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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肖夫人告别后,上了马车。沈青岚回头,看到他穿着单薄的站在马车旁,墨发落满了白雪,目光温暖的看着她。视线移到他身旁的女子,咬着唇,目光幽怨。

沈青岚垂眸,收回视线:“走吧。”

齐景枫笑容浅淡,清润温雅。扶着她上了马车,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珐琅手炉,递给沈青岚。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暖的手炉。丝丝暖意顺着指尖,涌向全身,驱散了满身的寒气。沈青岚眼角堆积着笑容,靠在软枕上,慵懒的说道:“你何时备了个手炉?”来时都没见着。

随即,微微一怔。忆起回廊里那一抹月白的衣袂,眼睫半垂。盯着马车内小几上的汤盅,盖子上有一个小圆孔,冒着袅袅白烟。心神一动,伸手端着喝了一口,暖了胃,浑身都是暖融融的。大约他见到她在雪地里站的久了,怕她寒气入体,便命人备了热汤与手炉。

觑眼睨他,昏暗的马车内,他用竹丝与竹片在编织着什么,神态认真,并没有不妥之处。鬓角垂落了几缕发丝,沈青岚伸手,替他别至耳后。指尖触碰到他的面颊,察觉到他手指微顿。不禁逗趣道:“肖府景致独特,你可有四处走走?若不曾见到,倒也算是可惜了。”

齐景枫本若无其事的编织着小玩意,听到她的话,顿了顿,继续编织,却是不能集中神绪,编错了几个步骤。索性扔在小几上,擦拭着手指。定定的看着她,柳眉淡扫,凤眸潋滟含着促狭的笑,精致小巧的鼻子下那红唇泛着桃花般粉嫩的光泽。

眸子黯了一黯,垂目落在她依旧触碰在脸颊的手指,微微侧头,薄唇微张的咬住她的指头,微微用力,下一瞬便是松开。

温润湿热的触感,带着些微的痒,沈青岚咯咯的娇笑。

蓦然,眼前笼罩着阴影,来不及反应。微启的红唇,便被他噙住。

齐景枫含住她一片唇瓣,轻吮着汲取她的香甜,微凉的手贴在她的腰间,不动声色的褪去那艳红的斗篷,将她搂得更紧,与他毫无间隙的贴在一起。

沈青岚微微愕然,水波潋滟的眉眼,傻愣愣的看着他。唇舌刺痛,见他不满的蹙眉,含笑的攀上他的脖颈,仰着头,迎合着他,温柔缱倦的缠绵。

直到她的肺部空气似乎被抽空了去,齐景枫适才不舍的松开,细碎的吻落在她的眉眼上,莹白柔软的耳垂,滑至颈项。喃喃低语:“他与你说什么了?”松开她,目光清亮的凝视着她,换了一件貂皮斗篷给她披上。

沈青岚没料到他会在意,顿了顿,眼波流转,启唇欲说。却被齐景枫阻止:“不必了。”端着小几上的汤盅,舀了一勺喂给她喝下:“放了一点姜片,你忍着些。”

沈青岚皱了皱眉头,温热的烫,有些微辣。他不说时,倒是没觉着。如今一说,却是有些难忍受。不禁感叹,当真是被他给宠坏了。一丁点的委屈与苦,都是受不得,吃不得。

想到他方才制止她,露出一抹笑,他相信她便好。喝完一盅汤,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陆姗打帘,扶着沈青岚下马车。一阵寒风袭来,眼睫微微颤了颤,半眯着眸子,看着漫天如飘絮的雪花,似乎又感觉到男人温热的呼吸淡淡的萦绕在耳旁,灼灼发烫。

拢进了身上的斗篷,如那人同样暖人的呢喃:“不要为我难过,你之幸福,便是我此生归宿。”眼睫上飘落的雪,似乎化成了水,融入了眼底,才会泛着湿气。

齐景枫脚步一滞,霎时明白这句话便是桃林里,凤鸣对她说的话。心绪复杂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墨一般浓黑的青丝,又细又柔。上面沾染着几朵白色的雪花,伸手拂落,拦腰将她抱着回院子。

——

一辆马车从将军府侧门而出,朝出城的方向驶去。马车内的莫紫涵,怀中抱着一个软枕,皱巴巴的不成形,俨然被蹂躏发泄了一番。

掀开帘子,看着外边冰天雪地,寒风冻骨。眼底闪过怨毒,她耗费心血,却是得到这般的下场,如何能够甘心?

想到秦姚居然怀有身孕,心里点燃了熊熊的嫉妒之火。

她不信这么多年的相处,沈长宏对她一丁点的心思也无,否则为何她胡作非为,依旧在身后替她收拾残局?就是秦姚这贱人横插了一脚,抢走了她的人!

“金帛,进来。”莫紫涵唤着亦步亦趋随着马车行走的丫鬟,看着她的双脸冻得通红,目光已经失神。

听到叫唤,金帛愣愣的看着莫紫涵,适才回过神来。双腿双手已经冻得僵硬,身上的棉袄根本不能御寒。费力的爬上了马车,一进马车里面扑面的暖气,让她舒服得不愿意再下去。

见此,莫紫涵唇角勾着一抹笑,道:“你在气我将你赶下车?”

“奴婢不敢。”金帛立即跪着。

“把衣服脱了,换上这身衣裳,莫要把马车弄脏了。”莫紫涵从马车的一个小箱笼里拿出一套华美的棉绸锦裙,反面镶着一层细绒羊毛,瞧着便是极为的暖和。

金帛动了心,穿着这一身下去,便不会太冷。可……偷偷的看了眼莫紫涵,小姐怎得突然间这般大方了?平常里,她们的月例都要克扣了去。

“你若不穿便算了,下去吧。莫要到庄子上病倒了,过病气给我。”莫紫涵说着,便要将衣裳收起来。

金帛一听,便少了一分顾忌,她穿主子的衣裳,是为了不冻着伺候主子过病气。欢喜的接过衣裳,脱掉身上的棉袄,换上。

“放在这,我要小解,外边太脏了,恐怕会污了我的衣裳。”莫紫涵披上了金帛换下的棉袄,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金帛动了动唇,想要跟着上去,可浑身却是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随着马车走了几步,便力不从心的落在后头。车夫瞧着落在后头,离马车越来越远的丫头,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卖身契在主子手中,也不怕她逃走了。瞅着天都要黑了,便加速朝庄子上去了。

莫紫涵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拿着竹哨吹了几声,坡上一个奴仆,牵着一匹马下来。“小姐,消息打听来了。”附耳嘀咕了一声,便扶着莫紫涵上马,往另外一头岔路走去。

莫紫涵停在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面的湖边,坐在芦苇丛中。过了小片刻钟,便听到一阵马蹄声。莫紫涵突然脱掉身上的斗篷,跳下了湖。

扑通——

冰面碎裂,莫紫涵‘咕咚’沉了下去。

盛安国见到有人落湖,不打算理会,可地上遗落的斗篷上,绣着沈将军府的标志,让身后的侍卫将人救上来。

见到是莫紫涵,眼底闪过诧异,这个女人是沈长宏的养女,为何寻了短见?忽而,似乎想到了什么,面目狰狞的一笑。

“唤醒她。”盛安国捏紧了背在身后的手,想到沈长宏的女儿,害死他的女儿,眼底闪过狠唳。

莫紫涵悠悠转醒,看到盛安国微微一愣。目光四转,全然是熟悉的场景。浑身湿透,冻得直发抖,咬牙落泪道:“你为何要救我?就让我死了得了。将军有了夫人儿女,便是容不下我。凄苦的在庄子上过活,不如死了得了。”

雪花落在莫紫涵身上,沾水即溶。面色冻得乌紫,极为的悲伤难过。

盛安国见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恨,挑高剑眉,心思翻转,沉吟道:“你何必寻短见?既然恨着他们,狠狠的报复回来便是。”

“报复?”莫紫涵喃喃的反复念着这几个字,眸子黯淡,凄苦的一笑道:“我不过是一个孤女,如何报复一个大将军?”

盛安国不以为意,倘若是以往,沈长宏没有弱点。如今,可是多了几个要保护的女人。他最是重义气与承诺,倘若知晓他养了一条毒蛇,不知会做何感想?一想到沈长宏得知事情真相后,盛安国便笑出了声:“我帮你,夺回你的一切!”

莫紫涵眼底闪过得逞的亮光,随即,便昏厥了过去,不醒人事。

——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了几日,沈青岚命人将沐水嫣离开燕北时的事迹,事无巨细的查了出来。

看着手中的资料,没有料到,竟是盛家三少爷亲自去江南求娶她,并不在乎她府中的骨肉。

手指叩着桌子,陷入了沉思。

沐水嫣家中不过是一个正五品的官职,并没有道理让一个从一品将军的幼弟亲自求娶。虽然盛安邦是死了原配的鳏夫,以盛府的底蕴根基,清白的官家小姐,也不是不行,为何偏偏选中了沐水嫣呢?

许多姻亲的家族,为了巩固两家的关系,必定会在女儿死后,重新安排家族一位女子嫁过来。为何韩府没有呢?

重重的疑问,包围着沈青岚,如一团乱麻,如何也理不清楚。

这时,红玉掀开帘子进来,通传道:“世子妃,姑奶奶来了。”

姑奶奶?旋即想到了齐蝉,她此刻来作甚?心中这般想,却是让红玉将人请进来:“带进来。”

齐蝉早已在门口候着,听见沈青岚的话,径自掀帘进来。屋子里暖烘烘的,烧了壁炉,龚青岚躺在软塌上,翻阅着书卷。白玉般的面颊,因着近日来的调养,透着红晕。清瘦的身子,丰腴了不少,平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脱了初见时的稚气,更加妩媚动人。

齐蝉敛眸,这样的人天生便是为皇家而生。倘若她的女儿生了这等风骨玉肌,便是圣宠不衰了!

沈青岚并没有起身迎上去,算起来,齐蝉见着她要见礼。何况,她已经脱离了齐府,算不得她的长辈。

“薛夫人坐。”沈青岚客套的指着梨木雕花椅,脸上的笑容温和,却透着疏离。上次她不曾帮忙,齐蝉便落井下石。如今,寻上门来,断然又是有事相求。

果然,齐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约忆起了在燕北的那段日子。拘谨的坐在椅子上,讪笑道:“你与枫儿虽然过继到王府,可终归体内留着齐府的血脉。离家不离本,便也莫要这般客套。”心中对沈青岚清冷淡漠的态度不满,当初可是亲热的唤她姑母。如今得势了,便不将他们放进眼底。“今后你们在京都,有事儿,可以到薛府寻我们。”

沈青岚心中冷笑,无事不登三宝殿。

“薛夫人有要紧事儿么?最近我身子越发重了,极为乏累。世子爷已经不太让我见客!”沈青岚困倦的说道。

齐蝉脸上的笑容一僵,方才她话中暗指沈青岚无情无义,攀了高枝便翻脸不认人。如今,她一句话回了来,齐景枫不让她见客,见了她,便是念在了过去的情分上。

心中知晓她不是好糊弄的主,否则,当初在燕北套银子的时候,便成了。今儿个,更是少了一层关系,怕是更加不好应付了。

可,已经到了这一步,断然没有打退堂鼓的理。

“岚儿,你的表妹自我从燕北回京,便送进了宫。不过是个美人,花了不少银子疏通关节。今儿个得到消息,即将要升妃嫔了。”说到此,齐蝉淡淡的看着沈青岚,笑道:“就是手头上缺了打点的银子……”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旁人都是能理解的。

沈青岚犯困的打着呵欠,眼角泛着水花,笑道:“恭喜薛夫人了,这么大的喜事儿。红玉,备一份礼给薛夫人带回去。我身子重,到时候怕是不方便前去。”

齐蝉气得个仰倒,没料到她会装聋作哑!说的仿似她来此报喜讨要礼钱!

“岚儿,姑母手头上有些紧,你能否借点银钱,给姑母周旋?到时候你表妹升了妃位,宫里头来了赏,姑母便将银子尽数还你?”齐蝉咬了咬牙,厚着脸皮,直白的说了出来。

屋子里一片安静,墙角下的火炉子,跳跃着红光火焰,噼里啪啦的作响。

龚青岚正要开口,这时,窗子外传来两个丫鬟的交谈声:“咱们院里头的秋月,她的嫂嫂每到她发月例,便来借银子,都是寻着不同的由头。今儿个,又腆着脸皮来了,秋月想攒银子成亲的,如今如数被她嫂嫂拿去,气得藏屋里头哭呢。”

“唉,她也是可怜,尽摊上一些个穷亲戚。旁人都说,穷人不穷志气,这话倒也不能全信了。就秋月那性子软,给人诓骗了。”说罢,小声的说道:“还是世子爷家好,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即使有个别的穷亲戚,也是有骨气的,不轻易的开口讨要银子。像燕王妃,她家里的亲戚便时常来打秋风,真够没脸儿。”语气里,尽是轻蔑。

齐蝉听得一清二楚,顿觉没脸。紧紧的捏着袖子,横眼扫向沈青岚,似乎要瞧是不是她出的主意,让旁人以为她是来打秋风?她只是借,又不是说不还了!

看了眼红玉备好的礼,面上火烧一般的烫,冷哼一声:“世子妃,我这不是与你借点银子?你倘若不愿,也莫要让人含沙射影。再如何,我薛府在京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至于贪墨了你那点儿的银子?”

沈青岚眼底满是诧异,见她如此,叹了口气:“红玉,薛夫人不要,你便将红封拿出来罢,听闻薛大人喜爱收藏砚台,便将那砚台添上。”

红玉应声,拆开礼盒,将里面贴着红纸的金锭如数拿了出来,放进去一方砚台。

齐蝉眼皮子一跳,细数了有五十个金锭,看个头,二十两一个,统共一千两金子。

“岚儿……”齐蝉眼皮子跳了跳,看着红玉将金子收起来,一阵心痛,恨不能出去拔了那两个丫鬟的舌头!若不是她们多嘴,她也不至于受气,拂了沈青岚巴结她的好意。

对齐蝉来说,她女儿如今出息,升了妃位。沈青岚愿意拿出来这麽多银子,便是巴结她!

红玉这时掀帘进来,飘进几朵雪花,落地便化成了水。踩着小碎步进来,笑着看了眼齐蝉道:“薛夫人,到了世子妃休憩的时辰了。若是晚上一分半点,世子爷知晓,怕是会动怒。”

齐蝉看了眼跟随红玉进来的六个丫鬟,每个丫鬟手中端着托盘。嗅着其中的香味儿,便知都是一等一的补药。她当初可没有少吃,可近年来,家业都被薛少同给败光了!

红玉挨个揭开盖子,询问着沈青岚要用哪一个。沈青岚看了眼,随意的指了一个,其他的四个丫鬟,便全都将东西端着退了下去。

齐蝉睁圆了眼,即使她身在齐府,也不曾这么铺张过。沈青岚的日子,过得如宫中尊贵的娘娘一般了!

心中这样想着,见人家不再理会,也拉不下脸面请求。提着礼盒,转身离开,帘子被甩的‘啪’的一声声响。

憋了满肚子的怒火离开了燕王府,看着庄重肃穆的府邸,脸上满是不悦。上了轿子离开,在转角处,却是被人拦截了下来。

红玉见人离开了,呶呶嘴:“世子妃,对他们这些个白眼狼好,倒不如将银子洒河里,至少还能听见一声响。”随即,想到方才齐蝉脸上的变幻,笑道:“估摸着要气得吐血了,一千两金子,就这么没了!”

沈青岚笑了笑,那金子本来就不打算给齐蝉,算透了她是什么样的人。若今儿个给她顺利带走,指不定以为是巴结她,日后便会越发的张狂。

“日后不用这般铺张,全都给浪费了。”龚青岚勉强喝下半碗,推开了碗,拿着帕子擦拭着嘴角。

“奴婢也与世子爷说了,可是无济于事。”红玉眼底蓄满了笑,世子爷也算是用心了。书房里摆满了有关孕妇书籍,厨房里也放着一叠抄录好的注意事项,还有亲自去宫里要了一份皇后贵妃有孕,如何调理的药膳、食膳。

大到孩子的乳母,产婆,女医都在相看了。小到屋子里的器具,食材的挑选,全都是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

想到此,不禁捂嘴偷笑。世子妃如今才三月不到,便开始相看乳母。就怕到时候孩子生出来,那乳母都断奶了,当真是关心则乱。

沈青岚见红玉笑眯了眼,便知齐景枫怕是又做了什么出人意料的事儿,挑眉无声的询问。

“世子妃打算给孩子请几个乳母?”世子爷那清单上,可是写了六个!

“两个便可。”沈青岚有自己的考量,一般寻常一个乳母也是照料的来。但是这般一来,会极为的依赖了乳母。许多世家公子小姐,便是被乳母教养坏,唆使着贪婪权财。事发后,惩处了乳母,孩子又护得紧,反倒与亲生父母生疏了。

两个轮流着看守,也不至于太过依赖。

红玉凑耳道:“世子爷请六个。”

沈青岚眼底有着诧异,随即露出一抹无奈的笑,他太过看重,不知是好是坏,就怕对孩子太过溺宠。

温柔的摸着肚子,这辈子,他定是满载着他们的爱、备受期待而来。

——

翌日

韩府送了帖子过来,老夫人做寿。

沈青岚身子不适,浑身酸痛,起不来身。便备送了一份礼过去,齐景枫担忧的守在她的身旁,看着她脸色微白,唇色干裂。用手帕打湿,涂抹在她的唇瓣上。深幽的眸子里,布满了浓浓的担忧:“怎得突然不适了?”

“大约着凉了。”沈青岚嗓子干痛,说话时,便如同刀子在割。

“可要去燕北将纳兰卿给请来?”齐景枫脱掉鞋与外衫,躺在她的身侧,将她拥在怀中,一遍一遍的轻揉着她酸痛的地方。随即吩咐人去查,可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沈青岚摇了摇头,大约有了身孕,便格外的娇柔脆弱。抱着他的腰身,将脸埋进他的怀中,一寸寸收紧了力道。

齐景枫发觉了她的不对劲,浑身微微发颤,胸口处有灼人的湿热。稍稍推开她,便见到她满脸的湿意。

“岚儿,你有什么事,便与我说。”齐景枫看着她的泪,满心怜惜。心里急躁难安,生怕她与孩子有事。这些个日子,他清楚孩子对她的重要性。每日睡前,都会与孩子说上一会儿话。

“景枫,我怕……我怕孩子会离开我。”沈青岚紧紧的抱着齐景枫,企图让慌乱的心,稳定下来。当初纳兰卿边说过她的身子骨弱,极难受孕,且胎像不稳。最忌染病,十有*是留不住。

“不用担心,我们这般重视他,他又怎么舍得离开?”齐景枫心里也是没底,安抚着沈青岚。

不多时,太医便来到了府中,替沈青岚把脉,道:“受了凉,在床上静养一月,莫要再出去走动。”

“孩子无碍?”齐景枫看着写方子的太医,急切的询问道。

“无碍!只是她的身子骨原先伤了根本,还不曾复原,如今受了孕,好好将养倒也无碍……只是,就等生产那一关。”太医叮嘱了一些事,便离开了。

齐景枫站在光影里,看着沈青岚许久,始终没有动一步。她身子太弱,就怕承受不住生产的那一关,若是孩子生的快倒也好。就怕孩子大,生久了,耗尽她的力气,最后……他不敢再想下去。

嗓子干涩,似被卡住。缓缓的蹲在她的身边,伸手抚摸上她的肚子,已经有些弧度。痛苦的闭上眼,捏紧了拳头道:“岚儿,我们以后再生……”他不敢赌。

沈青岚猛然挥开了他的手,冷声道:“谁也别想夺走他。”目光尖利,死死的盯着齐景枫,里面含着一抹防备。

齐景枫何尝愿意?天知道他有多期待这个孩子?说出那句话,便似乎耗尽了心力,有一把钝刀子割裂他的心。

面对她防备的目光,齐景枫骤然收紧了手指。眼底闪过挣扎,缓缓的开口:“岚儿……”

“你出去!”沈青岚护着肚子,难以置信,他竟是要舍弃了孩子。她日思夜想,才盼来的孩子。即使用她的生命去换,她也会愿意。前世她错过了一次,今生怎么能舍弃的了他?

太医不过说的是万一,不代表她就生不下。

“岚儿,你身体太弱了。”齐景枫闭上眼,敛去了眸子里翻涌的情绪,冷静的说道。

“存活着,每一件事,每一天都过着惊险的生活,哪一次不是在赌?若是……若是我们不赌,又岂能收获胜利的丰厚的奖品。”沈青岚面目平静,无波无澜的看着齐景枫道:“赌对了那么多的人心,为何就不赌我这一次也能赢?若是输了,也只能算是命。”她已经那么努力了,若是还不曾眷念她,也是这辈子的命数。

看着他眉宇间的痛楚,她知晓他是费了多大的力劲才说出那一番话?他对孩子的期待,胜过了她,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倘若真的不要了这个孩子,怕会成了他心口的一道伤,这日后数十载,又怎能抹得平?

齐景枫眸色沉沉,缄默不语。

——

燕王府气氛凝重,韩府却是热闹非凡。

韩老夫人没有见到沈青岚,只收到了礼品,沉默了一会,询问道:“怎得没来?”浑浊的眸子,盯着那丰厚的寿礼。

“身子重,受了凉,起不了身。”丫鬟恭敬的回禀,见韩老夫人依旧没有开口说话,轻声道:“奴婢见到燕王世子爷的随从,拿着令牌进宫请了太医,太医出来时,奴婢塞了银子,似乎有些严重。”

闻言,韩老夫人紧皱的眉眼舒展,轻叹了口气:“老身以为她是要不与韩府来往,避嫌。倒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太医如何说?”

“太医说气血太亏,即使熬到了生产,大的怕是熬不住。”若不是她塞了银子,胡搅蛮缠的那太医也不愿说实话。丫鬟不禁有些唏嘘,燕王世子爷与燕王世子妃伉俪情深,若有个万一,便是一场悲剧了。

韩老夫人皱了邹眉,缓缓的说道:“荣贵妃手中有几片雪莲,你拿着我的令牌,进宫见荣贵妃。我那库房有一株血灵芝,你一并给送过去。”

丫鬟惊愕,这些可都是好东西。老夫人怎得舍得下血本?随即,转念一想,怕是要拉拢了燕王世子夫妇,若是这些东西见了效,便是欠了天大的恩情。拿着东西,急匆匆的走了。在门口碰见了秦姚,行了礼,便跑开了。

秦姚觉着这丫头神色古怪,也没有在意,进来给韩老夫人见礼,说了几句吉祥的话。

韩老夫人打量着秦姚,与沈青岚有六七分相似,只是性子太柔。捧着茶水,浅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她的腹部上,心想着那件事儿莫要告诉了她,若是在府中动了胎气,有个好歹,沈将军那倔驴,怕是要闹得不安生。

“坐。”韩老夫人指着绣墩。

秦姚面上高贵端庄,心内却局促不安,心底虽然放下了,可终究是怕面对旁人的指点。见韩老夫人眸子里并没有异样的神色,便松了口气。方一坐下,来了不少人,陆陆续续的来贺寿。秦姚见人太多,也就没有多留,走出了正屋,打算去找个亭子坐下。

亭子是湖心亭,建在水中央,轻纱飞舞,并不能遮风。她的月份小,万万是不能受凉。索性在一旁的回廊靠在倚栏坐下。

几个贵女,一见到秦姚,面色微变,匆匆的起身离开。

秦姚面无表情,只希望早些开宴,好去看看岚儿。

“这是……岚儿的母亲么?”这时,一道和善的嗓音在秦姚耳旁响起。

秦姚抬眸,便见眼前一袭金红色锦裙的贵夫人,头上缀满珠翠,雍容华贵。一双细长的眸子里蕴含着笑意,温和的看着她。

秦姚颔首名义或的看着她:“这位夫人如何称呼?”

“我是岚儿的姑母,当初在燕北,关系极好。这孩子此番进京,却是没有来薛府看望我。”齐蝉热忱的坐在秦姚的身旁,打量着秦姚的穿着,都是极精细。身上的料子是醉仙颜,比她的名贵许多。

“我曾听岚儿提过你。”秦姚微微浅笑,不过份热络,也不至于太疏远。

齐蝉抚了抚鬓角的发,优雅的笑道:“当初太忙,来去匆匆,便也没有去拜访你。如今都在京中,日后便时常联络。”说到这里,齐蝉无奈的叹口气:“想来岚儿与我有一些个误会,才会如此待我。当初齐家二老太爷要升迁,需要银子打点,我想着他们力所能及,便让岚儿出手相助。她说暂且想想,银子太大,怕拿不出来。后来不知是谁与她嚼了舌根,怕我这做姑母的贪墨了她的银子,以至于岚儿新婚中,便亲自将银子送到京都来。”

秦姚抿紧了唇,若当真如她所说,便是岚儿做的过份。可岚儿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性子如何,她做娘的自是明白。

“岚儿只是不想麻烦了亲家,她当初进京,与我说过的。枫儿那孩子身体不好,京都的生意出了点事儿,她便到了京都,顺道将银子给带来了。当初我还想着,亲家在京都,就嘱托你管理。怎奈亲家不曾做过生意,定然要请人做,岂不是让你欠了人情?这样一来,倒不如她替枫儿进京。”秦姚面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有些事不能挑破,你便要原过去,堵住她的嘴,还要挑不出错来。

齐蝉一噎,没料到看着柔柔弱弱,牙尖嘴利得很!如此没挑出沈青岚的刺,还得感激了沈青岚的深明大义。

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讪笑道:“倒是我误会她了。”折叠着手中的丝帕,笑道:“赶明儿我要去给她道歉。”

“你是长辈,她一个晚辈承你的道歉,哪能说得过去?旁人定然会对岚儿指点。”秦姚可算看明白了,压根就没有安好心,处处说话留陷阱。一不留神,岚儿的名声便被她给毁了。想到此,脸微沉:“时辰不早了,快要开宴,我先走一步。”

齐蝉也紧跟着起身,笑道:“顺路,便一道吧。”说罢,起了一个话头:“当初齐二老爷升官,岚儿给了几万两银子,也算是大手笔。齐府无人不说她的好话,老夫人最是喜爱她,在外头处处维护。”顿了顿,睨了眼秦姚,见她面无表情,继续说道:“我女儿也送进了宫,宫里来了话,要升妃嫔。我当初送她进去,花了不少的劲,用了大把的银子,幸好她也算挣脸面,这一批秀女,她是竞升最快的。可我手头缺打点的银子,这几日急的睡不着觉。毕竟她在宫中有出息,我们薛府、齐府也是光耀了门楣,在宫里头出了什么事儿,也算是有个帮衬的。”

秦姚听出了她话中的暗示,先拿齐老爷为引,给了银子,便得到了庇护。她的女儿在宫中,岚儿给了银子,定然在宫中日后也会帮衬。

“亲家可以让齐府出银子。”秦姚笑着说道,她也不怕得罪了齐蝉。她这般作践她的女儿,还想惙撺着她去岚儿面前哄银子,哪有这等好事?

齐蝉面色一僵,齐老夫人的银子,早早的掏空了,哪里还有?如今,在燕北日子也极难过。

“听闻太后过两日要宣岚儿进宫。”齐蝉意味深长的说道,太后寿辰,沈青岚可不得太后喜爱,如今又有身孕,稍稍一个刁难……

秦姚有些动摇了,在外边他们有权势,可宫里头没有人。若是有个好歹,她女儿位阶虽低,多少也能起到作用。

见她有丝松动,齐蝉下一记猛药:“方才我听闻岚儿病倒了,太医说极其严重,一个月不能下床。懿旨不能违抗……我女儿虽不是个机灵的,却极受太后喜爱。”

秦姚心下一动,敛去了心神,笑道:“枫儿应当有法子。”

见她油盐不进,齐蝉也动了怒。看到前头的一幕,并没有提醒秦姚。

秦姚绕个弯,便瞧见一条盘旋在草丛里,竖着扁扁的三角脑袋,吐着蛇信子的毒蛇。吓得面色惨白,啊的尖叫一声!

下意识的朝后退去。

毒蛇似乎受到了惊吓,见秦姚一动,张着嘴,露出尖利的毒牙,朝秦姚咬去。

齐蝉却快速的扑了过来,挡在了秦姚的身前,毒蛇咬上了齐蝉的右腿,当即便倒下了!

秦姚惊魂未定,双腿微微发颤,不曾料到这花园子里,会出现毒蛇。看到齐蝉替她挡了毒蛇,一时呆楞住,回不过神来。

她分不清楚这毒蛇是被人放进来的,还是自己爬进来的。当时她是怀疑齐蝉放得,可若是她放得毒蛇,为何要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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