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形状颇似野猫的魔物坐在宝座上,很是个说一不二的老大范儿。说是宝座,其实不过是山洞里刨出来的一块云状白焰石。这便好似入了宫廷大院儿,坐着的都是老子,站着的都是孙子,一览可猜。
“踵臼山何时来了新客,怎么我竟不知?”梁渠的白脑袋微微一摇,老虎一样的爪子在白焰石上抓了三爪子,声音极是刺耳。
派头大的说话果真有分量,这才一句话的工夫,所有魔物的注意力都从鵸鵌与鼵的冲突上抽离出去,落在魔物堆子里恁俩半点儿不扎眼的小鼵身上了。
风千霁与九明媚相视一笑,得,饺子皮儿没捏好,漏馅儿了。
梁渠的语调十分平静,那张野猫脸甚至微微带了丝儿笑意,瞧着跟欢迎来客游览似的。可俩人儿黄毛一竖,觉察到无数股子杀气从四面八方铺卷而来,仿佛要将他俩绞杀个稀碎。
梁渠好战,十万年前的大荒之野,它们是老魔尊越疆手下一支实力强劲的战队。梁渠相貌似猫似虎,身形可大如巨象亦可小如幼猫,速度可快如疾风亦可慢如蜗牛,声音可如猫儿般温和亦可如狮吼般骇人……
天界众神仙皆道梁渠是些诡计多端的怪胎,许多神仙十万年前被它们以变化繁复的战法打得落花流水。直至东君斩杀越疆,梁渠们失了主心骨儿,又被天兵重创,死伤过半。它们自觉愧对老魔尊,便自愿入葬地做守卫。瞧这只梁渠释放的杀气,怎么着也得有个十万年的岁数。
九明媚化回人类之躯,纤细的腿儿轻轻向前踱了几步。盈盈一笑:“客人来了,梁渠大人预备如何招待?”
魔物们被杀气感染,皆“唰唰”地拿出武器,对准这个莫名闯入的女子:“擅闯葬地,惊扰魔尊,杀无赦!!!”
“非也非也……”九明媚莞尔一笑,随意瞄了一眼横在跟前的长枪尖儿。噫。这鵸鵌胆儿挺肥,弄把长枪便想将她缉拿归案。她伸了纤细白嫩的指头,将长枪硬生生压了下去:“舞刀弄枪甚么的倒是不怕。就怕一不留神,伤了你自个儿,岂不是亏大发了?”
那鵸鵌拼力撑住长枪,却仍旧被她轻巧压制。
指尖儿那么一弹。鵸鵌连人带长枪,一块儿飞了出去。硬生生撞在了石洞壁上。
其他魔物以为她要进攻,二话不说全冲了过来,各式各样的武器刺过来,很是个气势汹汹样儿。
九明媚淡淡一笑。身形一闪,扒住了山洞顶上的凸石,让恁些魔物刺了个空。这洞穴经了连年累月的刨。里头早已刨得很是宽敞,盛个百十来号魔物不成问题。当做战场却还是小了些。恁些个魔物一齐涌上来,实在不是个打仗的好法子。莫不是这梁渠十万年没上过战场,忘了如何调教手底下的魔兵了?
“梁渠大人,您这招待的法子很是别致,就是有那么些唬人来哉。”九明媚贴附在洞顶上,轻道,“老魔尊集天地之大灵,统一魔界,对阵天人两界,战果硕硕。我们着实敬慕得很,哪怕是偷偷瞧一眼他老人家的尸骨,也是倍儿欢喜,您便成全了呗?”
梁渠的猫脸上神色如旧,丝毫不受影响,着实是只淡定猫。
九明媚却渐渐敛了笑,周身肌肉崩紧,随时迎战——杀气更浓更深!
一只梁渠,竟能瞬间放射出如此威势的杀气,实力至少是鹤岚山同一等级!
只见虎爪在白焰石上又是三爪子,那挠声似一道道水波,在洞中荡漾开来。声波涤荡之处,凸起的岩石震碎成渣,成片成片的铺落而下。九明媚扒住的凸石更是碎了个彻底,成了她掌心的一抔石灰。
“我以葬地守卫之职宣誓!”
梁渠张了张毛嘴,其他魔物仿佛得了不得了的指令,齐刷刷地立正站好,响应道:
“我以葬地守卫之职宣誓!”
百十来号魔物一同吼起来,跟搞大合唱似的,气势震天。加之洞中回声呼应,一浪接一浪,一声搭一声,忒的聒噪。
九明媚挠了挠耳朵,瞄了一眼风千霁。趁她上前周旋之际,他立即寻魔物们黄昏时分前往第三重结界时的通道。上回乔装十分成功,他甚而混迹其中,见到了第三重结界。通道分明就在石洞左侧的一个风口处,今儿却……不见了!
不是被石头堵住的那种不见,而是,那儿根本没有风口,只有坚实的石壁。他动用术法,无声地将那里炸出个坑来。然则无论扒拉出多少石块,里头依然只有石壁,丝毫没有贯穿的迹象。
梁渠和魔物们的宣誓仍在继续:“擅闯葬地者,杀!无!赦!”
宣誓之声震颤整个山洞,震得人心肝脾肺肾都疼起来。
梁渠举起虎爪,山洞仿佛活了,跟个嗓门儿似的,从里往外猛吹出阵阵杀气。
杀气来的迅疾又猛烈,九明媚无凸石可扒拉,身子在洞中立不住,连骨架外头包裹的皮肉都吹得直抖,简直要从骨架上吹剥了去。她抢来一只鵸鵌的长枪,狠力掼入石壁,可杀气之风连长枪一并给刮折了。
九明媚一个没稳住,直接被刮出了石洞,外头正是尖刀结界所在之处!
尖利的气刀早已叫嚣多时,瞅见她被吹出石洞,立马刮了一下。莫要小瞧这一刮,直接将她左半个身子刮没了。从左肩连左臂一直到左腰,一整块血淋淋的躯体削了下去,同这具娇小的身板儿来了个吻别。
九明媚暗骂了一声,右臂化了一双羽翼,将身躯带离尖刀结界力量所及之处。
“媚儿!”
又一只鼵鼠被杀气狂风刮出,在刀尖锋刃上转了几圈。紫光一闪,鼵鼠化回紫袍男子的俊逸模样,只是那被刀尖削过的后背,鲜血喷涌而出,将紫色的袍子浸成骇人的色泽。
风千霁尚未及在半空里停稳当,便瞧见媚儿的左半截身子坠落而下。尖刀无情,正高举这利刃,预备着将那躯体削成肉片。他一咬牙,径自俯冲而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