭曲,不解的说道:“二婶娘说什么话呢?萧公子怎会在我手中?那日闯庄子的人,全都锁进了厨房,被狗咬死,堆放在城门口,给家属认领。我并不知晓里头有萧公子,若是知晓,定然会告诉他厨房里头危险,快些出来避祸。”

闻言,萧笑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萧生是去杀龚青岚,特地藏在人后不给她认出来。龚青岚知道又岂会放过他?

这会子反被龚青岚倒打一耙,要人没有。若是死了,也是你们不支声,告诉我里头有你弟弟。

萧笑无功而返,回到屋子里,看到齐松大刺刺的躺在床上,一身的酒气。“快去洗洗,别弄脏了床!”萧笑推搡了齐松一下。

齐松睁开醉眼惺忪的眼睛,看到萧笑一张普通的脸,扭曲狰狞,不耐烦的咕囔道:“人丑就莫要做这些个鬼脸,要吓死人!”

萧笑怒火中烧,紧紧的攥着拳头,打砸了一通,出了府。

——

龚青岚察觉到了问题,萧笑的性格与她二弟萧生极为相似。上次在她这里吃了哑巴亏,断然不会轻易的平息了。

可他弟弟萧生都有了动作,她不可能沉得住气。

目光在书案上转动,心一沉:“宝儿,你看可有少东西!”

吕宝儿到书案上查找了一番,说道:“大少爷的玉佩少了一个。”

龚青岚沉吟,这个书案是齐景枫搬到屋子里,他算账用。里头有几块他贴身用的玉佩,如今少了一块,怕是被萧笑给拿走了。

索要碧玉美人镯不过是个幌子!

但是,她要齐景枫的玉佩作甚?

“大少奶奶,少爷的贴身物件,日后可要放好。若是有心人拿着做文章,可要不得。”吕宝儿不经意的说道,这个年代,拿着私物,可是要许终身。

龚青岚灵光一闪,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

“去,把母亲给我送来的药,全都给陈府医检验一遍。”龚青岚眼底凝结了冰霜,千万不要给她查出来,她们借用她母亲的手对付她!

——

萧笑坐着青布小轿出了府,在约定好的小茶馆下了轿,脸上蒙着轻纱,低调的上了二楼的雅间。

龚青雅早已在里头等着,看到萧笑来了,脸上露出一抹可人的笑,迎了上来:“东西到手了?”

萧笑坐了下来,将手中的东西递了出来,一块上好的羊脂玉。龚青雅伸手拿,却被萧笑按住:“可记得答应我的事?”见龚青雅点头,便松了手。

龚青雅拿着玉佩,触手的温润,像极了那人给她的感觉,爱不释手的说道:“这多亏了二婶娘。”

听着龚青雅的称呼,萧笑心中冷笑,都不知能否事成!脸上却是挂满了笑容,柔声道:“不知你那药……”

“没有问题。”龚青雅信誓旦旦,龚青岚对谁都会防备,唯独不会对她的母亲有任何猜忌。

“倒是有了一些成效,她最近格外嗜睡。再吃上半年,她就痴傻了。到时候你入了府,自是会取代了她的位置。”萧笑微眯了眼,心中并不将龚青雅放进眼中。等她到了齐府,大房任她搓圆捏扁!

“雅儿自是会记得二婶娘的提携之恩。”龚青雅说罢,目光落在萧笑手腕上的碧玉美人镯,心中一惊,这物件怎得在萧笑的手中?

萧笑察觉到龚青雅的视线,笑着道:“这是今儿个你姐姐送给我的。”

龚青雅心底掀起了浪潮,龚青岚会这么好心,把前朝皇后的物件,送给萧笑?心中察觉到问题,却是没有说出来。

“你打算如何布置?”萧笑对龚青雅放心不下,所有的计划都在稳妥的进行,可不能在她这里出了岔子。

龚青雅妩媚一笑:“二婶娘,今夜里,你只管等着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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