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没想到傅翰会找过来。
倒也不是怵他,只是单纯觉得麻烦。
他不清楚傅翰找他何事,但总归不会有什么好事。
能不扯上关系自是最好。
游离本思索着装睡,但人已经走来,完全没有给他机会。
不过就算这次躲过,指不定还会有下次。
内心挣扎一番,只能不情不愿的面对。
傅翰他不算了解,上任系统曾与他只言片语几句,总归就是同他一样的炮灰。
既然同为炮灰,那就更没什么好怕的。
大不了他装哑巴就是。
傅翰不同草原时的装束换了一身行头,眉眼含笑瞧着不像是个高高在上的皇子,更像是个邻家哥哥。
是个标准的中央空调相。
对方表面不同傅淮表露出的野性与残暴,旁人若是看去他倒更像是位明君。
至少给人的表相上极为亲近。
即便如此,也是皇子。
游离醒着也不能完全装死,作势下榻跪拜却被对方疾步上前拦了动作。
“游大将军快快免礼,本王听闻你因病体弱不必勉强。”
本就是赌一赌,好在对方没真让他下跪,不然脚腕的锁链一准暴露。
他摸不准傅翰此番来意,总归也不适合让他看到与傅淮之间的问题,若是被看到少不得一些事端心思。
不过游离还是做做样子拜了一拜,然后一脸虚弱病恹恹的模样靠在床榻。
希望他能识趣点早些离去。
可惜傅翰来了自是不可能只是照上一面就离开,他一双眼睛毫无掩饰的打量着游离。
不同草原的匆匆扫视,此刻更像是在审视。
像是在把他当做什么物件一样审判。
游离眉心不着痕迹的微微蹙起,倒也没有闪躲,而是一同与他对视,他人虽然是病了,可不是胆子丢了。
两人相识片刻,傅翰突然轻笑。
“早闻将军大名,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听着毫无意义的客套话游离并未有甚波动。
傅翰倒也不见怒意,毕竟来之前定是已经打探好消息,知晓他不能开口说话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听闻将军此番是被二弟掳来,不知可受了惊吓?”他倒也直言不讳,“二弟性子向来如此,许是在外流浪多年再回来便直接入了军营,习了些民间顽性,还望将军海涵。”
嗯,很好的一副好大哥形象。
游离眨了眨眼,静候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此番前来唐突,还望将军莫要介怀,二弟随性惯了,母后心中挂念又不便前来,所以特来派本王送些见面礼。”
傅翰说罢便有随行太监端了几样珍宝送了上来。
都是些奢侈珠宝配饰,看样子倒是男子专用。
游离扫了一眼,眸中并无波澜,不过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他扯了扯唇,以示谢意。
“除却母后之外,本王也有小小薄礼,希望将军莫要嫌弃。”
傅翰说罢递给他一样东西。
游离神色平淡,但在他将物品递上来时面色骤然一变。
他手中送来的是一支再普遍不过的白玉簪子,但唯一不同的便是簪子雕刻的翠玉上有一个极为不显眼的“枝”字。
是于枝幼时来将军府的第一年,游离陪她在外游玩时为她亲手雕刻的生辰礼物。
他手艺不精,雕的并不好看,可小丫头极为喜爱,自嫁入濮亲王府大婚时也扎在发间不曾取下。
时至今日,竟是出现在了这里。
还是被身为敌国的皇子所赠。
他眼眸微睁,皆是警惕与敌意。
“将军莫要误会,本王也是受人之托。”
傅翰注视着他的神色,便知游离明白何意,他眉眼弯着,全然一副人畜无害,慢言慢语的说道。
“本王此番前来仅是受人之托,还请将军莫忧。”
游离抿着薄唇,纵使浑身病气,动起真格来绝不怯懦。
那双眸经历过战场洗礼,如同潜伏在夜间的恶狼,遇到危险随时都可蓄势待发。
想说的话已经传达,傅翰像个无事人一样常言几句,见他面色始终不好便不再故作逗留。
只是将东西交代过后起身离去。
除却传达没有恶意外再没有左言其他。
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怕是在傅翰看来自己在此处孤立无援,认为他是被掳来的,又与傅淮战场敌对这么多年定是不会甘愿屈服。
想要见缝插针,假装好人。
可惜,他打错了主意。
游离拿的不是女主的虐恋情深剧本,他拿的是上帝视角。
玉簪定是出自摄政王之手。
他就寻思对方不可能乖乖做个被人欺负的病猫,总会有暗中发力的时候。
没想到这个时候摄政王与傅翰就勾结在了一起,倒是比他预想中的要快上一些。
傅翰这趟来此与他传达的信息也算明确。
表达友好,想要助他离开临国。
当然,这些背后少不得附加条件。
不过这就不是游离多想的了,想来摄政王已经与他交谈妥当,不若也不会直接前来。
游离手指摩挲着透亮的玉簪,一时想的出神。
就连傅淮何时回来的他都未曾察觉。
“这是什么?”
傅淮坐到他的身侧,注意到他手中的玉簪。
游离抬眸瞧他,神色意外的平静,他倒没有隐瞒直言道:“妹、妹。”
就算他不说,傅淮也认得。
只是他要假装不知道,所以难免一问。
傅淮好说同于枝一起长大,也知那丫头护这簪子护的紧,当年知晓玉簪来历他心里暗自吃味了许久,没想会出现在这里。
他可不记着将游离掳回来时带了旁的东西,更不要说这簪子。
“谁来过?”傅淮眼眸微眯,眸色皆是阴冷。
游离指了指他,又指了指上方。
“呵,”傅淮一声冷笑,“倒是小瞧了他。”
语毕似是想起什么,眸子一转紧紧盯着游离直看。
“你就这般告诉我了?”
两人都不是什么蠢人,脑子活络的快。
傅淮没想到他会直接告诉自己,毕竟在他看来哪怕这些时日看似平稳,友好。
但他心里一直都知道,游离是被他强行掳来的。
这门婚事也是强迫的,一旦有机会,他定会想尽办法从他身边离去才是。
可游离没有。
甚至将这唯一的逃生机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
傅淮心中始终觉得不安,因为他认为游离随时都会离他而去,所以他想尽办法、不择手段的逼迫着将人留下。
他手段并不光明,游离实际上应当是厌恶他的才对。
但是没有。
真的到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的担忧似是多余的。
可他又不敢轻易下了定论,毕竟他隐瞒游离太多,他不知全貌,又怎么会轻易对自己动情?
傅淮心中开始摇摆不定,从小时起,他就觉得看不太懂游离。
那时的他大义,可以为了大晋国疆土抛弃一切,包括生命,后来上了战场交锋多次,傅淮又总觉得并非他心中所想。
游离身体在为国家而战,可心似漂离远方。
远方是何处?
傅淮无从得知,但那时起他心中就一直隐隐不安,好似哪一天游离会背着他无声无息的消失离去,再也无处可寻。
所以他不敢松懈,势必将人牢牢抓住。
哪怕游离恨他,怨他,傅淮宁愿背上他对自己的一切仇恨也不愿轻易放手。
可即便如此,傅淮依旧克制不住的藏满私心。
他脸戴面具,不敢与他相识。
哪怕已有数年未见,傅淮清楚知道当面具摘下的那一刻游离定能将他认出。
他不愿将那份美好也蒙上一层恨意。
至少,在他们相处的过往中,他不愿将曾经一并摧毁。
总要留个念想。
哪怕在游离心中认为那个被他赐名的小孩死去也好,那时的他总归是真正无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