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李潇兰在禁军的护送下,返回禁宫。
相较于重逢时的喜悦,离别之际,倒没什么伤感。
毕竟,都在京都之中,离得很近。
而且,李潇兰已经向梁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只要她想回来,随时都能再回来。
因此,秦风和柳红颜,只是送了几步,就转身回明月斋了。
几乎是李潇兰前脚刚走,宁虎就来了。
“秦兄,昨夜柳明率领锦衣卫的弟兄们,连夜清洗京都各坊,共揪出北狄夜枭九人。”
“我看这一次,这北狄探子,被彻底斩尽杀绝了。”
正在检查发酵房的秦风,背着手,漫不经心地回应:“探子是抓不完的。
“狡兔尚且三窟,更何况是北狄夜枭?
“明面上的探子,不过是群炮灰罢了,专门充当挡箭牌。
“暗地里的探子,才是干实事的。
“即便是将暗地里的探子抓完,还有隐藏更深的老牌间谍,这些人,在大梁生活了几年甚至十几年。
“除非自己暴露出来,否则根本判断不出,他们到底是北狄人,还是咱们大梁子民。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想办法,把这些老牌间谍抓完,还有保底的间谍。
“这些人,平日里跟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别,与夜枭也没有任何来往。
“可是一旦得知,同袍死绝了,马上就会肩负起重担。”
说到这,秦风拿起麻绳,把发酵酒糟的缸口,重新捆扎了一遍,防止漏气,随即云淡风轻道:
“缉捕敌国探子,说到底,只是表面工作。
“相反,不能斩尽杀绝。
“若是敌国探子死绝了,以后如何向敌国主动释放消息?这也是个难事。”
听到秦风一席话,宁虎不由目瞪口呆。
在他的印象里,凡是敌国探子,尽是些窃国大盗,都该斩尽杀绝。
可是,秦风的一席话,却刷新了宁虎的认知。
原来清除敌国探子里面的讲究,居然这么多。
尤其是秦风说,要故意留着部分敌国探子不能杀,更是令宁虎匪夷所思。
尽管无法理解,但宁虎却对秦风的话,深信不疑。
毕竟……
秦风自己就是个间谍头子。
一手打造的锦衣卫,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成为了,仅次于黑尉和夜枭的第三大间谍组织。
秦风对于这方面的了解,自然是毋庸置疑。
只是……
宁虎更奇怪了。
“秦兄,既然你明知道夜枭杀不绝,甚至根本就不能杀绝。”
“为什么还让三小姐,给柳明下达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柳明是莫离的徒弟,又是锦衣暗武卫的队长。”
“这京畿地区的通信和暗保,都少不了他出力。”
“若是过于苛责他,恐怕……”
不等宁虎说完,秦风已经挥手打断。
拍了拍手上沾染的酒糟,转身走出发酵房,将房门关好。
这一屋子发酵缸,就是金库,绝不容许任何闪失。
锁好门,秦风拍了拍宁虎的肩膀。
转身来到石桌旁坐下,倒了一杯早已经凉透的茶水,递给宁虎。
“宁虎啊,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咱们现在的处境怎么样?”
宁虎耸了耸肩,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考虑,就已经回答出来。
“很好啊。”
“至少比咱们刚回京都那段时间,强太多了。”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个时候,上到圣人,下到林太保,全都憋着心思,想要弄死我们。”
“结果呢?还不是咱们笑到最后。”
“林太保和二殿下,全都垮了。”
“圣人也领教到了你的厉害,投鼠忌器。”
“至于七殿下,一如当初,继续龟缩在后宫,鲜少露面。”
“三公,损其二,只剩下太傅一人。”
“偏偏这太傅老先生,最是爱惜羽翼,鲜少卷入党争。”
宁虎满脸得意,觉得跟随在秦风身边,就是自己的荣幸。
如今在这京都之中,就连李氏皇族面对秦风,都要避其锋芒。
朝中官员,以桃林党为首的文官集团,对秦家马首是瞻。
放眼整个京都,都找不到对手。
作为秦风的左膀右臂,宁虎的身份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别看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户侯,可就算是朝中二品大员见到自己,都要礼让三分。
还不是看在秦风的面子上?
看着宁虎得意洋洋的模样,秦风不由轻笑一声。
端起凉茶,也不嫌弃,直接灌了一口,不急不缓的分析起来。
“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接下来,还有一大堆麻烦事在等着咱们。”
“七殿下李雍和太傅一党,暂时还不必担心。”
“如今,真正需要应付的,还是咱们这位圣人。”
“论宏才大略,智谋远见,势力权衡,当今世人,无人能出圣人其右。”
“圣人独揽大权时,杀伐果决,如今权威受到质疑,便开始隐忍。”
“他太能忍了,或者说,是在厚积薄发。”
“和谈一事,就是咱们与圣人之间的谈判筹码。”
“只要和谈顺利,短期内,咱们与圣人即可相安无事。”
“相反,他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咱们,这一次,可就不再是斗智斗勇了,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兵戎相见。”
“我可不希望这一天到来,否则……”
秦风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后果之严重,已经不言而喻。
“明天,就要正式开始和谈了。”
“若是和谈不顺,我们就要面对圣人的怒火。”
“毕竟,圣人等的就是对付我们的借口!”
“若是和谈顺利,我们就要面对北狄的报复。”
“咱们的势力,全都在北境,而北境又与北狄接壤。”
“等和谈结束,咱们还要去北狄还礼,正是北狄下手的好机会。”
“而且前往北狄安抚,是规矩,轻易无法推脱。”
“等我们走了,这京都再次陷入空虚,圣人也好,李雍也罢,必然趁此机会,大肆策反我们的人。”
“说不定等我们回来,这京都的天都变了。”
“你说,咱们的处境,到底是好,还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