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些老匠人们不会写字,他们更多的是通过口述,为了保证记录的详细,所以我就自作主张负责写出来,大人,您看这些都是大家每天的研究结果,虽然现在的进程并不快,但是其实每天他们都在进步预计再有半个月的时间,想来这张图纸就能被这些老匠人们完全给弄明白。”
“等到完全地弄明白这张图纸,接下来的任务才是大人你要求的简化部件。”
厚厚的一叠记录,小吏很是殷勤地向长孙安业解释着。
自从来到这个部门,他感受到了与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的重视,顶头上司撒手不管,手下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老匠人,并不懂什么叫做政治经营,一下子,他这个小吏就在这个部门显现了出来,显得更加的重要。
本来他只是负责处理一些杂事,后勤之类的工作,在工部最底层,在哪里都得不到重视,可在这个部门里,只要长孙安业不在,那这些老匠人最仰仗的就是自己这个记录在工部名册之上的小吏。
在这样的重视下,小吏觉得自己的政治生活得到了实现,生活更有了奔向。
从这本记录本上,长孙安业也是看出了他们这段时间确实已经尽力在研究,并没有偷懒,。
而这位小吏,能想到用记录这个办法,脑子想来也是机灵的,难道今天突如其来还能让自己遇到一个人才不成?
“不错,你做的不错,这个办法好,以后好好干,最后要是这个曲辕犁真的顺利研制成功,向上表功的话肯定会带你一份的,虽不至于有多大的好处,但成为工部下属的小官还是可以的。”
得到长孙安业的承诺,小吏那是激动的不行,他本是普通人出身,能在六部混到这个地位那就是因为他懂什么叫做多看多做少说话,谨小慎微才坐到现在这个位置。
但是小吏这个身份,虽面上看着很是风光,但实际上并不属于正式的官职。
没有昌达的晋升空间,大家又都属于小吏阶级,能在这个阶级里混的人,就没有任何一个年轻人是看不懂人情世故,不会做人的。
而在这样一个大家都跟谨慎的时候,谁能爬的更高,那比拼的就是谁的后台更硬。
谁的后台越硬,那在朝廷下发下任务之后,就会有优先选择权,而在得到功劳之后,这人也能将功劳全部拿到手,而在竞争同一岗位时,谁的后台硬,只要能力相差不多,那肯定就是后台更硬的那位更有希望的登上重任。
他这个人本来就是无根基的浮萍,也正是因为这点,这次派遣他这个没有后台,简单关系的人才会被派到长孙安业这个新建的部门之内。
他能力不错,但因为没有后台,这么多年都没等到什么好机会晋升上去,说白了就是他很缺乏铁打铁的功劳为他贴金。
可现在,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曲辕犁这个东西虽他看不懂,但通过与这些老匠人的交谈,他也明白这个东西的重要性,只要这件事成功,他这个参与其中的人肯定也能分到一份可观的功劳。
至于功劳多大,那就要看他参与其中的参与度有多大冥思苦想之下,他注意到了老匠人们普遍不识字的困境,于是,将研究记录在案就成为了他的最好深入参与的最好时机。
于是,在没有得到允许之下,他擅自就冲上去帮忙,甚至于为了听懂这些老匠人们所言之语,他还暗地自己恶补了一堆工匠专业的知识,就为了可以尽量地将这个记录工作做到最完美的地步。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长孙安业前来查看,他自然要表明自己所做之事的功劳。
至于做好事不留名,他是怎么也不会去做那种傻事的。
这不,现在这承诺不就得到了吗。
看着小吏按捺不住的的激动,长孙安业并没有什么看不起的心思,作为普通百姓的一员,他很清楚底层小吏的悲哀。
大家都是打工人,没有背景没有后台的难处长孙安业很了解,这种收拢人心的随手小事,长孙安业也不会觉得麻烦就是了。
“嗯,你们的进度已经很不错了,加油吧,陛下对我们的期待很高,要是我们这一次可以完美完成任务的话,那下一次陛下肯定对我们另眼相待。”
“相信我,各位,这一张图纸只是一个开始,后续还会有更多的东西需要研究,只要各位矜矜业业地研究制造,虽不至于封侯拜相,但光宗耀祖那是一定的。”
画大饼,又一次的画大饼,长孙安业那真的是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每一次在研究部待的时间长一点,长孙安业就这样喋喋不休地用着各种花式好话不断地给这些老匠人们洗脑。
不要说这些老匠人不识字了,就连小吏与门外那些原先在皇宫内当差的护卫们,在长孙安业这不断地洗脑之中,也不由地热血澎湃起来。
说完自己脑子里仅有的夸赞之语,长孙安业觉得自己这次的巡视任务已经完美完成,完成日常问候任务,长孙安业就准备背着手返回长孙府休息。
小吏很有眼色,见长孙安业有离开的意思,连忙赔笑着将人送出了门外。
“你,很好,以后你就是我们研究部的负责人了,专门负责这些老匠人们的工作,不管他们需要什么,生活工作方面的事,他们都是大老粗,你要上心一点,记住!你我都不是完成任务的核心,他们才是!”
说完,长孙安业很是慎重地拍拍小吏的肩膀,并三言两语就将他从小小的小吏提拔成了这些工匠们的负责人。
得到了提拔,小吏那本是假笑的脸上立马浮现出几分真情实意,虽然这个负责人只是口头承诺,并不是什么正式的官职,但小吏也还是很高兴。
这位虽不清楚后台是谁,但长孙这个姓氏实在是太过震聋发聩,最有名的那就是现在的国舅爷长孙无忌,虽不知道他与长孙无忌的关系远近,但想来也比自己这么一个小人物地位高的多。
能在长孙安业这里获得姓名,那就代表着他已经被长孙安业给认识了,而跟着长孙安业混,他的未来肯定也一番光明。
虽然他看着就比长孙安业的年龄要大,但这一瞬间,他有种趴在地上求抱大腿,叫爸爸的冲动。
不是他没骨气,而是身为文人,他也有一颗向上的心。
但是,往上爬,得有人扶持。
谁让现在是这个规则呢。
除非你有打破这个规则的可能。
而事实就是,这套规则就没被人打破过。
他们这些微末小吏人数众多,主要包括了各地的衙役、狱卒、门人等等,在拥有广阔地域的封建王朝中,此种官吏人数众多,分散地域极广,影响力也极大。
他们身上有一个明显的特点,他们的官职大多世代相传,从祖辈一直延续到当代,世世代代扎根于当地,成为了当地举足轻重的势力。
甚至是在封建王朝更替过程中,各王侯将相以及皇家时常有更迭,但他们作为本地的深厚势力,却未曾发生过职位上以及地位上的任何变化,他们的存在,比世家的存在还要稳固。
因为他们属于朝廷不可废除的一部分,封建王朝统治阶层的指令要通过这些微末小吏,施加于普通百姓身上,而普通百姓的日常动态,也需要通过微末小吏搜集上来。
令史、书令史都是唐朝小吏,属于流外官。他们或没条件、或没能力科举,或没家境门荫,所以浊流入仕,为文人士大夫所不屑。
这些微末小吏鱼龙混杂,来自五湖四海、三教九流。导致此种官吏在官场上品性较差,常常混迹于社会的各个角落,在各阶层中来回穿梭。
他们职位卑微,人数众多,依然工作繁重,“老吏抱案死”是底层公务人员的最真实写照。
加之官职较低,官场上的话语权较轻,俸禄也较少,难以供养家庭,遂产生了贪腐行为,且是官场中的巨贪、大贪。
这可也算是走向了两种极端了,要不就一贫如洗,被人欺压到底,要不就是贪婪成性,成为侵蚀王朝的蛀虫。
而现在小吏就是选择了依靠一个可靠的后台,让自己之后的仕途可以走的更加顺畅起来。
长孙安业同样也知道小吏心里的想法,同时,他也愿意给这个机灵讨巧的小吏一个向上爬的机会。
不过是随手拉一把的事,要以后这位小吏以后真的一飞冲天的话,那今日长孙安业对他的扶持之恩肯定是要铭记于心的。
毕竟提携扶持之恩,谁要是不认,那以后就不用在官场这个圈子里混了。
暗地里给自己找了一个隐形小弟,超额完成任务之后,长孙安业悠悠然,嘴里哼着小曲就朝着家里走去。
唉,还是古代的生活舒坦啊,没有紧绷神经的打卡考勤,没有加不完的夜班,没有吃不完的上司大饼,这样的生活,美滋滋啊美滋滋。
“少爷,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看着明亮的天空,管家心里感叹自己还真的是对少爷的期待太多了,本以为今天正午少爷都没回府,是少爷终于想清楚要安安分分在工部当值了,可没想到,少爷到底还是少爷啊,自从领了这么一个官职之后,那是一个完整的工时都没有满足。
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觉得自己每年付出的俸禄打水漂了而克扣少爷的俸禄。
“当然是回来吃饭了啊,管家我跟你说啊,不要觉得皇上每天被整个御膳房侍候着就觉得皇宫里的膳食都好吃,今天好不容易在皇上那里蹭了一顿,结果呢,油水倒是十足,但这个味道啊,啧啧,还真是没滋没味的不行。”
今早本就吃的清淡,正午更是在皇宫吃了一顿蒸煮为主的宫廷膳食,没有麻没有辣的,一天都没尝到刺激味道的长孙安业决定自己浑身难受。
“少爷,慎言!”
自己这还没进府呢,少爷这就口不遮拦,要是被人听去,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记少爷一个妄议帝王的不敬之罪。
“没事,我说的又不是假话,怎么,现在就连实话都不能说了?”
“少爷!!”
眼瞧着少爷这犟脾气上来了,管家制止的声音都高上了几分,震了长孙安业一个激灵。
“你小声点,我的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
揉揉发疼的耳朵,长孙安业下意识地往旁边后退两步,看着管家的眼神充满了幽怨。
“少爷,这隔墙有耳的事不用我再提醒了吧,不要看这里是家里就放松警惕,谁知道暗地里有谁的耳目呢,少爷你以前可能不被人关注,可现在可不一样,你可是陛下身前的红人,他们不知道少爷为什么会得到陛下的重视,肯定会想办法去前来探知的……”
管家也不知道,为什么少爷一病起来,不仅脾气本性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就连这从小在家族培养起来的谨小慎微,八面玲珑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行行行,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管家啊,快让厨娘将昨天没吃的羊肉都给处理出来,我要吃麻辣的火锅,加麻加辣!”
被管家的喋喋不休给吵得不行,长孙安业只能推着管家急吼吼地往饭厅冲去。
“不行啊少爷,今晚你有请帖,长孙大人的长子亲自上门邀请,说今晚长孙大人在府中设宴,特邀您前往。”
被少爷的动作一推,管家谆谆善诱的状态终于转移,边提醒还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烫金请帖,向长孙安业解释着。
“可不可以不去啊,我那羊肉可已经买回来两天了,我这一口都没吃到,再放下去,这肉可就要坏了,要不管家你告诉他,来日,来日一定亲自上门叨扰,今天就让我在府中好好吃一次火锅不行吗?”
看着管家手中的请帖,长孙安业最后为自己争取着,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当真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