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套资料倒是比较详细,不过,还是有些不够完善的地方。”周仓迅速地看完之后,缓缓说道。
“嗯,吴侯的信息肯定都是一些官面上的东西,私下的东西倒是不怎么牵扯到。”程凯道:“有没有什么重要的,将军不妨说一下?”
“很详细的某也说不完,就捡一些特别的吧。”周仓道:“会稽最大的世家是金家。不过,这金家和中原地区的世家还有些不一样,说起来,某倒是挺佩服他们的。”
程凯知道,周仓是中原地区的平民出身,而且还是参加了黄巾起义的一个小首领,肯定曾经没少被世家坑害。
“金家,算得上是善人。”周仓道:“他们家族主要的势力就在江阴,还有周边的三两个县,土地上养着大约有五六十万的百姓,私兵三四万。”
“而且,金家的佃金很少,一般是和官府的税钱相同,甚至如果是灾年,金家还会自己垫付税赋而不要佃户的租金。”
程凯惊道:“他们真的这样?他们那里来的这么多粮食?”
“将军,您可能没有种过地,不怎么了解。这些地,只要不是灾年,哪怕是收上三四成的粮食,生活也是绰绰有余了。而金家的佃金只有十分之一,有时候灾年甚至佃户也不想麻烦金家,只要拿出储藏的粮食也能对付过去。”
程凯闻言,缓缓低下了头。
周仓说的这些,程凯前世看小说其实也是看过的。农民种地,只要租金和税赋不是太过分,基本上哪怕是灾年,只要不是连续的灾年,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盛世之时,天下能够夜不闭户的原因。
相传,文景之治时,天下有名的粮仓之中,粮草甚至都发了霉。哪怕每过一段时间官吏就会把旧粮搬出来晒晒,也无济于事,每年都有大批粮草霉掉。
甚至就连串钱的细绳,也都烂在了仓库里。
这就是土地的生产力,足以支撑百姓的生计。
金家在其掌控的土地上,就是活生生的土皇帝,他们选择了低佃金,就相当于是低赋税,那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自然就不会生活得那么辛苦。
程凯听着周仓接下来对金家以及附近世家的描述,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周仓的话语中,甚至不乏对于这些世家的佩服和欣赏。
程凯知道,这样的世家,正是周仓这样的游侠儿、义士所欣赏的。
他们虽然之前也遭受过劣绅的恶心,但是他们并不像有些人一样就此产生仇富心理,面对善良的世家富人,他们同样钦佩。
因为他们知道,害人的是坏蛋,不帮你却是本分。
而不管出于什么考虑,能够拿出自己的利益接济别人,那这样的人,毫无疑问至少应该是值得感恩的。
不要说什么,他们内心还有着龌龊的心理,他们想要凭借着这些小恩小惠收买人心,以获得更大的利益。
即便那是真的,作为受益者,难道不应该报答吗?
挟恩图报固然不对,固然可耻,但是为自己忘恩负义寻找理由,则是更加无耻。
因为,前者只是将此看作一场交换,一个交易。虽然少了些人情味儿,但是,哪里又有大的错误呢?
后者呢?
其实很多时候,这些东西不是没有人明白,只是那些人都在为自己寻找理由罢了。
但是,这并不防止程凯心中对于金家等世家,产生了更加强烈的提防感和警惕心。俗话说,欲有所得,必先有所失。
正如那些人分析的,世家不可能平白把属于自己的利益送给那些他们看不起的平民百姓,肯定是有所图谋的。
而他们,已经是一郡、一县之内的豪情,如此同理连枝,却又是在图谋什么呢?
程凯也不得而知。
但是,不管是图谋什么吧,肯定是在谋求更大的利益。这一点是毫无疑问并且无可置疑的。
那么,在江东这一亩三分地上,蛋糕的大小时恒定的。世家的利益更大几分,所分得的蛋糕奶油更多几分,是从哪里而来的呢?
不言而喻,除了官府,只能是官府。
而官府的力量,其实也就是程凯的力量,就是孙权的力量。
那么,程凯与世家,就肯定存在着冲突。而且,这场冲突是不可避免的。
利益的斗争,是漫长的,但是却又是不以个人的意愿为转移,不是那么容易熄灭。
世家这头猛虎,把自己的身体放得那么低,不就是为了积蓄更大的力量吗?这种时候,面对着灵气复苏这样的巨变,世家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而程凯和孙权,自然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利益。
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的无奈。
你很对,我也没错。但是,我们之间少不了一场斗争。而且,很有可能还是你死我活的那种。
对与错,那不重要,或者说,没有绝对的对错,都不过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罢了。
在这个立场上,只要不作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都谈不上对错,谈不上正邪。
只有小孩子才会认为,反派,就是坏人。
坏人肯定是反派;但是反派,却未必多么邪恶。
《无间道》这部经典相必很多人都曾经看过,但是又有哪一个人能够说得出其中的对错呢?一切,都是时势所逼罢了。
静静地听着周仓的讲述,会稽的世家大多都像金家这般温和,善待佃农。
程凯悠悠地叹了口气,“好吧,就这样。”
“周叔,关于现在会稽境内的山越势力,你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周仓的脸上浮现一抹尴尬,“山越毕竟是异族,与咱们汉人也不怎么打交道,更别说进咱们这酒楼里来了。”
“不过,某倒是听下面的人说,前几天金家从自己家的库房中运出了一批粮草,不知道送到了哪里去。某感觉,应该是送给了山里边的蛮人。”
“将军,你说,这金家,明明以仁义持家,为什么还要给山越送礼?莫不是因为山越的势力太强,想要息事宁人?”
闻言,程凯微微摇头苦笑。周仓终究还是个直性子的武将啊,尽管一直比较闷,但是却并不闷骚,心里想的东西也不多,没有那些圈圈绕绕的。
不过,程凯心里有些乱,没有解释的意思,“周叔,这些东西你还是什么时候有机会,问一下王叔吧。王叔毕竟是玩文的,对这些东西懂得比较多。”
周仓似乎没有听出程凯话中的意思,点点头,道:“嗯,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