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的死讯数日间传遍大晋各地,有人拍手称快,有人扼腕叹息,有人沉默不语;对于此人的功过之评,人们心中自有评判。
朝廷邸报的一番话应该算是公允的评价:桓元子早年为官勤勉、鞠躬尽瘁,灭成汉驱强秦、燕,力保大晋社稷,不失为大晋栋梁,然晚年昏聩,竟有篡位之狼子野心,诛杀皇室三千余口,实为逆贼,一生中功不抵过。
谋逆大罪按大晋律当诛九族;桓温中风而死,可算得善终,但家人子弟无可饶恕,韩暮虽不愿如此,但是拗不过朝臣们的联合建议,谢安、王坦之等人也是持赞成态度,因为大晋律例是无的行为准则,无论如何这些人必须死,韩暮懒得管这些,他很想休息一段时间,于是便闭门呆在韩府中休养,不问外界情形了。
然而,想清闲谈何容易,韩暮已经成了大晋的救世主,成为千万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民间对于韩暮的传说中,将他塑造成了一个高大全的形象,百姓们最喜欢干的事情便是造神和崇拜神,韩暮被他们成功的变成了神。
平了桓温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也是最令人头疼的事情便是立新皇;这件事本来不难,但是当桓温将司马氏三千多口诛杀殆尽之后,此事便困难的多了,司马氏唯一的一个男丁便在韩暮身边,那便是司马昱的侄子司马荣。
这么看来似乎又很简单,因为没得选择,只有那唯一的人选;可是问题便出在这,司马荣坚决不干,当韩暮向他提及此事时,司马荣提剑便欲自刎,弄的韩暮手忙脚乱,忙劝他稍安勿躁。
某日谢安来访,韩暮曾求教谢安,谢安道:“司马氏式微,恐已无法执掌天下,司马荣是个聪明人,他的选择应该是明智之举。”
韩暮皱眉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大晋江山是司马氏的,他不出来,谁来做皇帝;真是奇哉怪也,居然有人不愿意当皇帝。”
谢安笑道:“哎,你还是嫩了点,这件事你还想不明白么?司马荣即便登皇位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便和其叔司马昱一样,都是任人摆布的主儿,与其如此,他还不如不趟这浑水。”
韩暮奇道:“他要清闲,那么谁来当?真是笑话。”
谢安看着韩暮道:“或许有人可以,大晋被桓温搅得一塌糊涂,现在急需要明主出来整饬,若在弄个昏庸碌碌之辈,百姓的苦难恐还要继续。”
韩暮道:“义父的想法怎么会如此激进,这些事我想都不敢想呢,桓温的下场就在眼前,哪位异性敢登这个烫屁股的皇位,岂不是自讨苦吃么?”
谢安微笑道:“非我激进,国事如此不得不然,其实百姓们只想吃饱饭,不打仗,谁做皇帝他们才不在乎呢;真正在乎的是我大晋的士族大家,只要有人得到他们的拥戴,绝无问题。”
韩暮听到这些头皮都发麻,便道:“这些事我不管,也不想管,过几日我便回巢湖城去,彤云待产,道蕴也有了身孕,我可没闲工夫帮你们劝司马荣当皇了。”
谢安见韩暮刷起了无赖,笑道:“韩帅这几日在府中休养倒是自在的很,你一甩手,朝中的大事忙的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屁股冒烟,韩帅你便忍心如此么?”
韩暮哈哈笑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这些朝中大事我是做不来的,也不想做,义父还是多费心。我过几天便走。”
“韩暮啊,你走得了才怪。”谢安微笑着道,韩暮大翻白眼。
谢安告辞之后,韩暮陷入了沉思,本来他把事情想的很简单,将桓温赶下台之后,在司马氏中择一人捧皇位,有谢安王坦之辅佐,他便是块烂泥也能扶墙去,自己则抽身回巢湖城,每日里练练兵,游游湖,和几位娇妻造造人,偶尔将叶儿晴儿翠儿拉出去打打野战,小日子甭提多滋润;但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听谢安的口气,好像还不让自己去享福。
“不行,我要回巢湖城去,彤云肚子里的小家伙都已经八个月了,我带兵出来也已经一个多月了,讹人么?黏就甩不脱了还是怎么地?爱谁谁。”韩暮开始耍横了。
第二天一早,他便吩咐召集北府军将领开会,这还是战后第一次他将大家召集到一起来,战后这三四天里,众将忙的脚不沾地,抓捕桓温余党,维持治安,布置京城防务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韩暮只是动动嘴,这帮家伙便要跑断腿;但是看起来个个容光焕发精神奕奕。
“诸位这几天过的不错嘛,满脸红光,有没有去淮水的红船干点私事啊?”韩暮笑道。
靠!众人翻白眼了,这么点事都被大帅知道了,刘牢之、诸葛侃等人羞愧的不行,淮水的红船太过吸引人,他们原本在某天晚相约去见识见识,但是一去便被红船女子们的手段所融化,这些在战场杀人不眨眼的将领,被佳人们腰下的一柄匕首便摆平的服服帖帖,这事韩暮居然都知道。
“注意影响,偶尔玩玩无妨,若是沉溺其中便有损你们的名声了,京城中名门淑媛不少,我还打算给你们联系联系说说亲事,若是你们自己不自爱,到时候这些美娇.娘们可就跟你们无缘了。”韩暮半开玩笑半斥责道。
见众人低头不语,韩暮见好就收道:“今天我召集大家来也没别的事情,就是告诉大家,京城局势已经初定,我等是军队,不便在京中久待,我已向谢公建议,留下谢玄和三万北府军充作京城禁卫军,负责京畿安全,其余诸位要跟随我回归巢湖城,镇守边陲是我北府军的责任;至于封赏之事,待新皇一立自然会有旨意下来,大家可清楚了?”
众人面面相觑默然不语,韩暮觉得奇怪道:“你们怎么了?一个个怪怪的样子。”
谢玄跨前一步道:“大帅,您认为新皇的人选该立哪位?”
韩暮笑道:“这些事本不应该我们来操心,谢公、王公等大晋重臣只有抉择。”
谢玄道:“我只问大帅您的意思,我等兄弟只是私下闲聊而已。”
韩暮沉思道:“最佳的人选莫过于司马荣,司马氏仅存他一人,大晋江山是司马氏的江山,只要司马氏还有一人在世,立其他人便有篡位之嫌,这是万万得不到天下百姓认同的。”
说到这里,忽然四下里张望道:“咦?司马荣副帅怎地没来参加此次会议?”
众人均摇头道:“末将不知。”
韩暮益发觉得奇怪,今天这些人怎么都怪怪的,气氛始终觉得诡异。
“孙无终,司马副帅不是和你一起负责北城的清理行动么?他在何处?”韩暮冷着脸问道。
“大帅,末将真的不知,昨夜便没见到他,他是副帅,出门又不需同我打招呼,我如何知晓。”孙无终瓮声瓮气的道。
韩暮察言观色,就爱你孙无终眼光游弋,始终不敢看向自己,心中大疑。
“好,既然如此我马便动身回巢湖城,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呆了,你们一个都别跟我回去。”韩暮怒声道。
说罢,韩暮长身而起,大声吩咐外面的亲卫道:“备马。”
谢玄和袁岗对视一眼,猛然前一边一个拉住韩暮的左右手,跪倒在地道:“大帅,您不能走,您一走,京城怎么办?”
“笑话,京城如何与我何干?我只想过我的逍遥日子。”韩暮甩脱二人的手臂,大踏步朝外走去。
“大帅,不可啊。”十几名将领抱腿的抱腿,拉胳膊的拉胳膊将韩暮拽住。
“放手,再不放手老子叫你们一个个尸横遍地。”韩暮大怒,伸手便从腰间抽出长剑来。
众人那肯放手,孙无终跪倒着爬到韩暮面前大叫道:“大帅息怒,末将不是成心欺骗大帅,实在是谢安和王坦之大人吩咐过的。”
韩暮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着跪在地的众将道:“你们全都知道此事?”
众人点头如小鸡啄米。、
“为何只瞒我一人?”
“谢公王公说了,您必定不会同意,所以叫我等先斩后奏。”
“然则,司马荣现在何处?”
“他……”
“快说……”韩暮暴怒了,挥剑将红木案几劈成两半,桌的茶盅碎裂,茶水飞溅。
“他在北城营房内。”孙无终胆战心惊,他没想到此事会让大帅动了真怒。
“备马……”韩暮吼道。
“大帅,您不能走啊。”众将又是一顿哀号。
“走什么走,都随我去北营房去找他。我倒要看看你们把他怎么了。”韩暮甩脱众人出门,众人忙爬起来紧跟着他屁股后面去了。
北城军营内,靠近西北角的一间小院是司马荣的居处,韩暮率领十几名北府军将领在士兵们诧异的目光下旋风般的卷过军营校场,来到小院前。
韩暮轻推宅门,宅门应手而开,里面连一个站岗的亲卫都没有。
“司马副帅,司马副帅”韩暮高声喊道,身后的诸将默默无声,韩暮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一切仿佛是个巨大的阴谋和圈套,韩暮敏锐的感觉到,这一切都是针对自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