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前的商周之时，战阵对决，将军即便在战场上被抓住，对方也是以礼相待，没有丝毫粗鲁的行为。
但是，到了东周，人们变得越发“聪明”起来。
天下大乱，战争已经不再是那个曾经单纯比个强弱的高级游戏，而是兼并吞没的生死之战。这种情况下，谁还会为自己留下一个可能会在未来某一刻“报答”自己的仇敌呢？
于是，战争变得越发残酷起来，斩将，从战阵之上走到战阵之下，甚至刺客、杀手职业也纷纷出现。
武者，就此走上了一条“肮脏”的道路。又经历过几位单纯的“贤人”用生命指点过后，斩草除根，成了武者的本能。
于是，有了连坐，有了诛三族、五族，乃至九族。
杀了你，留着这些人，也是与自己为敌的，那么，还有什么必要留着你的亲人、朋友呢？
于是，屠刀大行，整个华夏无时无地不被血腥沾染。
秦汉之后，武者的力量再一次被限制，强者销声匿迹，儒家兴盛而原先的“礼仪”，也恢复了几分，武者对敌人的宽待，也有所恢复。
尤其是游侠儿成为豪杰，进入军队，成为将领的主力军之后，墨家的义气更重了几分。无论战场上有多么大的矛盾，俘虏了敌人之后，要么直接斩，要么也是以礼相待。
就好像张飞进益州之时，在巴郡遇到了严颜。即便严颜顽固不堪，但是张飞却颇多有礼，最终因为一腔义气放了严颜。
虽然说，傅士仁现在的这种做法，站在孙权和朱然的立场上来看，没有什么错误，甚至是他们所高兴、希望的。
但是，不仅仅是程凯，就连朱然也感到一阵恶心与厌烦。
因为关羽，那不只是曾经的敌人。更重要的是，他几乎是全天下所有武者崇拜的偶像啊。如果不是因为相互敌对，朱然做梦都想能够与关羽把酒言欢。
而即便是已然敌对，朱然也不愿意做一些下作之事。
何况是在战争已然停止之后，捉拿、擒杀关羽失散多年的儿子呢？
将心比心，朱然能够理解，与儿子失散的那种痛苦、更能够理解，十数年之后骤然听闻儿子被擒杀的消息之后，又该是如何地悲痛、愤怒？
但是，虽然如此，朱然却也有些犹豫。
一路走来，他是知道自己的主公孙权是多么多疑的，也是知道江东之地有多么复杂。即便主公不怀疑自己的忠心，但是也不能不防备那些世家老银币们给自己下绊子啊。
朱然知道，江陵重地，对于江东而言有多么重要，是绝对不容有失的。以前在刘备手中，主公就有些坐立难安。若是落到实力强大的曹操手里面，那就更加麻烦了。
所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必须谨慎再三，绝对不能给任何人指点的借口。
世人都说李牧、廉颇的事情，根源都在于赵国君王的无能和多疑。但是，作为乱世之中的一国储君从小培养起来的存在，怎么可能真的低能？而多疑，那难道不是人主的标配吗？
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实也在于李牧和廉颇个人。若是一言一行敬小慎微，不给那些细作和奸臣见缝插针的机会，又怎么可能导致悲剧的发生？
同样作为臣子，作为“封疆大吏”的朱然，一直都是怀揣着这种思想，所以这一次被傅士仁弄出来的事，绝对不能按照自己本心最初的想法来做。
“行了，你们俩都少说几句吧。”朱然揉了揉脑门，将争吵着的两人劝开，“士仁，如今世民已经被主公封为奋威校尉，官职不在你之下。”
“什么？”
傅士仁一听，肺都要气炸了。自己以前就是个将军，还带着整个部队和城池一起投靠，更是劝降了南郡江陵。可那程凯程世民，本就是个亲兵小兵，如今片功未立，凭什么能跟自己一个地位？
“什么好什么的？”朱然此刻对这个给自己甩了一个大麻烦的傅士仁越看越不顺眼，“这是主公的任命，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将军这是说的哪里话？”傅士仁一转刚才的怒色，谄笑道：“士仁哪里能有意见？只不过，这小子凭什么能够得到主公的看重？”
“呵呵，士仁将军，”朱然满脸冷笑，“世民和你可是不一样，单单关云长弟子这一个身份，就当得起主公的看重和喜爱了吧？”
“什么？”傅士仁一听，首先便是震惊，完全不敢相信。但是，紧接着就是愤怒，出离的愤怒。
之前虽然也怒，但那是因为傅士仁生气程凯冒犯自己。作为一个老油条，虽然爆发了一下，但是之后朱然一劝也就将怒火强行压了回去。
可是，现在傅士仁的愤怒那就不一样了。傅士仁为什么这么卖力地还来出卖关索？是因为他对于江东孙氏有多么忠心吗？这一点即便孙权对自己的人格魅力有充足的自信，都不可能相信。
傅士仁愤怒的是，程凯居然被关羽收为徒弟了？
自己跟在刘备关羽身边那么多年，关羽看自己的目光一直都是不屑和鄙视，甚至许多时候都是满不在乎。凭什么？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这么多年的飘零，自己何曾有过怨言?知道你厉害，但是凭什么瞧不起自己？
好吧，反正，你瞧不起自己，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了。反正，你瞧不起的人海了去了，也不差自己这一个。
但是，这个小子，这个小兵，凭什么能够被你瞧得上，还收为了徒弟？
傅士仁心里这个怒啊！
但是，傅士仁也只能强行憋在心里。他算是看出来，就是眼前这统领江陵城的朱然，也对程凯颇有好感啊。
不然，也不会单独与他饮酒取乐了。
“士仁，那关云长的儿子，关索，现下正在何处？”出乎傅士仁的意料，朱然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没想到，虽然过程曲折，但是自己前来的目的还是终于达成了啊。程凯？哼哼，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用？
而程凯却是心一咯噔，难道自己的蝴蝶翅膀，让关羽多了一个弟子，却让他少了一个儿子？
弟子换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