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芍药回到了省城地下室,第二天她就出去找工作。
可是她跑了一周,投递出十几分档案,也没有一家像样的单位录用。
期间,一家规模较大的四星级酒店想录用她。
这家老板是个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的中年人,他一见窦芍药,瓶底似的眼镜后边的那双眼睛,便闪烁出不安分的贼光,在窦芍药匀称的身体上一阵搜刮,打算录用她,作为前台招待小姐。
窦芍药当即就回绝了。
她一是感觉自己一个刚走出校门的重点大学的大学生,还不至于“沦落”到给人家当门童,成天对着各色人等笑脸相迎。
还有一个拒绝的理由,就是她在那双透着贼光的眼睛注视下,似有被他扒光衣服的屈辱感,特别不舒服。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冲动,冲上去把那只眼镜摘下来扔在地上,狠狠地给他踹碎。
找不到像样的工作,每天还得一日三餐,来往于各个人才招聘市场,坐公交,乘地铁,原本兜里没有几块币子,现在又坐吃山空,很快窦芍药就囊中羞涩了。
这样不行!我必须尽快找到工作,解决生存的燃眉之急。
于是她放低了就业标准,不管怎么说先挣点钱,然后慢慢寻找合适的工作。
于是,窦芍药叩开一家专营手机的连锁店,找了份卖手机的工作。
这份工作不很累,只要年轻形象好,掌握了手机的基本性能,嘴巴不笨,笑脸相迎,就能胜任。
她们的薪水组成很简单:底薪加提成。
窦芍药属于新来店员,底薪是一个月1200元,每推销出去一部手机,分成20元,如果推销价格超出老板确定的底价,每增加一百元,分成30元。
窦芍药第一天卖出去了两部手机,分成80元,应该说成绩不错。
店长是个30来岁的女人,身材姣好,皮肤白净,面部保养得很好,泛着光泽,一看就是经常往美容院跑的都市丽人。
下班后,她把窦芍药留下,想传授一下自己的经验。
她不无遗憾地告诉窦芍药,“其实,你今天可以获得更多提成的,只是你当时没有把握住。”
窦芍药不解,瞪着眼睛问她,“此话怎讲?吴姐。”
店长姓吴,店员都称她吴姐。
“第一个客户,是一对老夫妻,你按照店里的规矩,给他们打了九折,没问题,”吴姐摆弄着紫粉色美甲,头也不抬地说,“因为他们这个年龄的客户比较爱较真,花钱仔细,总想把价格压低些,我们没法在他们身上赚钱。”
“可是第二个客户就不同了,”吴姐将右手五指伸开,推远些,看了看美甲说,“那个年轻人显然被你的美貌吸引了,所以我瞧见,他虽然一再让你更换手机,好像是在认真挑选,其实是在拖延时间,想多跟你交流几句,多看你几眼……”
“真的假的?我咋没发现呢?”窦芍药笑问,“吴姐你不是忽悠我吧?我咋没看出来呢。”
“你呀,嫩雏一个!”吴姐含笑嗔了她一眼,“我忽悠你干啥,我是教你怎么赚钱,你再这么不恭,我可不教你了啊。”
“别介吴姐,我是跟你开玩笑呢,”窦芍药见她有些不快,赶紧把话拉回来,“您赶紧教诲,赚钱的‘葵花宝典’是什么,我洗耳恭听。”
“没看出来,你个小妮子还挺贫呢,”吴姐嗔她一眼说,“那种人一打眼就看得出来,心思花的很,所以你少给他打折,或不给他打折,他都乐意买,只要你多跟他笑笑,啥都有了。”
窦芍药清楚,吴姐是好心,便不好拂她,说:“嗨,那个小子一看就是个大学生,兜里没多少钱,买个手机充面子,不容易。”
“他要是容易,你就不容易了,傻妹妹!”
吴姐站起来,不想继续纠缠,“姐的话虽然有些糙,但可是你赚钱的‘葵花宝典’,姐再送你一句话,钱是王八蛋,不赚白不赚,你自己琢磨去吧。”
吴姐赚钱的“葵花宝典”虽妙,但此后窦芍药还是我行我素,她卖手机完全按照个人感觉来,虽然她站一天栏柜腰酸背疼,目的就是为了赚钱,但她还是有自己底线的。
一个月下来,她的营业业绩倒数第一名,只开了2300元工资。而一个比她晚来的小姐妹,收入都比她高。
吴姐就摇头,说这个傻妹子没救了,白瞎一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白长一张漂亮的脸蛋,可惜了了。
窦芍药不为所动,继续按照自己的原则卖手机,反正自己也不想在这长干,只不过是没找到合适工作前的权宜之计而已。
但形势很快就发生了转变,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
窦芍药工作几个月后,店里又来了两名女孩儿,都是大学生,她俩鬼机灵,见了女客户不是姐姐就是阿姨地叫,嘴巴甜的抹了蜜似的,叫得那些女人心花怒放,直奔她俩而去。
如果有男客户进门,俩女孩儿更是秋波盈盈,媚眼频频,莺声燕语,早把男人们的魂儿给勾走了,哪还顾得什么票子不票子的,大把大把花钱就是了。
结果可想而知,窦芍药的营业业绩直线下降,连续两个月没卖出一部手机,只开1200块钱。
店里为了刺激那些“后进”店员,工资并不打到卡上,而是采用传统手段,直接开现金。
这就有些尴尬了,开资的时候,两个女孩儿工资袋鼓鼓的,差不多要把工资袋涨破了,像暴发户的肚皮。
反观窦芍药的工资袋,就有些寒酸,瘪瘪的,像个营养不良的难民。
前几个月还好,窦芍药没觉得咋样,但几个月过后,问题就出现了。原本她租住的地下室每月700元,可转年过后,房东非要涨价,每月1000元,窦芍药想跟她讨价还价,人家根本不跟她谈,就这价,爱租不租,不租走人。
窦芍药出去转了一圈,发现地下室的租金都涨价了,比起其他房东,这家房东还算仁义,涨价的幅度不算大。
窦芍药郁郁地回到地下室,跟房东签了一年的合同。
地下室租金涨价,窦芍药的收入却不见涨,她的生活质量就受到了严重威胁。每个月1200—1500之间的收入,去掉1000元,哪还能剩下多少啊?
虽然她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舍得在自己脸上花钱,但起码的化妆品得买,基本的衣服得换季,她还要填饱肚子啊!
于是窦芍药决定改变,她也要学那俩女孩儿,随机应变,嗲声嗲气,为自己带来客户。
这天刚开门,就随着室外风雪,走进来两个客人,一位身穿黑色貂皮的青年人,似乎是老板。一位中年男子,穿着随意,干干净净,似乎貂皮客的跟班。
俩女孩的眼睛都亮了,这是个有钱的“大爷”!
“先生,您要看手机吗?”一位女孩弹簧似的站起来,笑脸相迎,“这边请。”她在朝他招手。
“大哥,我这边有最新款式的手机,刚上市的,您瞧瞧啊!”另一个女孩眼皮眨动,朝貂皮男放电。
窦芍药也站起来,面带微笑地看着貂皮男。
也许那两个沾着假睫毛、化妆痕迹很重的“妖精”,妖气太浓,貂皮男似乎“久经沙场”,见惯不惯了,就没搭理她俩,径直超窦芍药走来。
“先生您好,要换手机吗,这里有一些新款式,您瞧瞧。”
窦芍药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表情比往日夸张了一些,甚至她还朝貂皮男抛了个媚眼。
貂皮男却愣了愣。因为他发现,面前这个略施粉黛,没有沾假睫毛的女孩儿,朝他抛完媚眼后,脸颊刷地红了,比冬天熟透的柿子还红。
而她那个媚眼抛完,随即眼角掠过一丝羞涩,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
貂皮男就来了兴致,指着柜台里的一款新式手机说:“你把这款手机拿给我看看。”
窦芍药拉开玻璃柜门,拿出这款黑色手机递给他,并把这款手机的性能和优势,一一介绍给他。
貂皮男摆弄了几下,对身边中年男子说:“这个样子一般,你觉得呢?”
中年男子接过手机,摆弄了几下说:“一个手机而已,我看还行。”
貂皮男撇了撇嘴。
“怎么,不喜欢这个牌子,还是款式不中意?”
窦芍药见貂皮男撇嘴,把手机放进柜子,想重新给他推荐一个品牌。她知道貂皮男不差钱,就不想错过这个“摇钱树”。
“大哥,这边来,我这边有你喜欢的款式。”一个女孩儿朝貂皮男眨眼睛,嗲声嗲气地说。
“您要是不喜欢这款,我们还有其他款式和品牌,您再仔细瞧瞧。”
那个女孩公然在她手里撬客户,窦芍药心里不舒服,尤其她那发嗲的样子,让她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这种情况下,窦芍药更想抓住面前的貂皮男,犹如在跟那个女孩进行一场阵地争夺战,她不想失去到手的阵地。
“大哥,这边来瞧瞧嘛。”另一个女孩儿的声调,肉麻的让人骨头酥软。
“先生,一看您就是位有品位的人,”窦芍药豁出去了,眼皮朝上翻了翻,给了他一个挑逗的眼神,“您看看这款,高端时尚,与您的品味绝对匹配。”
窦芍药拿出一款最新款式的手机,递给貂皮男。
貂皮男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接手机的时候,顺势在她手上捏了一下,脸上闪过暧昧的坏笑。
窦芍药的身子似乎过了电,颤了下想把手抽回来,但她马上制止了这个念头,只是把手象征性地缩了缩。
貂皮男笑笑,在她手上摸了摸。
“松开手。”中年男子低声说。
“大惊小怪的。”貂皮男松开攥着窦芍药的手。
窦芍药的神经崩得紧紧的,手上的肌肉像石头。但她的眼睛里,却蒙上了一层屈辱的泪水。
中年男人见状,皱了下眉头,说:“不挑了,包起来,就它了。”
说完,似乎他有些怨气似的,出去了。
手机下边的价签写着7500元,而这个价格是上扬了的,店主给她们定的销售底线是,可以下浮百分之二十,也就是说,只要窦芍药卖到6000元,她就可以得到20元保底工资,而按她们一般的销售规律,最多只能卖到6750元,也就是打九折。
可是貂皮男没有跟窦芍药讨价还价,而是直接支付了7500元。
窦芍药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脸色涨红,局促不安地看着貂皮男,她觉得自己“宰”他太狠,有些于心不忍,于心不道德,虽然他自觉自愿。
貂皮男拿起包装好的手机,朝窦芍药轻佻地抬了下下巴,吹着口哨走出店门。
几位女店员惊讶得合不拢嘴巴了,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傻傻地看着貂皮男扬长而去去。
接着,她们又目瞪口呆地看窦芍药。
天哪,窦芍药一下就从貂皮男身上赚了470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