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伤的重的,便是因贪财想救出财物的人。
其中伤得最重的那个,是心存侥幸冲进房里,被烧塌的横梁砸中腿的那个。
这人幸亏被一个胖子给救了出来,否则非死不可,即便如此,那条被砸中的腿估摸也是废了。
此时那人正在抱着两条腿嚎叫,另一条腿是被那胖子救时候,给一把摔断的,那胖子面上是瘆人的笑容,像个杀佛,又的确救了他一命,让他敢怒不敢言。
还有零零散散的妇人,向着那堆灰烬发出凄凉之声,哭自己的财物烧没了,后头不知如何是好。
胡淼淼踱步在这片狼藉之中,面上一如既往带着笑容,与这片人间灰烬格格不入,却无人敢说三道四。
他走到一个啼哭的小女孩面前,圆滚滚的身子,用脚一挑,用手一接,灵活地捡起一只拨浪鼓,摇了摇,发出咚咚的声响。
小女孩停止啼哭,怯生生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胡淼淼将拨浪鼓递给她,笑呵呵道:“小姑娘,你的亲人呢?”
小女孩睫毛上还有晶莹的泪珠,童真稚嫩的脸浮现犹豫,不敢接。
不远处在烧毁的房屋下看看还烧剩什么东西的妇人,见状冲过来,一把抱住小女孩,开口道:“多谢大人,小女不懂事,冒犯大人了。”
说完将小女孩一把抱起,跑向远处。
这是一对孤儿寡母。
胡淼淼面上笑意丝毫未变,他遗憾的摇了摇手中的拨浪鼓,朝着驿长走去。
这些人怕他也是应该的,毕竟昨夜大火纷飞时,死士袭来,他亲自出手,杀了点人,那些死士的尸体如今还摆在驿站之外。
这些敢追杀影卫的死士,有组织有策略,他低估了这些死士。
禀报了万岁爷后,他带着人连夜兼程赶来,到这个马下坡驿站时,本能感觉不对。
此处地形复杂,若有人在后撵,在坡下设伏,两边夹击,定打人个措手不及,无力还手。
这里又是南边回京的必经之路,换马修整皆在此处,是最好的埋伏之地。
他心知有异,估算了估算,派几人前去接引押人回来的影卫,自己带了剩余之人则就地潜伏下来,等在驿站之中,又让人潜在坡下,果然等来了坡下的埋伏。
他所料不错,却还是错估了一点,没想到指挥死士的那领头人如此歹毒,为了烧死关键证人和影卫,竟然不惜火烧驿站,想将所有人都烧死。
幸亏他早有准备,足够警觉,最终才没有酿成大祸。
趁昨夜之乱,隐藏在人群中的死士杀向逃出的影卫和那关键证人,便是那时,他杀了几人,具体几个,记不清了,许是五个,许是七八个,将看见的百姓给吓坏了。
最后杀得只剩了两三人,死士的领头人并着剩余的两人,见势不妙逃走了。
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死士也会逃命了。
现在回想,这死士的领头人毒计实在阴毒,一环扣一环,先是放火,再趁乱劫杀,最后坡下埋伏斩草除根,毒计一气呵成,若是他们事先没有准备,准得着了道,任影卫武功再高,也护不了关键证人的周全,到时死士的目的便已达到,而影卫损兵折将,白忙一场。
胡淼淼又摇了摇手中拨浪鼓,所过之处,无一人不在闪躲他的目光。
唉,他心中实在遗憾,这些百姓怎么会怕他呢,他明明那么和善,不过杀了几个最有应得的恶人罢了,虽说血腥了点,他还顺手救了人呢,怎就怕他了?
真是可悲可叹啊!
他笑意盈盈地行走在废墟之中。
驿长见他走来,哆嗦了一下,立即起身,没了昨日的官威,腆着脸:“大人,有何吩咐?”
胡淼淼笑眯眯地走近,拿手拍了拍驿长:“干得不错。”
驿长肩膀一痛,诚惶诚恐:“不敢不敢,托大人的福。”
他怎知道,这个昨日来驿站当厨子的胖子,竟然是个大人物,昨夜深夜将他提溜起来,说了一番危言耸听,今日全实现了。
虽是受了胁迫,他却无比感激这胖子,要不是这胖子,这驿站里出了人命,他非但前途尽毁,性命难保。
胡淼淼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笑着拍到他的脸上:“安顿好这些人,莫贪一文,若被我知道,走路小心着些。”
“大人,小的哪敢啊。”驿长都快哭了,他哪里敢,这位大人杀人如切瓜,昨夜当着他的面一掌就劈开了一个刺客脑门,血花和脑浆四溅,吓尿他也。
而且安顿这些人,本就是他身为下马坡的驿长该当的,他管辖的驿站成了这模样,上头必定问罪,他还想将功折罪一二呢。
这位大人此举,无论给多少,都不亚于雪中送炭。
他赶忙接下银票,抽空看了一眼,立时瞪大眼睛,这回恐惧变成了感激涕零:“大大人,您真乃大善人,您放心,小人以性命发誓,定然将他们安顿得妥妥帖帖的。”
“得了,将这玩意替我还给那小姑娘。”胡淼淼笑呵呵道,将拨浪鼓直接插到驿长怀里,转身即走。
他不太满意这人的恭维话,词儿太少了,但也没功夫在这里耗了。
这个驿长虽有点毛病,胆子小了点,却还是知轻重的,脑子也不笨,能亲身下场救火,指挥疏散,办事还算牢靠,否则昨夜他就替万岁爷将人收拾了去。
这场事,驿站的百姓受了池鱼之殃,给银子安抚,这是他该做的。
他胡淼淼不是什么好人,但在万岁爷底下做事,收尾要收拾干净,甭让爷操心,否则爷就得让他操心了。
回到影卫之中,他弥勒佛一样的笑脸看向贺家父子,老的一副肥头大脑,小的十七八岁,一脸猥琐体虚相,此时两人都怕得要死。
老的那个,有点眼力见,看出了胡淼淼的与众不同,连滚带爬爬到胡淼淼面前:“求大人救命啊,您若能保我们父子平安,小人愿奉上贺家无数家财,求大人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