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久等。
国营饭店跟炒货厂门口是正正的面对面,直线距离不过两百米,走路也就三四分钟。
所以啊,黄川与黄江在那边的举动,姜雪信肉眼可见。
他们连正主是谁都不知道,只知道问门卫代师傅找收花生的,他们不像姜雪信一样人情练达,或者说他们不像姜雪信一样富有,什么东西都没给代师傅。
代师傅倒是也不会为难,只是也实在没尽心。
两人要找供销科科长,代师傅进去给找了人,出来给递了话,直接说人不在。
即使黄川、黄江再不通人情,这样明显敷衍的话也不至于听不出来。
“那同志,跟您打听一下,咱们厂里收花生的价格啥价?”黄川不死心,赔着笑脸问道。
“三毛到四毛一斤,你们供销社直接来交就行,要量级的。”
代师傅也不瞒着,这事他们厂里任何一个人都知道,不算机密。
“这么低?”黄川真是惊呆了。
供销社卖七毛钱还要票,他以为他们五毛钱已经很低了,还不要票,那不是当天三千斤就能卖出去。
万万没想到还有三毛这样的价格,还要量级。
黄川与黄江都是交过粮食的。
他们知道这个过程有多苦,量级是他们最害怕的事情。
曾经他们生产队去交猪,为了不让猪运动折斤两,他们大队七八个青壮年生生把猪抬到屠宰场的。
这还没完,路上猪被过度颠簸,拉了,屠宰场一称,生生比在家里称重时少了四斤,没办法,七八个人留下一个看猪,其他人全去周围打猪草打算现场把猪喂上四斤。
城里哪有那么多猪草,几人忙活一通,最后一斤怎么都上不去,只能又生生把猪抬回去了。
一天没吃饭又啥事没干成,青壮年的汉子啊,回到村里气的嗷嗷直哭。
黄川现在想到当时的情景,心里都疼的慌。
“哥,那咋办?”黄川两只眼睛里都是迷茫,这样的价格,他们怎么跟家里交代?
黄江一言不发往国营饭店走,他想问问姜雪信能出啥价。
两人在姜雪信注视下坐回座位,姜雪信给一人添上一杯茶,毕竟结果显而易见,她也没问,“还再吃点不?”
黄川摇摇头,瓮声瓮气的问姜雪信,“那你能出啥价?”
“我能出五毛。”姜雪信摆摆手阻止黄川即将脱口而出的发言,“但你们的货得炒,你们现在说的这样不行。”
“炒?”黄川再次迷茫,不过这次的迷茫与在炒货厂门口不同,带着希望,“是像家里炒熟那样?。”
呦,这还炒过花生呢?
姜雪信大喜,“对,炒熟就行,要刚好熟,不能生着也不能焦。”
“那我们可以。”黄川脱口而出。
黄江瞪了他一眼,这事不行。
他们几个人家里就做饭的那种铁锅,一锅最多炒三十斤,三千斤得炒到什么时候不说,光柴火就得多少?
这事不能干。
黄江越想越越觉得不妥,“大妹子,就说这生的,你多少钱能收?”
“唉。”姜雪信叹了一口气,这让她怎么说,但凡长眼睛都看的出来兄弟俩有多缺钱,可她做生意总不能挑贵的买吧。
炒三千斤货要付出的成本,起码一斤得五分钱。
最重要的是,他们家人多眼杂的,没地方干啊,得另外租房子炒,这成本下来就又高了。
“我跟炒货厂一样,也是三四毛。”姜雪信狠下心说。
黄川与黄江的脸色,让姜雪信觉得万分悲凉。
“哥,回去我们怎么说啊。”黄川还补上一句,更让姜雪信心里煎熬。
“你们为什么不愿意炒?”姜雪信问黄江,她不明白,乡下柴火应该很多,他们能背着人种出来肯定也不是没地方。
“没柴火、没锅。”黄江简短的描述了一下他们的困难,这还是看在吃了姜雪信一顿饭的份上。
呃。
姜雪信难得陷入沉默。
“这样,我还按五毛收,买锅买碳都我来,你们帮我把这批花生炒了,两口锅留下给你们当报酬,条件是你们明年得提供最少两万斤质量合格的花生给我,生熟都行,价格再议。”
“你不怕我们赖账?”黄江看向姜雪信眼睛。
侵略。
姜雪信难得从别人眼睛里看到这种情绪,
“怕啊,可怕就什么事都不干的话,我们俩都不会坐到这里。”姜雪信反倒更坚定了。
“成交。”黄江拍板。
姜雪信料定他会答应,毕竟只是辛苦一下收价涨了一毛不说,还白落两口锅。
“给我地址,我明天下午让人把锅跟碳给你们送过去。”姜雪信心机,冒险不假,尽可能还是要规避风险的。
姜雪信从口袋掏出纸笔,她准备黄江说自己写的,没想到黄江却从她手里把纸笔接过去。
“我明天下午两点回去村口等。”黄江边写边说。
“没问题。”
三人就此告别。
要么说创业初期辛苦,姜雪信又骑上自行车回到赵家胡同,七点一十到家,简单吃了个饭又跑出去借辆板车跟背篓。
自行车是贵重东西,一般不好借,非必要姜雪信也不愿意借。
八点半到家,跟姜雪川两人又往炒货厂赶,十点将将赶上接货,接上货又往回赶,晚上十一点半才到家。
卸货、梳洗,姜雪信躺倒床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半。
她硬撑着看了周一民的来信,信是今天午饭后到的,她现在才顾上看。
“小姜,展信安。
任务繁重,很久没有给你来信,希望你不要怪罪。
回宿舍收到你的来信万分高兴,对你在学业上的优秀表现表示祝贺,我会向你学习,争取不落后。
我最近看了很多训练资料,颇有心得,想再学习一些科技知识,不知道你有没有相关专业技术知识推荐?
另,因为工作安排我将在年底前回京,想到能与你一起庆祝新年,我归心似箭。
深夜非常想你。
愿你注意身体。”
周一民的信一如既往的务实,他也说想念,但完全没有华丽辞藻堆积,只说想念。
姜雪信把信收到炕前的抽屉里,睡觉。
至于回信,不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