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发离开后,夏梦和周北城对视一眼,无声的笑了起来。
两人都十分的不喜欢这个人。
夏梦鼻子忽然发痒,又要打喷嚏。
她连忙用手帕捂住口鼻。
“阿嚏……”
等打完了以后,夏梦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手帕也没拿开,声音闷闷的说:“周大哥,你快去忙吧,我没事的,千万不要把你给传染了。”
周北城却笑着摇摇头:“不会的。”
不过他看出来,小姑娘脸皮薄,似乎都抹不开擤鼻子了。
于是打了一声招呼,在库房里四处走动起来。
周北城走到了刚刚尤金发停留徘徊的地方,不动声色的巡视着。
小姑娘不知道尤金发的底细,所以不会联想那么多,但是他却对尤金发此人的一举一动很是警惕。
他的视线在货架上慢慢的滑过,上面摆放的都是五金材料和防护劳保用品。
刚刚他观察尤金发走的时候,应该没有拿走什么东西。
这就有些奇怪了。
难道,他只是单纯随意的转转而已?
不过,对方似乎朝角落里看了几眼。
周北城目光一凝,马上阔步走了过去,发现有汽油和柴油之类的几个铁桶。
他眼眸微闪,扬声问道:“夏梦,库房汽油有多少?”
夏梦今天来了以后就看过昨天的出库单,并没有出库记录,所以直接答道:“大概3公升左右吧。”
厂里有时要用油锯切割圆木,而油锯所需的汽油要开单位介绍信然后拎着铁桶去油站购买。
周北城又问了问柴油,然后轮流的拎起了铁皮桶,感受一下重量。
他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但还要试探试探才知道方向对不对。
夏梦看到朝她走来的周北城手脏了,弄上了油污,连忙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下来洗干净的干抹布,用搪瓷缸里的水打湿,然后递给他。
“周大哥,你没事去碰这些干嘛?快点擦擦手吧。”
周北城一切均是猜测,暂时没办法去跟夏梦解释其中的原因,他笑着接过:“我也没想到会沾上。”
夏梦无奈的摇着头笑了笑。
有时候她觉得周北城很成熟稳重,有的时候却像是青涩的毛头小子一样。
也许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不过这样子复杂又多面的他,倒是更吸引人了。
周北城简单的擦拭了一下,然后看着夏梦郑重的说道:“汽油这些危险品不应该放在大库房里,太不安全,你们又经常待在里面工作……”
“的确不该放,可是没办法呀。”夏梦当然也知道这个,不过现在这个年代管理并没有那么规范严格,有时候跟领导提了也是白提。
周北城想,即便没有试探尤金发这码事,他也要想办法给小姑娘提供一个安全一点的工作环境。
他从库房离开回到自己办公室以后,沉吟了一会儿,马上书写了一份车间和库房的安全管理防火规范,然后去找了李厂长。
李厂长对周北城非常重视。
一看他来了,立刻热情的招呼他坐。
“周工,手里拿的什么啊?”
周北城直接把纸张递给他:“我最近发现的一些问题,所以写了一些跟我们安全生产息息相关的建议。”
李厂长连忙接到了手里,拿起一边的眼镜带上。
周北城在他看的时候,还进行了一番口述。
当听完了他的一系列建议以后,李厂长暗暗点头,高兴的说:“周工,你不愧是从上面来的,看问题就是比我们这些人要全面。咱们厂一直都把防火放在首要位置,但工作做的还是不到位,存在一些问题,这一旦失火,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看了眼时间,“下午咱们就开会研究研究这个事。”
“好,那我先回去忙了。”周北城来到这个单位几个月了,对李厂长也多有了解,所以对于他能立刻加以重视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刚要起身离开,却被李厂长给拽住了。
“别急着走,我有个事想问问你。”
“好。”周北城其实心里多少能猜到一些,估计是私事。
李厂长走到门口把办公室的门关上,然后才开口说道:“有人跟我说,看见你和库房的小夏走得很近。是不是处对象了?”
周北城心道果然如此。
他从搞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开始追求夏梦的那一刻开始,便没有遮掩,一直大大方方的,因此面对厂长的问询,也很是从容。
“暂时还没有,我正在追求中。”
李厂长双眼冒光,开心的差点抚掌大笑。
如果两个人成了,厂里马上给他们分个房,算是彻底的安家落户了,也许就能多留周北城这个人才多待几年,也免去了他总提心吊胆怕人才飞走了。
“周工,你可真有眼光!小夏这位女同志好啊,不光长得漂亮,性格也大大方方的,做事还踏实认真,从她当初一进厂,我就十分看好她……你更是万里挑一,不但是首都来的还是大学生,又那么有能力,你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当然,我是非常支持的,那用不用我这个大家长帮忙说和说和?”
周北城可不想让任何人对夏梦施压,小姑娘甚至都因为昨天的事生了病,他立刻坚决的拒绝了。
“谢谢厂长的好意,但是我还是想自由恋爱,通过自己的努力把人追求到,而且姑娘家脸皮薄,我怕有人插手,反而弄巧成拙,希望您能理解。”
李厂长笑呵呵的摆手:“理解,那我安安静静等着你们传来好消息,等着吃喜糖了。”
李厂长的这句话,周北城倒是爱听,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眼角眉梢还都是笑意。
夏梦暂时还不知道周北城在背后做的事情。
中午下班以后,她因为感冒难受,再加上一上午没少喝水,所以胃口不佳,带来的饭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夏梦想着家里还有一个童童,怕传染给孩子,除了按时吃药,又开始琢磨其他能够快速让病好了的办法。
别说,还真让她想起了一个小偏方。
她进了空间,在超市拿了一瓶可乐,用洗刷干净的养生壶煮了,趁热喝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真的有效,还是心理作用,反正没过多久就感觉好多了。
周北城再度过来库房找夏梦的时候,明显感觉她比之前精神,不再是蔫蔫的状态。
“我买了一些药,还有罐头。”
夏梦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要是拒收的话,就显得过于矫情了,所以接到手里以后笑道:“谢谢周大哥,又让你破费了。”
“跟我客气什么。”周北城依然认为夏梦的生病,跟自己有关,他温声说起:“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吧。”
夏梦眼睛一亮:“好呀。”
她其实对周北城这个人本来就充满了好奇,昨天又听说了他母亲那样子,更想要多多的了解他。
周北城见夏梦雀跃又十分想听的模样,忍不住眉眼舒展的笑了。
“我小时候并没有在父母身边长大,他们那时因为工作的原因,根本没有时间照顾我,所以把我送到了姥爷家。我姥爷其实也很忙碌,更多的时候是姥姥照顾我,但只要他回到家,就耐心的陪我玩给我讲古。
我还有个小舅,比我大十岁,他经常带着我上山下河,我很多东西都是从他那里学到的,所以在我心里,他们才是我真正的亲人,感情很深。反倒是后来把我接回家的父母,总觉得隔着一层,一到寒暑假我就迫不及待的往他们身边跑,后来还带着我妹妹……
所以我昨天才会跟你说出不用在意我母亲的话。如果早知道你会生病,我应该早点的把这些情况都和你说清楚,都怪我。”
夏梦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她昨天表现的着实有些急了,一听说他母亲掌控欲那么强,都没有好好的听周北城讲一讲家里的事。
“周大哥,生病这事真的不怪你,要怪也是怪我自己不小心晾到了。那个,我们把这件事就此翻篇好吗?”
周北城看到夏梦耳朵尖都红了,笑着应允:“好。”
夏梦悄悄的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说实话,我的确因为听说了你母亲的事,对咱们俩的事有点迟疑了,毕竟婆媳关系古往今来都是个难题,谁不希望有个通情达理的好婆婆呢。但今天听你这么说完,我觉得顾虑少了很多。”
周北城看着眼波流转的夏梦,故意逗她:“既然这样,还需要七天的考虑时间吗?可不可以提前?”
夏梦立刻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当然需要,提前不了。而且还要看你表现,如果不好的话,有可能要延后呢。”
周北城哑然失笑。
感觉小姑娘此刻像是一个炸毛的小猫,可爱极了。
“好,我一定好好表现。”
夏梦深深的觉得,两人现在好像在打情骂俏,但却不反感,反而感觉有点美妙。
周北城又陪夏梦呆了一会儿,然后才离开。
下午,领导们被叫走开会。
夏梦他们办公室的几个人在一起闲聊。
聊着聊着,说起了还有几天就能发工资的事情。
梁师傅正在感慨他是过路财神,工资到手还没在兜里捂热乎呢,就交给自家老太太了。
走廊里这时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一听就是散会了。
很快,尤金发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在屋里的几个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夏梦和孙春荣身上。
“我说一下刚刚的会议精神和指示啊。”
大家立刻都正襟而坐,等着他的下文。
当听到尤金发说汽油柴油之类的要离开大库房,专门设一个危险品库的时候,夏梦心里笃定的认为这个事应该是周北城提出并落实的,不由感觉甜甜的,好像吃了一样。
孙春荣却面无表情的看了尤金发一眼,然后挪开了视线。
别看尤金发表面上神色如常,心里其实非常恼火焦灼。
虽然他知道周北城也许是为了追夏梦,才急于表现的提出这些建议,在人家姑娘面前买好。
他也并不认为周北城会读心术,能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但依旧越发恨上了周北城这个人。
因为这样一来,的确要耽误他的事。
本来他已经打算好的计划被打乱了。
幸好,还有时间,否则他真的要弄一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哪里会管他的家里人好不好惹。
夏梦并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下班的时候,她已经不打喷嚏了,只是鼻子还有点不通气。
但是因为她鼻子擤得有些红,眼尾也泛着红,还是被两个哥哥一眼就看出来了。
夏鹏着急的问:“小妹,你咋的啦?感冒了?”
夏霄也一脸关切:“早上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夏梦面对哥哥们的关心问询,连忙说道:“我的确有点感冒了,但现在好多了,不用担心。”
“大哥,今天晚上让童童跟你住吧,别再让我给传染上了,小孩子本来抵抗力就弱。”夏梦知道童童前段时间还差点得了肺炎,更要多加防范注意。
夏鹏当然没有意见,孩子现在也还算跟他:“行。那你得吃药啊,快点好,别像我那次似的半夜发烧都整医院去了。”
“放心吧,大哥,我没你那么严重,两天三天的肯定就好了。”
夏梦这一感冒,等到家以后,立刻变成了大熊猫一样的存在。
薛明月是真心疼,但也是真痛心疾首:“你个小妮子,我看你肯定就是着凉了,春捂秋冻,不能为了美,穿那么少!”
夏梦反驳道:“我的妈呀,现在春天都要过去了好吗?马上要到夏天了,再说我穿的真不少。”
薛明月点点她的脑门:“你穿的不少,你咋感冒了呢?”
母女俩斗嘴的时候,另一边的尤金发,骑着车子晃晃悠悠的也回到了家。
他的车把上还挂着一些吃的和散装的白酒。
尤金发站在大门口,先习惯性的左右侦查了一下,然后才拿出钥匙开门进院。
等进屋以后,看到翘着二郎腿躺在炕上的老贾,尤金发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家伙!好几年不见影踪,一回来就从地道过来他家作威作福。
可谁让他现在受制于人了呢。
也只能在他面前装孙子,按照他说的指令去办事。
老贾坐起身,慢条斯理的点上了一根香烟,吐了一个烟圈以后,才皮笑肉不笑地问尤金发:“事情办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