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二楼书房门口,蓝玉见到小小一只的沐轻忧都没顾着问这是谁,直接推门进书房。
哪曾想一推之下没能推开,里面竟是上了锁的。
蓝玉慌了,保养得宜的手重重敲上书房的门,腕上的翡翠镯子与门碰撞清脆作响。
“老爷啊,深儿是犯了什么错你要动家法,他年纪轻轻可经不起打,有事好商量……”
她一句话喊完,门就开了,沐烨和沐虞深相继走出来。
沐烨阴沉着脸,怒声道,“成何体统,晚辈都在,你这是哭的什么!”
“我……”蓝玉也有点懵,愤怒的眸光射向夏玲。
夏玲一怔,大呼冤枉,眼泪倾刻间下来,“不关玲儿的事啊,是这小妹妹……”
说着指向沐轻忧,满脸控诉,“先是莫明其妙打了玲儿,非要玲儿去叫太奶奶,玲儿想说不去,这小妹妹竟是要打死玲儿的。”
她这话明显有夸张成份,沐轻忧有点缓不过神来,一时忘记回嘴。
前世沐烨知道沐虞深为逃兵,那可是生了好大的气,抡起皮鞭就是一顿抽,连带着不同意自己留在沐家。
沐轻忧记得小叔出书房时,背上血染一般,一块好地都没有。
沐烨却仍不依不饶,要让自己离开。
还是沐虞深在石阶上带伤跪了一夜,沐烨才同意留下自己,但对沐轻忧一直都是不冷不热,虽然没有像别人一样苛待嘲讽,却也没什么感情便是了。
如今……
她是真些糊涂了,为什么和前世不一样?
是哪里出了错?
夏玲见沐轻忧不出声,更觉自己有理,哭天抹泪的,“玲儿从十七岁就伺候太奶奶,哪受过这等委屈,小妹妹这哪是打的玲儿,这是打太奶奶的脸啊!”
沐老夫人听明白后也生气了,刚要发作,就被沐老太爷一声吼了回去。
“行了!如今的下人都这么没分寸了,管家呢?就是这么管下人的?”
沐家上下没有不惧沐烨的,沐烨身上自有一股凛然的气势,不怒自威,即使如今老了,气势也是不减分毫。
夏玲本来就是假哭偏多,如此一来便把眼泪收了回去,抽咽着回答沐老太爷的话,“刘管家出去采买了。”
沐老太爷懒理会一个下人,目光在众人表情各异的脸上扫过一圈,最后落在沐轻忧身上。
“叫轻忧?”
“是。”沐轻忧处变不惊的点点头。
“轻忧从今天起留在沐家,和妍儿绮儿一样,都是沐家的小姐,管家回来要他准备好房间,晚上之前让轻忧住进去。”沐烨对夏玲吩咐道。
夏玲怔了,一时忘记答是。
蓝玉傻了,诧异的看着沐烨。
连沐轻忧都有些不解,但没提出异议,毕竟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最淡定的要属沐虞深,表情是百年不变的平静,淡声道谢,“谢爷爷。”
沐烨没答话,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书房了。
一大早就闹得不得安宁,沐老太太一肚子的疑问,沐老太爷一走,她就拉着沐虞深追问,“深儿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沐虞深一向孝顺,一边安抚着蓝玉,一边对夏苹吩咐,“先带小姐去我房间。”
“是。”夏苹经过这一闹也算看出了沐轻忧的地位,因此答的十分恭敬,当然,暗中的看不起和不服气肯定是有的。
沐轻忧就算没有人带着,也一样能找到沐虞深房间,但为了不让人怀疑,还是乖乖随夏苹去了。
夏苹将她带到房间门口,只说了句,“这是少爷的房间”,便转身离开了。
沐轻忧知道她和夏玲向来是“同仇敌忾”,连同王妈,三人对她一直是恨之入骨。
沐轻忧自认前世没做过什么惹人怨的事,可那三人就是容不下她。
这世……
望着夏苹离去的背影,沐轻忧残忍勾唇,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也别想被放过!
……
回到熟悉的房间,沐轻忧感慨万千。
房间里的陈设和前世一模一样,让她想起很多从前的事。
落入冰湖后沐虞深衣不解带的照顾是在这儿……
十七岁表白也是在这儿……
连被拒绝,都是在这儿……
沐轻忧走到宽大的衣柜前,轻轻拉开柜门,从里面挑了件稍长款的衬衫。
沐虞深的。
她既然决定要和沐虞深在一起,就肯定会付出行动。
尽管如今才十岁的身体什么都做不了,但不防碍她一点一滴渗入沐虞深的生活中,让沐虞深习惯与自己的亲密,到时候顺理成章觉得理所当然。
昨晚的旅馆里只有淋浴,浴头看着挺脏的,在火车上四天没洗澡,沐轻忧在浴室中洗了很久才出来。
过肩的头发淅淅沥沥滴着水珠,沐虞深的衬衫穿在她身上刚好过膝盖,瘦小的身体穿不出性感的感觉来,倒是单薄的楚楚可怜。
沐轻语对着镜子照了照,这副尊容若非是有恋童癖的人,怎么也不可能产生别的心思。
算了,慢慢来吧。
一路叹气回到房间,沐轻忧发现沐虞深已经回来了,正在柜子前找衣服。
听见脚步声,沐虞深转头,见沐轻忧头发湿漉漉的穿着一件他的条纹衬衫,怔了怔才问,“怎么穿我的衬衫?”
“我没找到别的衣服。”沐轻忧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其实也是事实。
这房间里除了沐虞深的东西哪有别人的?
沐虞深若有所思点点头,“是我疏忽了,一会儿叫夏苹到妍儿房间里拿两件衣服你先穿着,明天带你去买。”
沐轻忧乖巧的点点头,“小叔,你也要去洗澡吗?”
这个称呼一出口,明显见沐虞深怔了怔,
沐轻忧早就想好说辞,上前一步道,“你说过不准我叫哥哥,叫叔叔又太老,所以叫你小叔,你不喜欢吗?”
“没有,你喜欢就这么叫吧。”沐虞深似回神一般,在柜子里抽出一套衣服,反手关上柜门。
“我去洗澡,你累就睡会儿,我会让夏苹把衣服放在枕边,一会儿我有事要出去,你在家里别乱跑。”
“小叔要去哪里?”沐轻语问。
“办点私事。”沐虞深脚步一顿,犹豫之后修长的手抚上沐轻忧发顶,轻轻摸了摸。
沐轻忧顺势抓着他的手,脸颊贴在男人掌心,小猫似的蹭了蹭,笑着问,“那小叔什么时候回来?”
沐虞深显然有些意外这般亲昵,但也没把手抽回,只淡淡道,“晚上。”
“我等小叔回来。”沐轻忧笑笑,抓着沐虞深的手似撒娇般摇了摇,“你不回来我不会睡的。”
沐虞深怔了怔,才答,“好……”
……
“第一轮竞演结束,现在投票通道已经开启,大家可以踊跃为自己喜欢的节目进行投票了!”主持人上台走了个过场,为接下来第二轮表演做热场。
“让我们再熟悉一下今晚的八组学员,首先是陆从絮一队,苏茉莉和我们的小帅钱俊,人如其名,钱俊是真的很俊对不对?”
温绵玉在后台,听着前面主持人台词,默背第二轮竞演的台词。
投票只有五分钟就会关掉,这五分钟由主持人进行垫词,而后便直接开启二轮表演。
温绵玉二轮表演是第一个出场,也就是说,再有几分钟就又轮到她。
五分钟时间在温绵玉的默背中结束,工作人员过来通知,可以上台。
温绵玉上台后,前面主持人开始报幕。
“第二轮竞演,第一组,竞演作品《失忆》,竞演人:温绵玉,钱俊。”
“竞演开始!”
……
民政局。
临近下班时间,熙熙攘攘的大厅渐渐空落,最后只剩下休息区坐着的奚音一人。
奚音来的时候,曾向工作人员确认过办理离婚需要用的证件。
她相貌惹眼,属于过目难忘的漂亮,工作人员这一下午抽空就要往她这边看一眼,此时看人都走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奚小姐,我们再有十分钟就要下班了,你等的那位先生还没来吗?”
“应该快来了。”奚音从椅子上站起身,抱歉的笑了笑,“他比较忙,我打个电话问问。”
“好。”工作人员微笑道,“其实离婚这种事不用太急,如果有一方没有想好,可以等两人都考虑清楚再来办理也不迟,我们遇到过很多夫妻因为一时冲动离婚,事后都要后悔。”
后悔吗?
奚音没法和工作人员解释她和顾淮添的婚姻从开始就注定结束,笑笑拿出手机,在电话簿里找出顾淮添的号码。
屏幕上显示上次通话的日期在半年前,奚音看着,有种久违了的感觉。
她和顾淮添一年前因为两家商业联姻而结婚,结婚后奚音一直不太愿意麻烦顾淮添。
起初半年,她有事情的时候才会给顾淮添打电话,后来发现顾淮添虽然工作繁忙,但每晚都会回家,她也养成习惯,有什么事就在晚上说,平时从不打扰。
今天却是要破例了。
主要是如果今天办不上,明天周末,民政局不上班,再办离婚就要周一。
周一又是各种例会集中的一天,顾淮添肯定更忙,可能就要拖到周二……
这一年的联姻已经耽误很多事情,好不容易到了约定的期限,奚音实在不想再拖,点开顾淮添的号码拨了出去。
也在同时,另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屏显是陌生号码,奚音犹豫之后接起来,“你好。”
“奚小姐,是我。”电话中男人的声音熟悉,是顾淮添经常带在身边的助理。
奚音记得对方叫程间,是个沉稳又有礼貌的人,问,“程助理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顾总在去民政局的路上出了车祸……”
“他怎么样?伤的严不严重?”奚音忙问。
“奚小姐放心,经过医生检查顾少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程间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报了医院的地址,说,“奚小姐来看看便知道了。”
……
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奚音才知道程间吱唔难言的原因——顾淮添失忆了。
在去民政局的路上出了车祸,顾淮添的车子冲出桥栏杆,安全气囊及时弹出,保护了顾淮添的同时,也撞晕了顾淮添。
被送来医院,醒来后便失忆了。
“医院已经为顾总做了全面检查,除了轻微脑震荡之外并没有查出别的脑损伤,CT核磁也都正常……”
出了电梯,程间步伐匆匆,一边解释一边不住叹气。
“当时顾总醒的时候第一句话就问我是谁,接着又问医生要做什么,我看情况不对只能先让医生出去,检查的这段时间我回答了顾总很多问题,可是我看顾总似乎并没有完全相信的意思。”
这倒不奇怪,奚音想,若换成她自己,有一天突然失忆,对什么都是陌生的,自然警惕心会很重。
人越是没有安全感,才越是无法相信别人。
她问,“那他现在状态怎么样?既然不相信你,有没有闹着要出院什么的?”
“没有。”程间道,“顾总状态还好,奚小姐知道,他一直是沉得住气的人,总体上来说还是没问题的,奚小姐放心……”
说话间穿过走廊,来到病房门前,程间止住话头,轻声扣门。
“进。”里面传来男人沉稳熟悉的声音。
程间推门而入,奚音跟在后面,一进门便看到顾淮添站窗前。
满室余辉下,男人周身渡了层金边似的,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果然好看的人都能抗住强光,顾淮添虽然一脸冷漠,却完全无损其秀美奢华的容貌,冷冷的脸依旧漂亮的让女人都觉得嫉妒。
奚音往前两步,试探着叫了一声,“顾淮添?”
“顾总,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奚小姐,奚音,你们两个在一年前结婚,今天本来是办理离婚手续的……”程间怕顾淮添不记得奚音会冷场,开口介绍。
而这已经是他在顾淮添醒后第二遍说同样的话。
顾淮添眉心微蹙,“我只是失忆,不是得了健忘症,不用一再重复我已经知道的。”
“……”程间。
“你先出去,我有话跟她说。”顾淮添视线转落在奚音身上。
程间忙转身出去了。
房门关上,室内静下来。
令人尴尬的沉默中,奚音迎着顾淮添探究的视线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凑上前歪头打量他,“你真的失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