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困在梦里的人
人流中,一个男孩背着书包急匆匆地走着,他额头上有汗,小脸晒得通红。
热辣的阳光直直地照在沥青路面上,仿佛有热气从地下渗出,摇摇晃晃地向上飘浮。
眼见前方那抹红色的小身影越来越远,犹如蝴蝶悠然扇动双翅,轻巧地四处飞着,稍不留神就会失去她的踪迹。
男孩再次加快脚步,不一会儿,额头上的汗就明显变多了,而且接连不断地,沿着炙热的太阳穴,往脸颊两侧流去,最后偷偷地钻进衣领中,弄得身上黏腻腻、湿乎乎的。
此时,树上聒噪的蝉,偏偏一直“知了知了”地叫着,声音嘹亮刺耳,仿佛紧贴着人的耳朵,叫得人脑袋快要裂开。
男孩心里烦躁,几乎想停下来一把火将所有树木都烧掉,好让这些该死的蝉再无藏身之地,再也叫不出声来。
突然,男孩只觉气血上涌,头晕目眩,顿时眼前一黑,身体向一侧倒去,失去了意识。
白色的病床上,一个成年男人慢慢睁开眼睛,刺目的光线直射而来,令他不由得再次合上双眼,接着又缓缓张开,几次过后,才终于适应了光线。
随后,他往四处望去,入眼是惨白的墙壁,深吸一口气,闻到了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耳边是一阵阵凄厉揪心的哭声。
这时,他才渐渐回过神来,记起自己已经在医院里躺了好久,而刚才只不过是他做过的,有关她的无数梦中的其中一个罢了。
“肖毅,你醒了?今天感觉怎么样?”一个年轻的女音响起,是来查房的护士。
“还可以。”肖毅偏头望向对方,缓慢而无力地说道。
护士望着肖毅年轻英挺的脸庞,又看看他的双腿,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同情。
尽管已经看惯了这样的悲剧,可他是那么出色和年轻,不该遭遇这些的,她不由得感叹命运的无常,人总以为能掌控命运,却不知始终是命运的玩物,大多数时候都只能任其摆布。
肖毅顺着护士的目光,看向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眼神变得黯淡。车祸过后,他每日躺在床上,想到最多的就是“这辈子就算了吧,别活了”。
可听着旁边母亲的抽噎声,望着她逐渐斑白的头发,他又一次次地压抑住这种想法,唯恐母亲会承受不住自己的离去,毕竟她只有自己一个至亲了。
于是,他每日勉强装出微笑乐观的模样,反过来安慰母亲,说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说自己一定要比以前活得更好,偏不认命。母亲每每听到此类话语,总是先微笑又落泪,一遍遍地说着:“好,好,好!妈明白你的心。”
不知为何,每次听到母亲这样说时,肖毅的心中都疼得厉害,鼻头酸涩,只能奋力用手掐着虎口处,才能勉强不落下泪来,不至于在母亲面前崩溃,变得软弱、难堪和丑陋。
这样的自己,不知能撑到几时?肖毅心中非常没有把握,于是只能一日日地昏昏沉沉地睡着,借一个个虚幻的梦,逃避毁灭性的伤痛和沉重的爱。
至少在梦中,他还能行走,甚至奔跑,自由也还属于他,就连那个已经不在了的女孩,也能于梦中相见。
护士走后,收起沉重悲伤的想法,他再次缓缓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只是这一次,他没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