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勇不想动手打钱舒静,他怕自己下手没有轻重打坏了她,但钱舒静各种难听的话和诅咒,想机关枪子弹一样往葛勇耳朵里狂喷,他就一摔门走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街道上昏黄的几盏路灯下,围绕着几百只秋虫飞舞,这些秋虫如秋天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寒冬来临后,它们的生命就将画上悲伤的句号。所以不甘心就这么死亡的秋虫们,追逐着光亮在做最后的舞蹈。
街道上静悄悄的,所有的人家都围坐在饭桌前吃晚饭,他们其乐融融,惬意美满,欢声笑语不时从开着的窗户里传出来。
葛勇心里更加难受了。他漫无目的地在巷子里转悠。不知不觉间猛抬头,“红英超市”的招牌赫然在眼前闪烁。
他停住脚步,朝屋里望去。这个时候人们都在吃晚饭,没人来超市买东西。屋里只有窦红英一个人,她趴在柜台上,一手握笔,一只手在计算器上啪啪按着,似乎在整理一天的账目。
没有听见窦勇的声音,这个小家伙看来疯累了,似乎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葛勇望着灯光下认真算账的窦红英的侧脸,她是那么的美丽,脸庞的轮廓是那么的温婉和柔,葛勇的心里就流淌过蜜一样的甜蜜。
他挪动脚步朝黑暗中走去。
“进来吧,既然来了,咋还走啊。”窦红英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葛勇的脚步就像栓了绳子,一步步被窦红英的声音拽进屋里。
窦红英抬头,眼神里露出讶异神色,“你和她又吵架了?”
“没有,晚饭吃撑着了,出来遛遛消化消化。”葛勇撒了个谎,他哪是吃撑着了,一碗方便面,对于在山上攀爬了一天的七尺男人来说,简直就是塞牙缝。
窦红英拿出碘伏走过来,“你是个会撒谎的人吗?再说你的脸和脖子都被她挠成土豆丝了,血痕还没干呢,唉,她的心咋就这么狠,咋下得去手啊!”
葛勇不再说话,像个听话的孩子,任凭窦红英拿着沾了碘伏的棉棒,在他脸上和脖子上消毒。
窦红英给葛勇消完毒,葛勇的肚子不合时宜地打起了雷声,咕噜噜响了起来。窦红英知道他饿了,转身要去货架给他拿些火腿肠吃。
一双大手突然从后边抱住了窦红英,葛勇双臂稍一用力,将窦红英抱住了。
窦红英没有动,背对着葛勇静静地站在那里。
葛勇把脸靠在她后腰上,闭上了眼睛。窦红英抓住他的手,转回身,轻柔地在他头上摩挲着。葛勇把脸靠在她的肚腹上,任凭窦红英的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脸庞……
突然,屋门被人踹开了,钱舒静疯了似的冲进来。
窦红英本能地张开嘴巴,还没来得及出声,脸上就挨了钱舒静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天早上窦芍药发现出发时间到了,杨丹也没来。
“什么情况?要出发了她还不来,杨丹太无组织无纪律了,简直像个邋遢兵,哪还有点女子巡护队员的样子。”扈红自打那次遇见黑熊,被杨丹推倒在地后,一直对她耿耿于怀,不肯原谅她。
“别急,也许她路上耽搁了,咱们再等几分钟。”窦芍药安抚扈红稍安勿躁,杨丹家住庙岭村,每天骑十几公里电动车到朝阳林场,路上遇到点突发情况是很正常的事。
可是一伙人等了十分钟,往庙岭村方向的公路上,也没出现杨丹的影子。
“过分!太过分了!”扈红发着牢骚,“一会儿她来了,芍药你得好好说说她,咱们这是一个团队,不是一盘散沙,想啥时来啥时来。”
窦芍药给杨丹打手机,响了两下接通了。
“杨丹,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来,我们要出发了。”窦芍药关切地问。
“芍药姐,我,呜呜呜……”
杨丹嗓音沙哑,哭得十分伤心,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杨丹,不要哭,有啥困难跟姐说。”窦芍药安慰道。
“芍药姐,我被我哥和嫂子关起来了,他们在外面把屋门锁上了,我出不去了。”杨丹边哭边说。
“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怎么能这么做,青天白日凭什么把你锁起来?”窦芍药眉头微皱。
“我家是回民,本来就是少数民族,在率宾县只有几十户回民,我去年回家后没出去找工作,我哥和嫂子嫌我在家吃闲饭,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天天摔摔打打指桑骂槐……”
“后来我参加了女子虎豹巡护队,工资虽然低,却能够自食其力,不再让他们养活了,哥嫂消停了一阵子。这些年我爸和我妈帮着我哥栽培黑木耳,每年都能赚几十万块钱,他们怕我赖在家里分家产,就总撺掇我爸妈把我嫁出去……”
“可是咱们县回民实在太少了,适龄的男孩子就更少了,他们给我介绍了两个人,一个只有初中学历,一个42岁老光棍,我因为没有共同语言没相中……”
“前几天我嫂子托人在兰州给我介绍了对象,是个开面馆的,年纪比我大22岁,老婆得癌症死了,还带着一个14岁的小男孩……”
“你答应了吗?”窦芍药听说杨丹哥嫂给她介绍了这样一个老男人,不由得关切起来,打断她说,“杨丹你可千万不要答应他们,他们这哪是关心啊,是在把你往火坑里推啊,再说兰州离咱们多远啊,你要是到了那边遇到困难谁帮你啊。”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杨丹继续叙说,“他们哪是给我介绍对象啊,简直是在害我啊,我就没答应,死活都不答应他们……”
“可是我爸我妈被他们洗脑了,就轮番来做我的工作,希望我去兰州跟那个老男人结婚。我死活不同意,后来我哥嫂也来劝我,被我骂了回去,他们恼羞成怒,就把我锁在屋里了。”
“他们怎么这么过分,还是你的亲哥哥吗?”窦芍药愤怒极了,“都解放几十年了,你父母和哥嫂还搞封建社会那一套,还限制你的人身自由,这是犯法的。”
“芍药姐,你救救我,我求求你了,快来救救我吧,我怕晚了他们给我灌了迷药,把我塞进火车拉倒兰州,我就彻底毁了,呜呜呜……”
杨丹的话语孤苦无助,伤心欲绝,让窦芍药的好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万丈冰渊。
山上巡护时,窦芍药催促大家加快节奏,上午11点钟两路人马就在山顶汇合,她催促大家吃午饭。大家都不解,窦芍药也不跟她们解释,只是一个劲地催她们快点吃。
吃完午饭,她也没让大家像往常那样靠着树干小憩一会儿,而是催命似的催促大家起来,从另一条兽道往山下巡护。
她们在山脚下汇合的时候,才是下午3点钟,窦芍药吆喝大家上车,闷声不语地开着越野车回到朝阳林场。
几个女巡护队员虽然心存疑惑,但也没多问,知道窦芍药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兴许她家有什么急事,她要急着回家处理。
越野车启动,窦芍药开车向东走去。
“反了,芍药你走反了,咱们回县城往西开啊,你咋把车往东开呢?”扈红坐在副驾驶座位,连声叫窦芍药停车掉头。
“你别咋呼了,跟我走就是,留着点精力和体力,到时候你别没劲了掉链子。”窦芍药手握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的道路。
“什么精力体力的,掉什么链子,你这是干啥去?”扈红看着她沉郁的脸色问。
“杨丹被她哥嫂软禁了。”
“为什么?她哥嫂为啥软禁她?”扈红忘记了对杨丹的“仇恨”,焦急地问。
窦芍药把早晨杨丹说的那些话,又跟扈红说了一遍。
“什么哥嫂啊,这不是黄世仁吗?”扈红一听就火了,“她爸妈咋回事,老糊涂了,还是真心想把亲生闺女扫地出门?他们怎么这么狠心,虎毒还不食子呢。”
扈红越说越气,一拳砸在车门上。
“我的车,”窦芍药惊呼一声,“你朝我的车发什么邪歪气,我的车又没招你惹你,有能耐一会儿你跟杨丹的哥嫂使。”
晚上6点10分,窦芍药的越野车停在杨丹家大门外。扈红的气还没消,下了车朝院门踹了一脚,气鼓鼓地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