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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平浪静的过了两日,徐百惠穿着一件用树皮纤维织的布,染成了艳红色,裁剪出最新样式的衣裳。

气色较之上次见到,又好了许多。

抱着一匹布,来到齐府,见龚青岚一面,顺道说了来意:“这是旁人给我一种用树皮纤维织的布,穿在身上柔软不伤身,且极为凉爽。我这还有一匹,便给你送来,求你替我做一件事儿。”

龚青岚淡淡的扫了眼纤维布匹,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徐百惠笑道:“齐大少奶奶,我这是听所你的针线好,特别是绣的一手好寿字,不同的针法,花样百出。适才腆着脸,让你成全我一番。”

龚青岚微微一笑,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当年为了讨祖母的欢心,她便日以继夜的绣百寿衣。虽然极为辛苦,但是得到的回报,却是让她欣喜若狂。

一些个姐妹中,祖母最喜欢的便是她。

徐百惠见她目光悠远的盯着不远处的景致,便知晓她是沉浸在她的思绪中了。也不急着打扰,端着茶水看了看,便浅啜了一口。

龚青岚回过神来,摸着杯身,淡淡的笑道:“怕是手法生疏了。”

徐百惠见她如此说,便是委婉的拒绝。目光微闪,思索的说道:“齐大少夫人莫要急着拒绝,手法生疏了,多练练便是。”

龚青岚莞尔:“我这事儿多,这衣裳修不急……”

“这个莫要担心,一个月内都是可以的。”徐百惠摊开布,指着标有记号的地方说道:“其实也不用绣一百个寿字,这面是印有暗纹的,这个稍稍填补下,便可以了。”

龚青岚眼底闪过冷芒,既然如此,又为何偏偏让她绣?

似乎徐百惠也察觉到自个太过热情,讪讪的笑道:“我是想要见识见识你的双面绣。”

双面绣?

龚青岚睨了眼布匹,有点意外。若是制作衣裳,为何要双面绣?

“这个地方裁剪一块下来,做帕子用。”徐百惠淡淡的解释,见她依旧没有点头,叹道:“我这也是没有法子,才寻上你的。但凡是能让下人做,我和至于腆着脸求你?”说罢,凑耳嘀咕道:“这是给太妃娘娘的,半丝错处都是不允许。”

见她如此,便也是不好拒绝。

“我试试,实在不行,我便遣人给你送去。”龚青岚让人把布匹收下去。

徐百惠这才笑开了,她算不得多漂亮,只是五官比较耐看。这一笑,便似梨花满树开:“劳烦齐大少奶奶了,这件事儿本事委托了我,这会子我倒是偷懒,塞给你。这功劳,我便不居着,该如何便如何。”

龚青岚拿着小勺,舀了一勺糖,放在金灿灿的茶水中,搅拌了,再喝一小口:“不过举手之劳。”

徐百惠感觉她很奇怪,这茶水清香馥郁,甘美味甜,为何还要放糖?

“每次我伤心的时候,便喜欢把所有的东西加糖吃。”龚青岚淡淡的解释。

徐百惠却是眼皮子一跳,干笑道:“吃糖多了不好,容易长蛀虫。”

“是啊,开始毫无防备,吃下太多甜腻美味。忽而间,便生长了蛀虫,坏了牙,让你越吃越痛不欲生。”龚青岚意味深长的说道。

徐百惠有些坐不住,龚青岚话里带着深意,似乎在含沙射影着什么。

“我这就不打扰你了,改明儿有时间再聚。”徐百惠说着便起了身,作势要走。

龚青岚忙唤道:“不多坐片刻?你是双身子的人,来回奔波劳累,太过辛苦了。”

“不用不用,我回府还有要事。”徐百惠哪里坐得住?龚青岚那淡淡的目光,随意的朝你身上一扫,便是被看透了一般。

“他在外养了外室吧。”龚青岚突兀的开口说道,晋阳王世子天性风流,得不到的便是美好的。当初对徐百惠言听计从,成婚后便是弃之如履。

徐百惠脸色微白,突然想到龚青岚对她的关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回去罢,男人都是要哄,软着来。该强硬,便软弱不得。”龚青岚言尽于此,不等徐百惠离开,便起身进了屋子。

直到门扉紧闭,徐百惠才回过神来,感激的看了一眼院落,便急匆匆的回府了。

龚青岚翻看着布匹,触手极为柔软如丝,并没有想的那般粗糙,很难得。

“你们拿着去绣房,裁剪一块绣手绢的布过来。”龚青岚想着左右无事,便先做点绣活。

红玉将描好的花样递上来,看着那匹布说道:“大少奶奶,这布染的是绛紫色,该绣什么花样好?这颜色一般都是夫人他们穿的,该要用些吉祥的花样。”

龚青岚摆摆手:“这些不用我们操心,只管绣寿字便是。”心里猜想着,难道是送给晋阳王妃?

缓缓的摇头,晋阳王妃虽然上了年纪,却是喜欢艳丽的颜色。这匹布是绛紫色,太过暗沉,怕是送了也不会穿。

红玉点头,东张西望,没有见到吕宝儿后,有些失落:“大少奶奶,您怎得将宝儿送走了呢!她不在,奴婢怪不自在的!”

“她不在,无人陪你嬉闹了?”龚青岚眼底蕴藏着笑意,她又何尝愿意将人送走?宝儿自个要走,就算留着人在身边,心也是栓不住的。

看了眼书案上高高摞着的账本,轻叹了一声:“红玉,你去学管账。”宝儿在,她只管检查一番便可。

红玉愕然,她学管账?

“大少奶奶,奴婢……奴婢不识字……”红玉脸颊微红,她真是没用,除了会伺候人,什么也不会。心里越发的想念宝儿,若她在大少奶奶便不用如此辛苦。

龚青岚沉吟了一番,便让红玉下去。将暗一唤出来,让他去暗卫里挑选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子,替代吕宝儿的位置,这样出行也方便许多。毕竟,很多事儿,暗一是无法做的。

暗一领命,将一封信递给龚青岚:“大少奶奶,这是昨日里国师递来的信。”

龚青岚接过,拆开信,一目十行。看到末尾处,轻轻叹了口气。

将信纸放在桌子上,目光落在他最后一句话,心里百味杂陈。前世的姻缘,有的时候,终究是无所避。

皇上将安平公主许配给了沈长宏,沈长宏满腹心思都用在母亲身上,却又不能抗旨不尊,让皇上寻到借口没收兵权。

凤鸣来信,不过寥寥几句问候,最后询问她可中意沈长宏做继父。倘若她需要,便由他来处理了婚事。

龚青岚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如何处理?皇上再窝囊,可他毕竟是九五之尊,颁发的圣旨,断然没有收回之礼。

唯一的办法,他娶了安平!

她是不会愿意凤鸣娶安平,这样,这辈子她便是还不清他的人情。即使,前世他娶安平是有所谋。不可否认,这一刻,他是为她着想。

龚青岚静静的出神,连齐景枫进来,都没有发现。

齐景枫看着桌上的信,目光深沉的说道:“娶安平,对他有很大的用处。”顿了顿,缓缓开口:“至少在皇位之争上。”

龚青岚不解的看着他,安平是个深入简出的公主,有什么奇特之处么?

“安平,母亲是贵妃,母族犯罪被诛。在宫中她无权无势,可在皇上的心中不一般,到底她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且那个时候,他还不是九五之尊,与贵妃琴瑟和鸣。”齐景枫强调最后一句话。

龚青岚明白了,与所爱之人生下的孩子,到底会是放在心底的孩子。

比如龚远山,不管龚青雅犯下多大的错事,都不忍责罚。

何况是皇上,他是大越至尊,可处处受到掣肘,对皇后有的只是算计,制衡其他的家族,并没有感情。越是如此,他孤寂之时,便会越加的怀念过往的美好。

“这件事给我处理,你不用理会。”说罢,齐景枫将信纸收回袖中。

龚青岚失笑,他这是不想自个与凤鸣有多大的牵扯。戏谑道:“如何处理?你替沈将军娶了么?”

齐景枫斜睨她一眼,道:“我这是抱了个醋坛子回家。”

龚青岚气绝,谁醋坛子了?

“把信给我!”龚青岚伸手就去拿。

齐景枫轻巧的避开,将她反扣在怀中,脸颊贴着她的脖颈,低声道:“我这是也给熏酸了。”

龚青岚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坐在绣墩上,刺绣!

这时,红玉慌张的进来,急促地说道:“大少奶奶,不好了,石头死了。”

龚青岚霍然起身,脸色大变道:“方才不是好好的,怎得就死了?”石头抱来养没多久,龚青岚却是有了感情。

人与人之间会背叛,但是它们到死也是不会。龚青岚适才投放了心思进去,当成孩子在养!

“奴婢也不知晓,奴婢去绣房,它也跟着去了,奴婢下楼一趟,上去便发现它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吐着白沫儿死了。”红玉说着也是胆战心惊。

龚青岚面若寒霜的朝绣房走去,到了绣房二楼,看着石头倒在地上,没有生机,龚青岚心里微微有些揪痛。

“查!”龚青岚眨了眨眼,散去了眼眶里的雾气,让人去唤大夫,给石头检查一番。

不一会儿,大夫匆匆的走来,撬开石头的嘴:“大少奶奶,中毒而死。”

龚青岚心一沉,绣房都没有食物,怎得就中毒死了?

“石头今日吃了什么?”龚青岚询问着红玉,它的食物,都是红玉亲力亲为,不加他人之手。她也在训练着石头,不许吃旁人给的东西。

红玉怔怔的说道:“大少奶奶,今儿个奴婢给石头喂了肉食。”

其余几个将石头的食盆拿来,也没有问题。

“去绣房四周找找。”齐景枫握着她的手,吩咐红玉去找。看着龚青岚脸色发白的立在原处,目光呆滞,无奈的抱着她。

一直便知她不易付出情感,若是付出,便是全心全意相待。这样,便也是容易受到伤害。

“我们,再养一只可好?”齐景枫轻声道:“与石头一样的。”

龚青岚缓缓的摇头:“不必了。”她身边的人事物,那些个人,一样都不放过。她又何必多增弱点?

“我不会这么容易被击溃。”龚青岚阖眼,咽下嘴里的苦涩。

红玉在角落里,找到一块咬了一半的肉骨头,用木棍夹着过来,给大夫检查。

“有毒。”大夫神色凝重的说道:“这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极为可怖。”

龚青岚踉跄的朝后退了几步,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她竟不知他们如此良苦用心,竟是对待一条狗。

“葬了。”龚青岚虚弱的挥了挥手,双手抓着齐景枫的衣襟,将脸埋进他的怀中。齐景枫拦腰抱着她,回到屋子。

——

吕宝儿抱膝坐在石阶上,满脸愁苦。

她原以为上次二人在书房里谈论的极好,关系上也不至于太冷漠的如陌生人。

可如今,至从在魏大少奶奶那里,说了那一番话,被他听了去,便是不愿见她。好不容易,缠得他烦腻,准许她随意的出现在他跟前,却是再不肯与她说话。

上次,她见他极喜欢画画,便教他简易的工笔画。如今,他却是将画纸全都收起来,不再画画。

听着屋子里翻书的声音,吕宝儿苦巴巴的,不断的在心底质疑,这样犯倔真的好么?不就是被拒绝,为何就是要将他降服了?如今看来,倒是他将自个降服了!

小一一直防备着吕宝儿,每次见到她接近三少爷,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戒备。幸好,三少爷看不上眼,松口气的同时,竟有些可怜她。

不过一瞬,心里旋即冷哼,飞上枝头做凤凰,这样的白日梦,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小一。”吕宝儿见小一在打量着她,灿笑道:“三少爷……”话没有说完,小一冷哼一声,不理会她。

吕宝儿便是倔脾气,越是遇到挫折,便越奋勇。

被小一这一刺激,吕宝儿心里头憋了口恶气。瞧不上她是吧?改明儿她降服了那块陈年木头,还怕收拾不了你了?

整理好衣裳,便推门进了屋子。

魏绍勤听到开门声,长而浓密的眼睫微颤,头也不抬,继续翻阅书卷。

吕宝儿有一瞬的挫败感,走到他的身边,就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只手托腮,就这样看着他。

魏绍勤本来还可以镇定的看书,被她一瞬不顺的盯着,便容易走神。心里莫名其妙的很躁,看到她,便极易想起往事。心底不由自主的,极度抗拒她。

吕宝儿见他依旧如老僧入定,撇了撇嘴,拿着狼毫,看他几眼,便在宣纸上勾勒。大约出现了一个轮廓,啪的一声,书籍被重重的摔在书案上。

震得吕宝儿手上失衡,拉下长长的一撇。

“三少爷……”

“出……去……”魏绍勤极力的克制着,面色冰冷,眼底没有一丝的温度。

吕宝儿心里委屈,一股子怒火便涌上了心头,脱口而出道:“三少爷,你也不必如此。奴婢不过是为了替少奶奶偿还人情,并没有要嫁给你的心思。在世子妃那里听到的话,你便权当是玩笑。你的身份尊贵,奴婢这低贱的身份也是攀不起的,三年时间一到,奴婢便会走。”

伤人一分,自伤三分。

吕宝儿便是如此,脑袋一热,嘴上把不住门。说完后,便是恨不得咬断舌头。

魏绍勤敛眸,旁人看不清楚他心底的想法。看着他越来越白的脸,便知是气得不轻。

吕宝儿心底一阵心疼,想要上去询问他,在他几步远,生生的止住了脚步。只见她最喜欢的那双眼睛,冰冷得能将她冻结成冰的视线,凝在她身上,一字一句道:“知道……便要守……守本份……”

吕宝儿面色惨白,是啊!她是个丫鬟,在这个封建社会,她是个随便都能碾死的角色,又怎么能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主子的底线?她不过是个丫鬟,又怎么能自以为是的认为他对她是不同的,兴许是心血来潮,将她当成宠物一般,想起便逗弄一番……不,兴许她连宠物的资格也是不够。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无礼?

“奴婢晓得了。”吕宝儿挤出一抹笑,飘飘忽忽的走出屋子。

小一看着失魂落魄的吕宝儿,心里有些怜惜,看着她消失在回廊,收回视线,见到三少爷拿过她画了一般的画像,静静的出神。

自从那一日后,吕宝儿便每夜里,在单独的小偏院里,唱着忧伤的歌,一唱就是大半夜。

院子外的树下,魏绍勤便常常在她开始唱的时候,坐在那里。

连续唱了三天,突然间,便是没有了声音。

魏绍勤担心她出了事,可想到她白日里活蹦乱跳的模样,静静坐了片刻,便让小一把他推回去。这一回去,便是有几日没有见到吕宝儿。

魏绍勤坐立不安,拿着她画了一半的画,觉得他是不是太过份了?她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小一……看……看宝……”魏绍勤吩咐小一去看看情况。

小一心里也是担忧的,又怕是那个女人自己整出的什么幺蛾子。可终究是抵不过心里的那份焦急,匆匆的去了宝儿的院落,便看到她面色潮红,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吕宝儿……吕宝儿……”小一紧张的喊了几声,都没有动静,连忙去请示魏绍勤。

喘着粗气,神色慌张的说道:“三少爷,吕宝儿她病重了。”

魏绍勤手一顿,让小一去请大夫。心想等她好了,还是送到齐府去。

宝儿喝了药,睡了一小会便醒了。她最近得到三房里的丫头婆子排挤,什么活儿都让她做。等做完了,饭菜都没有了,冷锅冷灶,连沐浴的水都是冰凉的井水。拖着劳累的身子,又受了寒气,第二日又要做活,便累倒了。

嘴角不禁苦笑,小时候再苦再累,也挺过来,不敢生病。如今,跟随了大少奶奶,过了一个月的好日子,倒是越发的娇惯了,不过累一两天,就病了!

吕宝儿想到一堆事没做,便下床,四肢发软,脑袋有些昏沉,摇了摇头,站着一会儿,缓过劲来,去了浣衣坊。原先对她刻薄的管事不在了,换了一个新的嬷嬷。一见到宝儿面无人色,嘴唇白的如纸,干涩蜕皮。连忙说道:“宝儿姑娘,你身体不好,赶紧的回去休息。”心中暗想三少爷在意这宝儿姑娘,便将她调到身边做大丫头。

也暗怪之前的管事没有眼力见,见三少爷冷落了宝儿姑娘,便暗地里欺压,这下可好,向来和善的三少爷发火了,将人给发卖了去。

“嬷嬷,不用的,我干完活再回去。再说,我身体也好了,总不能白拿月例不干活。”吕宝儿有个习惯,该她做的事情,她不会推迟。不管多累多支撑不住,也要咬牙做完。

嬷嬷在心里喊了一声活祖宗,生怕她有个万一,便通知小一去了。

“小一啊,你给嬷嬷透个底细,这个宝儿姑娘在三少爷心里,是什么位置?”嬷嬷先摸清楚底细,也能好有对策,免得一不小心得罪了吕宝儿,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一面色古怪,说三少爷对吕宝儿特殊吧,看着她在浣衣坊,也不做声让吕宝儿调过来做轻松的活儿。若说不在意吧,前头浣衣坊管事,欺压了吕宝儿,便给发卖了。

其实魏绍勤这么做,无非是要吕宝儿吃不得苦,赶紧的回齐府去。

“这主子的心意也不好揣摩。”小一为难的说道:“该如何对待便如何,不要特殊,也莫要‘照顾’。”

嬷嬷舒了口气,悻悻然的说道:“这就好了,这宝儿姑娘也是个倔的,拖着病体去干活,我这不是怕她有个啥,主子怪罪。既然你说无碍,我便也由着她算了!”

小一心底一颤,他今儿个早上才发现她病死在床上,请大夫喂了药,不过几个时辰罢了。大夫说要好好修养,这是累病的。这会子倒好,一醒来就去干活。当真是个祖宗!

她这样糟蹋自己,是做给谁看?

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三少爷,看着三少爷拿着狼毫一步一划的画那个什么工笔画,本来打算瞒着,又怕真的出事,磨磨蹭蹭的说道:“三少爷,吕宝儿她……”

“醒……了?”魏绍勤放下狼毫,看着宣纸,不满意的揉搓成一团,扔在纸篓里。

“她,她在浣衣坊干活。”小一用眼角余光打量着魏绍勤的神色,见他神色淡淡,便也落了心。

“推我……去……。”魏绍勤眸子一暗,不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

小一落在心底的石头,瞬间提了起来,不敢违背命令,推着魏绍勤去了浣衣坊。停在不远处,看着坐在水井边洗衣服的吕宝儿。

身边依旧洗好了一堆衣物,身子瘦小的坐在那里,热的一会用衣袖擦额角的汗水,一会锤锤酸麻的腰。

魏绍勤轻轻叹息,心想她该是熬不了几日了。便打算让小一推走,可抬眼,便见到惊魂的一幕。

吕宝儿提着木桶打水,双手攥着绳索,忽然她整个人一软,便朝井口栽去。

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身体反射性的想要站起来奔过去。可现实给他重重的一击,双腿软绵无力,似踏踩在棉花上,眼睁睁的看着她半挂在井口。搭在扶椅上的手,根根收紧,指骨泛白。

吕宝儿也吓得半死,连忙松开了绳索,双手紧紧的抓着进口上架着的横木。

刚刚站起身来,双腿一阵发软,靠着水井,滑坐在地上,平复着心跳。抬眼便瞧见不远处的魏绍勤,脱口道:“小桑。”

魏绍勤抿唇不语。

小一将魏绍勤推到了吕宝儿的身边,魏绍勤缓缓的说道:“回……齐……府。”

吕宝儿浑身一震,酸痛自心口四周蔓延,吸了吸鼻子说道:“三少爷,奴婢的卖身契在您手上呢。你若要将奴婢卖了,奴婢也是只有服从的命,断然是不敢违抗。可,那也是在奴婢犯错的情况下,若您觉得奴婢碍您眼了,我在这偏僻的浣衣坊,也是不能够随便见你,在你面前瞎晃。”顿了顿,勾唇道:“三少爷三番两次赶奴婢走,是怕奴婢对您心怀不轨么?您便放一万个心好了,奴婢再厚颜无耻,也是不会爬上您的床!”

小一倒吸口冷气,这个……

魏绍勤细长的眸子风平浪静,并没有一丝波澜,沉默了半晌,适才道:“随你。”

吕宝儿看着他的背影,差点气哭了,这男人怎么就如此善变了?

死木头!臭木头!

——

龚青岚花了五六日的时间,将百寿衣做好,命人给徐百惠送去。

徐百惠亲自将衣物包裹好,给魏太妃送了去。

魏太妃看着细密的针脚,便知是费了心思的,和蔼的笑道:“我不过随口与你母亲一提,你便为我准备好,倒是个有心的孩子。”

徐百惠盈盈笑道:“哪里,我不过是借花献佛。这可都是岚儿姐姐绣的,惠儿的针线可拿不出手。”

魏太妃一愣,脸上的笑意不减,将衣物放在一旁道:“她啊,许久都不曾见到了。因着雨儿的事,与王府有了误会。”眉宇间染着淡淡的愁绪:“都是心性好强的孩子,僵持了许多时日了。只得等举行了仪式,再好好的开解。”

徐百惠劝慰道:“太妃也莫要担忧,岚儿姐姐是个心宽的,不会计较这麽多。近来她也是不好过的,怕您多想,便不眠不休的把本是一个月绣好的衣裳,只花了几日绣完。”

魏太妃这才抿唇一笑:“这丫头,别把身子给累垮了!”

徐百惠摸着肚子说道:“是啊,憔悴了不少。”

魏太妃的目光落在她微隆的肚子上,笑道:“不用这般操劳,给我生个曾孙抱,就是对我这老婆子的孝心了。”

“岚儿姐姐与姐夫这是刚刚新婚,浓情蜜意,用不着多久,便有了。”徐百惠掩嘴咯咯的娇笑,眼底闪过艳羡。

魏太妃仿若未见,赏赐了一些个东西。

看着徐百惠走了,便让人将衣裳收起来。魏太妃身边的一个嬷嬷,便将衣裳捧着,打算收入箱笼。衣裳上的倒钩,刺破了手指,嘭得倒在了地上。

魏太妃听到动静,连忙起身,便看到嬷嬷口吐白沫,抽搐的倒在地上,断了气息。

脸色微变,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屋子里的丫鬟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磕头道:“奴婢们不知。”

魏太妃身边的老人,康嬷嬷走过去检查,看到嬷嬷手指上有血,目光落在衣裳上面的一根回针上,眸光微闪,拿到魏太妃面前道:“恐怕是这根针扎刺,毙命。”

魏太妃脸色大变,连忙让人去请陈府医。心里想着这到底是龚青岚动的手脚,还是徐百惠!

陈府医匆匆的走来,拿着银针检查,摇头道:“没有毒。”

“那这个嬷嬷是怎的回事?”魏太妃摆明了不相信,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死了?何况,衣裳里搜出了这根回针,嬷嬷手上也有针口。

陈府医拿着衣裳,检查了一番,神色凝重的说道:“这件衣裳有毒。”

“什么?”魏太妃大惊,这就是龚青岚做的手脚了?

“这件衣裳是由毒箭木的树皮纤维织布,染色做成。许多少数民族,都是剥下树皮,用木棍反复捶打树皮,让纤维和木头分开,将纤维浸泡数月,才能去了毒。可这件衣裳,依旧毒性极强,想来是直接剥下,便织成布,做成了衣裳。穿着无事,但身上有一点儿伤口,便是见血封喉。”陈府医缓缓的说道:“一般的大夫瞧不出来是什么毒,这还是老夫从地方志看到了,这是毒性最强的一种树,有着‘七上八下九倒地’的称号,许多人便是用毒箭木做成木箭打猎。”

魏太妃脸色发白,这也就是穿着没事,有伤口便会要了命。看到桌子上的那根回针,眼底闪过暗芒。

“传龚青岚!”魏太妃脸色阴沉,隐有风暴!

------题外话------

下午有二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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