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凡人曾说过,神仙皆是些偏执狂,瞅着一个颜色儿便走不动路。九明媚一见今儿这架势,深觉判得十分到位。东君是白袍子,玉卮帝姬是白裙子,还有许多许多神仙都着一身白色仙袍来了。唔,瞧着那是相当飘逸,相当素净,相当……像号丧的。
怪道凡间恁些赶时髦儿的,动不动就是一身雪白流仙袍加身,最终却穿成了鞋拔子脸的百香郡主。
幸而新郎新娘不负所望,穿的是喜喜庆庆的大红喜袍,摒弃了他们平日里白袍加身的习惯。只见单狐印身着吉服,骑着一头威武神兽,极是丰神俊朗。那一头柔软的褐发用根红丝带子略略一系,桃花眸子天然带着几分笑意,惹得一众女仙们移不开不目光。
海明月打喜轿中出来时,红艳的薄纱遮面,却仍难掩她的高雅气质,惹得一众男仙们移不开目光。
众神仙齐齐过来贺喜,单狐印一一还礼,便在老槐树精的指引下,携了新娘子去拜堂。拥挤的神仙群中,九明媚和苍玉隐没在里头,并不显眼。可单狐印忽地双眸一亮,桃花似的眼儿煞时绽放出夺目的光彩,不过一瞬,又暗淡下去。
“三生酒一杯,七魂梦一场;
万年白首共,守誓不相离!”
单狐印默然接过婚誓酒,与海明月一道,饮了下去。辛辣的酒酿从喉头滑入食道,又从食道溜进胃里头,一路,皆是苦的。
婚礼进行得十分顺利,拜拜天、拜拜地、拜拜老爹和空气。
单狐印与海明月即日起成为夫妻,需得守誓,不可相离,不得辜负。
单狐印携了妻子的手,一步步开走向他们的新房,那是建在单狐山顶的巍峨宫殿,金碧辉煌,气势磅礴,十分衬夫妻俩的身份。与这山神宫殿相比,那简陋昏暗的地宫,可就太不上档次了。
婚礼主角儿一走,配角儿们即可开始当道。跟着新娘来的还有西海真君一行人。众人见了西海真君,皆行了礼。西海真君见了东君、帝姬,则又行了礼。拜过来拜过去,说些没甚营养的寒暄之语,着实无趣。
“好无聊。”苍玉摇头。
“好生无聊。”九明媚嚼了颗葡萄。
“比天界的歌舞还要无聊……”七彩鹦鹉趴在桌上,做躺尸状。
“老媚,咱们抢亲去吧!”苍玉猛一拍桌子,小手肿成了馒头,他却浑然不觉,兀自义正辞严地道,“阿印同老四在一处并不高兴,咱们索性拆了去!”
七彩鹦鹉一听这损事儿,立时来了兴致,扑腾着翅膀,坚定地站在苍玉的阵营,显然忘记了俩人儿之前的嫌隙。
“魔头大人,您去抢亲,鸟来断后!”
九明媚“噗嗤”一笑,冲着这一小人儿、一小鸟儿便是两个镚儿:“还是那句话,等红烧狮子头。”说罢,她懒得同他们多做纠缠,便要起身离席。
“老媚!”苍玉捂着脑门儿,径直挡在她面前。他身板子孱弱得可怜,却仍坚定地望着她:“老媚,你到底是怎的了?你到底有没有为自个儿考虑过?!”
九明媚斜飞过去一个眼神,让苍玉心头一抖索。但他素来是不怕老媚的,因为他很了解,老媚只是爱虚张声势,绝不会真对他下狠手。凤鸾山每一位仙徒,在她心里都重之又重。
“不行,我今儿个定要与你说个分明!”苍玉凝聚周身仙力,悉数汇聚于剑刃上,又将剑尖指向九明媚的眉心,“最初从玉石化形,我孱弱得厉害,受了不少欺辱。打从你将我带上凤鸾山,拜了师父,教给我最喜爱的剑术,我便认准了,此生绝不让你受委屈。蔓居抢了你的未婚夫君,我恼你不肯为自个儿争取。不过,那墨祁太子配不上你,不要他也罢!你追逐东君三万年,好容易得了他一点垂怜,你为何又不肯再争取了?依你的性子,该是死皮赖脸赖上去才对。是你自个儿说的,该争取的就得争取,可现在怎就不算数了!你何时变得如此颓丧?!”
七彩鹦鹉与独角白狸皆被苍玉小儿的爆发力震住了,喝,敢说梅神/魔头大人“死皮赖脸”……唔,不过,这词儿确乎挺得宜。转眼一瞧,梅神大人被剑尖指着,却仍是该吃吃、该喝喝,似乎并不怎的在意。倒是苍玉小儿,瘦削的双颊红得快要爆出酱汁儿了,还是番茄口味的。
“老媚,那阿印呢?”苍玉道,“他喜欢了你那么多年,难道你真的毫无所觉?他是你最信赖的人,我不信你对他亦无半分感觉。既然喜欢,抢也要抢了来,打多少架也无所谓。你再不出手,墨祁被抢走、东君被抢走,连阿印都没了,你日后哪里还嫁得出去?”
“我已经嫁了。”
“那人不过一介凡人,还是个死了的,有什么值得你……”
苍玉话音未落,突见紫影一闪,下一瞬,他纤弱的脖颈子便落入一只强劲有力的掌中。
九明媚似一道电光,直擒苍玉最弱之处,白皙小手那么一甩,直接将他甩上了天,又一脚将他跺下了地。
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来,两米见方,黑咕隆咚。九明媚单脚踩住苍玉的心坎窝儿,微微俯身,唇边带笑,面上却仿佛浸满了寒霜:“如此,可算颓丧?”
苍玉“哇哇”吐血,小嘴儿却笑呵呵的:“挺好,挺好……”
九明媚足尖狠狠一碾:“记住,我已经嫁了。他不叫‘那人’,他姓‘风’,名‘千霁’,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比拟。”
老媚从来疼他,从未这般下过狠手。苍玉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信,因为自个儿这条小命,当真不堪一击。
“那连东君也……”
“别人的男人,关我鸟事儿?!”九明媚冷然笑道,“苍玉,日后,你是个有‘姐夫’的人儿了,甭再这般没个轻重,教唆抢亲甚么的。再有下回,我可救不了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