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太知道顾长钧晚上要来看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头,人就全清醒了,让萧梦鸿蘸桂花油给自己梳头,还特意换上年初时萧梦鸿请裁缝给她做的褂——料是美呢,原本这时节穿有些显厚了,但她虚寒,这会儿还盖着大厚被,衣服正好可以上身。
宪儿坐在萧梦鸿和顾簪缨的边上,陪着萧太太。渐渐地晚了。他平时睡得早,坐椅子上眼皮慢慢地开始打架,萧太太见了,让女儿送外孙先去睡觉。
宪儿一下就睁开眼睛,摇头道:“我不困。我陪着外祖母等爸爸来。”
萧太太欣慰慈爱地笑了。
“这几天长钧事很多,我见他早出晚归。应快到了吧。真来不了的话,想必会打来电话的。伯母要么您先休息,我去打个电话到家里问声。”
顾簪缨要起身去打电话,萧太太忙让萧梦鸿拦住她。
“难得你们一起来看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天天睡,早睡够了,这会儿精神好的很。二姑不用急,我等的住。”
顾簪缨便将宪儿抱坐到了自己膝上。片刻,宪儿终于撑不住,在姑姑怀里睡着了。
萧梦鸿接过了儿子,抱着到自己的屋,将儿子放在床上,替他盖被时,宪儿又醒了,揉了揉眼睛,便要起来再去外祖母跟前。
“困了就睡吧,外祖母叫你不用陪她了。”
萧梦鸿侧卧在儿子身畔,轻拍他的小胸脯,柔声哄道。
宪儿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片刻后,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勉强睁开眼。
“妈妈,爸爸前几天问我,想不想我们三个人住在一起,就像别人家的爸爸妈妈孩子一样。”
他说道。
“那你怎么说的?”萧梦鸿轻声应和。
“我说想。但是爸爸妈妈要是为了我住一起不开心的话,我会更加难过的。我希望爸爸和妈妈都过的开心……”
他含含糊糊地说完,终于撑不住困,阖上眼睛睡了过去。
萧梦鸿凝视着儿子的睡颜,良久,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和着兄嫂话声的脚步声,仿佛有人进来。心知应是顾长钧到了。
她凑过去,吻了下儿子的额头,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回到了萧太太的屋。没进去,只靠站在门口。
顾长钧已经坐在萧太太的床畔,背对着门。萧太太靠坐在床头,和他说着话,面带笑容。她的兄嫂也在旁,时不时地应和上一两句。
总是泛着沉沉暮气的萧太太的这间屋里,忽然间就变得鲜活了起来,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生气。
顾长钧称呼萧太太为伯母,问候她的身体。萧太太不停地向顾长钧道谢,为他到现在还记得自己,甚至愿意来这里看望。
这一幕似曾相识。忽然就叫萧梦鸿想起了许多年前,也是在这间房里,那时萧老爷刚去世,在丧礼上,顾长钧过来看望萧太太时的情景。
时间过的那么的快。老地方,同样的几个人。
但心境,大约都早已与当年相去甚远了。
……
萧太太毕竟身体不济,等了一晚上,终于见到了人,似落下了块心事,精神虽还兴奋,体力却渐渐不支了。
顾长钧看了出来,起身扶萧太太躺下去。金玉凤忙上前相帮。
萧太太慢慢地躺了下去,视线穿过顾长钧的身侧,落到门口的萧梦鸿身上,朝她招了招手。
顾长钧回头看向她。
萧梦鸿慢慢地到了萧太太的边上。
萧太太握住了女儿的一只手,抚摩片刻,忽然又拉了顾长钧的手。
一旁金玉凤的眼睛蓦地睁大了,一眨不眨地盯着看,露出些微的古怪之色。
顾簪缨也屏住了呼吸,迅速看了眼自己的弟弟和萧梦鸿。
房里一下就悄无声息了。
萧太太的目光从女儿的脸上移到前女婿的脸上,又移回到女儿的脸上,出神了片刻,最后低声道:“看到你们各自都好好的,我也没什么可牵挂了。宪儿是个好孩子,你们要好好的关照他……”
她终于还是松开了两个人的手,慢慢阖上眼睛,仿佛睡了过去。
金玉凤不自觉地露出了失望表情。
萧梦鸿的眼睫微微抖了一下,抬起眼睛,对上了顾长钧的视线。
他正注视着她。
……
金玉凤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苛刻的嫂子。
十几年前,她刚嫁到萧家的时候,她的小姑萧德音还没定亲。那时姑嫂两人关系也是不错的。小姑后来出嫁,她忙前忙后,出了许多的力气。
金玉凤嫁给萧成麟没多久,就看出来丈夫不顶用。既然小姑嫁的好,那么做嫂子的,指望小姑和自家相互应承关照,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自己的丈夫是她的亲兄弟,自己的儿子是她的亲侄儿!可惜这个小姑从不让她省心。出嫁没两年就闹出轨离婚,好容易后来夫妇有了和好的迹象,连孩子都生了,突然就又离了婚。
萧老爷死了后,这些年家里经济左支右绌,全落在了金玉凤的身上。丈夫在国府里的那个职位,不过是混日子,吃不饱饿不死,又赌博抽大烟,靠自己想方设法才勉强维持住了外头的体面。原本有顾家这个姻亲在,遇到什么难处,借着这层关系,说话办事也是不难。实在不行,厚着脸皮去找顾长钧帮忙便是——这个顾家的儿子,虽然看着高高在上不近人情,对自己这边也从无过多的热络,但真厚着脸皮找上去的话,他其实也讲人情的,比这个天孤星投胎转世的小姑不知道要好多。
所以可想而知,当时金玉凤得知离婚消息的时候,心情是何等的恶劣,几天里饭都吃不下去。埋怨萧太太懦弱管不住女儿,埋怨小姑自作主张不顾娘家人的困难。当时她还以为小姑离婚了要回娘家的。没想到这个小姑确确实实天孤星转世,离了婚就仿佛是从石头里蹦出来似的,那几年除了回来看萧太太,给侄儿带些伴手礼外,和自己这边几乎是断了往来。金玉凤也就冷了心肠。两边淡了几年。直到去年叶家的二少爷离婚,对她还是念念不忘,金玉凤的心思才终于又活络了过来,想着若能就此靠上叶家,也是不错的。所以去年底这个小姑一回来,她就打定主意要讨她的好。被她发现自己疏于照顾萧太太,为了弥补,还特意拨了那个丫头专门伺候萧太太的饮食起居。但她多少还是了解自己的小姑,并且心里其实也是有些畏她的,也只敢从中暗暗搭线给叶家少爷创造机会而已,不敢明里催逼。没想到叶家二少爷中看不中用,前些时候,连人也给打包送出了北平。
……
金玉凤目光微闪,忽然面露笑容,上前一步:“妈累了,就让她好好休息。跟前一直有人照看呢,你们放心就是!顾公子,你好久都没来了,晚上难得,更是稀客,成麟高兴盼都盼不来,已经备了些家常菜,你去坐坐,喝两杯?”
萧成麟也忙附和:“是,长钧,过来坐!”
顾长钧微微笑了笑,道:“出来时刚吃过,喝不下了。有劳二位费心了。”
金玉凤也没指望他真的看的上自己丈夫能和他坐下来喝酒,刚才招呼,目的也不在此。见他拒了,便改口笑道:“那便下回吧。方才宪儿仿似睡了下去,二妹要么你带长钧去看下宪儿。二姑要是不嫌我这人粗俗,随我到外头先去喝杯茶呀?”
说着上前,亲热地挽起顾簪缨的胳膊,拖了她就往外去。
顾簪缨早就看了出来,自己的弟弟对萧梦鸿还是余情未了,也乐见他能心想事成,见金玉凤反应奇快,心里失笑,面上也没过多表露,随了她便出去了。
房里只剩下了萧梦鸿和顾长钧。
萧梦鸿将萧太太床前的帐子放了下来。
顾长钧望着她:“我去看下宪儿。”
萧梦鸿带他到了自己的房间。顾长钧到床前,看了儿子片刻,最后起身,慢慢走到萧梦鸿的边上,凝视着她。
房里的灯光很暗。静的连落一根针都能听到了。
“……你这几天瘦了。要是实在辛苦,学校的课可以暂时停一下的。”
顾长钧低声道,很自然地抬起一只手,仿佛想触她的脸庞。
快碰到时,萧梦鸿微微侧了下脸,避开了他的手。
“宪儿睡着了。晚上要么让他睡这里吧。明天我再送他回去。”她轻声道。
顾长钧的手停在半空,顿了一下,慢慢地放了下来。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有话想跟你说。”
他迟疑了下,缓缓地道。
萧梦鸿抬起眼睛,望着他。
昏黄的灯光投在他的面庞上。他望着她的目光里仿佛带了些郁结。
“什么话?”
沉默了下,她问。
顾长钧双手□□兜里,开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
他一直就有这个习惯。每当遇到一时难解的事情时。
他终于停在了她的面前。
“我——”
……
一辆军车亮着刺目的车灯,从远处急速驶来,嘎吱停在了萧家宅子前的巷口。
一个军官从车上跳了下来,一路跑进萧家的门,闯入客厅。
客厅里,金玉凤正陪着顾簪缨在喝茶说闲话,突然见一个陌生军装男人闯了进来,吓了一跳,急忙站了起来,嚷道:“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顾长官在吗?上峰有急令!”军官面上带了隐隐的焦急之色。
顾簪缨一怔,急忙点头,起身去叫,军官火速跟了上来,到了门前,一把推开,对着里面的顾长钧就敬礼:“长官,冒昧打扰了。上峰有急令!”
顾长钧回头看了一眼,到了门口。军官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顾长钧神色瞬间异常凝重,快步回到萧梦鸿的面前。
“德音,我必须马上走了!你照顾好宪儿。”
他看了眼在床上睡着的儿子,转身便快步离去。
萧梦鸿的心跳了一下。和同样目瞪口呆的顾簪缨金玉凤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然拔腿追了出去。
顾长钧和那个军官走的很快,低声交谈着,已经出了巷子。
“等一下!”
萧梦鸿追了上去。
顾长钧回过头,停下了脚步。
“长官,我在车里等你!”
军官看了眼追上来的萧梦鸿,说道,随即跑步上了车。
“这次……真的要开打了?”
萧梦鸿问他,声线有点不稳。
巷子里有些暗,看不大清彼此的表情。
她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他。
顾长钧开始没有回答她。
巷口那辆军车发动了,灯光将前路照的雪白。
他终于道:“我先走了!”
他抬起手,重重地握了握她的肩,朝她点了点头,转身上了军车。
车立刻开走。
萧梦鸿追出了巷口,望着迅速消失在夜幕里的那辆军车,心口剧烈地跳个不停。
……
萧梦鸿也曾幻想过,她已经生活了多年的这个活生生的世界里,或许不会那么残酷,战争不会以她知道的方式来临。
但现在,事实证明了,战争还是降临了。
在这样吞噬一切的洪流面前,个人显得是如此的渺小。即便她是个来自异世的穿越者,她能做的所有预防,或许也就是就像薛梓安那样,提早出国,离开这片开始燃烧了战火的土地。
但她却不想走。薛梓安邀她离开赴美的时候,她就没想过。
现在依然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走。
或许是因为她的儿子也还在这里吧!
……
顾长钧离开的第二天,萧太太在大早就走了。走的时候很是安详。萧梦鸿忍住悲痛协兄嫂办丧事的时候,也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报纸铺天盖地,全部都是关于日军突然发难进攻上海的消息,国军匆忙组织应战。次日,日军两支精锐航空大队共十三架重型轰炸机又从停于台湾海峡的航母上出发,直扑南方航校,企图突袭轰炸机场,以给予中国空军基地毁灭性的打击。当时中方空师正奉命从各处集结而来,数支飞行大队经过远途飞行快要抵达机场了,但燃油已经消耗殆尽,一旦降落遭遇敌机攻击,情况将万分危急。顾长钧获悉电报,当即亲率两支由他一手培养出来的飞行大队冲上云空,于五十公里外飞速拦截住敌机,展开了英勇厮杀。他驾机直闯敌机群,开火将长机击落,随后与队员协同击落了五架僚机。日机被打的措手不及,见无机可乘,匆忙败退。
这场双方正面遭遇的首次空战,持续了不过二十分钟,却令一向狂妄的日空军遭到了重大打击,被击落六架飞机,伤一架。而中方只伤了一架飞机。当晚,消息就通过广播传开,全国轰动,国人无不为之振奋。顾长钧和他的飞行大队威名远扬。
会战持续激烈地进行。
十七号,顾长钧率3架战机轰炸虹口日军兵营,返航与10架日机遭遇,击落日机一架。
二十日,奉命配合陆军,率队掩护轰炸机轰炸在吴淞口登陆的敌人,与5架敌机激战,击毁敌机1架。
二十三日,率队攻击长江出口的日本海军航队,与敌机正面低空作战,击沉敌巡洋舰1艘。
……
消息不断地传来。
而萧梦鸿得到的关于他的最近的一个消息,是半个月前。在与日军两个密集编队的驱逐机的空战里,他带一个队攻击敌人编队,率先冲入敌阵击落一架敌机,但随后,6架敌机紧咬他不放,火力全开,危急之时,他驾机突然做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垂直俯冲后,向外翻了个跟斗,紧随他俯冲的敌机立刻失去了高度优势,当即被他反咬住,机上机关枪火力全开,敌机惊恐之下,慌忙逃窜,又被他紧追击落一架。随后因为燃油告急返航,创造了空战史上以一胜六的奇迹。
这场空战,使得顾长钧的名字令日飞行员闻风丧胆,他也被报纸誉为天神。但在战斗里,他的后背也受了弹伤,落地后就被送入了医院。总统得知消息,亲自发了慰电,发放奖金一万大洋。他于一周后出院,被军委会授予了云麾一等勋章,并被任命为空师驱逐司令员。
……
两个月后,东南的这场会战宣告结束,因日军倾巢而入,地面陆军实力悬殊,防守困难,出于战略保存实力的考虑,总统及军委会决定撤离。
东南沦陷。
这两个月里,北平虽无战事,但全城人心惶惶,战局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人们也仿佛突然意识到,原本一直以为不会来临的全面战争,突然就迎头而至了。
和北平所有的大学一样,京华大学的教学现在也差不多陷入了停顿。每天,学生们谈论最多就是战事。每天,都不断会有学生从课堂上消失,据说是投笔从戎,慷慨奔赴战场支援国难。
萧太太的丧事过后,萧梦鸿除了去学校维持正常的上课外,剩余的所有时间,都是在焦虑和煎熬里度过的。
半个月前,顾诗华终于从外地回了家。一回来,顾太太就把她禁在了家里,不准她再出去。宪儿也是一样,最近半个月,已经不允许他再去萧梦鸿的住处了。
萧梦鸿理解顾太太的担忧,这天黄昏,从京华大学回来后,去了趟顾家。
这是离婚这么多年后,她第一次近距离地站到了顾家的那扇大门前。
依旧是多年前的那个老门房。刚看到萧梦鸿的时候,仿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露出了无比诧异的表情,但很快,他就惊喜地叫了起来:“少奶奶……”
他叫完,意识到自己叫错了,忙改口,鞠躬道:“唉——萧小姐,您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带着物是人非的沧桑。
萧梦鸿微笑道:“王伯,我打过电话的。麻烦你去通报一声,请二姑把宪儿带出来,我给他带了放在我那里的衣物。”
“好,好,你等等——”
老门房让她进到自己的门房里,急忙跑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宪儿就飞快跑了出来。后面跟着顾簪缨和顾诗华。
“妈妈——”
已经半个月没见到母亲的宪儿抱住萧梦鸿,很是高兴。母子俩说了一会儿的话,顾诗华要萧梦鸿进去坐。
“不进了。”萧梦鸿道,“就在王伯这里坐一会儿,也是一样的。”
“萧小姐,太太请你进去。”
王妈忽然跑了过来,满脸笑容地道。
萧梦鸿微微一怔。
宪儿立刻拉着萧梦鸿要进去。
萧梦鸿看了眼顾簪缨和顾诗华。
她两人的脸上也露出些诧异。
……
萧梦鸿进了顾家的客厅。
和从前一样的摆设,连过道角落里的那个落地大瓷瓶,也没挪动过它原本的位置。
顾太太一直没露面。
宪儿还不知道父亲去了战场的消息。天真地以为他只是和从前一样,不在家而已。因为自己母亲第一次来到了他从小长大的这个家里,快活的不行,拉着萧梦鸿去看了自己的房间,又开了父亲卧室的门让母亲看。
依旧是从前那张大床,铺着雪白的几乎看不到半点褶皱的被单。
空落落的。
……
天黑了下来。
萧梦鸿终于要回去了。
宪儿依依不舍地送萧梦鸿,到门厅时,顾太太忽然出来了,站在那里,微微扬着下巴,神情冷漠。
萧梦鸿停了下来,转过身,迟疑了下,朝顾太太点了点头。
顾太太让顾簪缨带宪儿上去后,走到萧梦鸿的边上,问道:“长钧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
萧梦鸿摇了摇头。
顾太太眼睛里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很快又道:“他要是和你联系过,你要让我知道。”
“明白。”萧梦鸿低声道。
顾太太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别怪我不让宪儿去你那里了。以后你想看他,自己过来。”
最后,她冷淡地道。
……
萧梦鸿回来时,路过了鲁朗宁夫妇的家。
鲁朗宁家里晚上有个聚会。过来的客人里,谈的除了局势,就是议论何时离开这里。
“萧小姐,上海已经被占了!日本人来势汹汹,以后怎么样,实在难料。像您这样的,为什么还不去美国?要趁早啊!现在走香港还来得及!我定了船票了。现在船票也是一票难求啊!您要是趁早做了决定,我们可以一道走的!”
一位学者手里夹了根香烟,吞云吐雾地说道。
鲁朗宁太太也在考虑回美国。但鲁朗宁先生没这个打算。他决意留下来,保证京华大学的正常运转。
“军人的天职是作战,我的职责便是教育。即便是战时,我也不能抛开我的职责。”
他说道。
……
萧梦鸿是在十点多回到自己住所的。
两家很近,她拒绝了那位热心的学者的相送,自己走了过来。
路灯也透着黯淡的有气没力的颜色。她快到家时,忽然闪烁几下,停了电。
四下黑了下来。
最近物价涨的极快,供电也变得不规律了。
一黑下来,边上那家常在晚上聚众熬夜打麻将的邻人家里就传出一阵嘈杂声,应该是被断电打扰了牌局。
萧梦鸿从包里摸出钥匙,开了院门。
因为时局不稳,田老妈子和儿子打算回老家。前几天结了工钱,已经走了。
珊瑚的孩子这两天发烧,今天请了假,也没来。
家里就她一个。
萧梦鸿进了屋。
房子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摸着黑,沿着楼梯上去,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慢慢地摸索着朝床边走来时,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差点摔倒,等站稳了脚,蹲下去摸了摸,摸出是一双鞋。
男人穿的靴,又大又沉。
她猛地抬头,借了从窗户里透进来的一点微弱光线,终于辨出,床上仿佛躺了个人。
“是我。我刚回。”
那个黑影从床上坐了起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