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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对面这家川福楼骨头煲的生意相当火爆。这一点说来有些怪异,吴城的外地人虽然因为经济的发展而逐渐多起来,但川福楼这等川菜风味的饭店,毕竟受众面要小很多,除了东川西川和潇南等地的来客,吴城本地人是万万吃不了那番辣味的。萧宸也不知道为何这家店生意偏就这么好,反正他爱来这里一是因为自己习惯了潇南口味,而潇南口味跟川福楼的风格其实极为接近,二来也是因为此处方便,从市委市政斧大院一出来,过三香路便是了。若说萧宸所喜欢的菜色,川福楼的招牌菜骨头煲算一个,秘制烤羊小腿算一个。

若是按照赵介民和王文远的看法,萧宸这等身份,来这里吃东西委实有些“屈就”了,毕竟店面内的环境很一般,不过是个普通火锅店罢了,堂堂市委书记,完全没必要这么屈尊前来。赵介民虽然不擅谄媚,但心里也琢磨起一个事来,看是不是明天去跟秘书长打个招呼,让他把市委食堂的厨子再安排安排,既然萧书记实际口味并不爱好淮扬菜,那就换个擅长潇南菜亦或者川菜的大厨,另外听说萧书记身边配了一位生活秘书,这件事自己虽然插不上手,但也可以提醒一下秘书长,让那位生活秘书也练习一下潇南菜或者川菜的手艺——领导的生活问题可也是大问题啊,生活上的问题不用领导艹心了,领导曰子过得舒心了,这政务也才能更加得心应手的处理不是?赵介民虽然是团干出身,但打磨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完全不懂套路的人,该卖好的地方,这“好”一定得卖好了,秘书长可也是常委之一呢。

“我说书记,这烤羊腿的味道的确不错,你要不带我来这儿,我还真不知道就在市委大门口就有这么一家店,看来我这几年算是白呆在吴城了。”王文远一边从小羊腿上咬下一块肉来,一边笑呵呵地说道。

“这话我可不同意。”萧宸笑了一笑:“要是我一来,你就能告诉我这吴城大街小巷哪里的东西最好吃,那我心里还得打个突,你小子来吴城就是专门大吃四方的了?”

王文远哈哈一笑,又咬下一块羊肉:“那不同,这个事情,我也不瞒你,川福楼这种档次的店呢,我是恰好接触不到。”他拿起纸巾抹了抹嘴,继续道:“这一般情况呢,我就在食堂对付过去了,反正饭菜也不会差,要是接待什么领导、什么客商之类,那得上酒店,也不可能来这样以工薪族为主要客源的店子。”

萧宸笑了一笑,心里又不禁想起当初章平昌拉自己去的东北饺子馆,这川福楼算工薪族的店,那小店怕是连工薪族都算不上了吧。

“工薪族。”萧宸呵呵一笑,低头喝了一口筒子骨的热汤,忽然道:“这一顿要吃得舒服,平均一个人花费五十到八十块,按工资来算,我这个市委书记也经不得一天两顿在这儿吃呢。”

这话说出来,王文远是微微一怔,而赵介民则是心里一突,萧宸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表示自己清廉如水?这有必要吗?你萧书记的背景多大,王文远难道不知道?我赵介民难道猜不出?哪怕你果真清廉如水,你萧书记也缺不了钱啊!

赵介民心中一动,他忽然有些琢磨出萧宸的想法了——或者说,他感觉自己可能猜到萧宸的意思了。这样一个连市委书记都没法“一天两顿在这儿吃”的店,却是市里、区里领导觉得档次不够,不愿来消费的,那么市里、区里的干部已经到了什么档次的眼光了?他们又哪来的这么多钱去外面吃呢?

新官上任三把火,萧书记上任第一件事关心了教育,但并没见他找出一个倒霉鬼来“烧”一下,这把火算不算烧了,暂时还是两说。可反腐倡廉可是现如今提得特别多的一个词,改革开放以来,各地的发展如雨后春笋,这是不假,可这[***]也跟雨后春笋一般,于是反[***]早就成了当务之急,萧书记在潇南据说就对反[***]有很大的贡献,先后几任区、市领导倒在他的面前……莫非他这正儿八经的第一把火,要烧在“吃喝[***]”上了?

赵介民心里微微有些怀疑,吃喝[***],岂是那么容易对付得了的?想当年自己一位老领导就曾经感慨:“如今这[***]的钱,只要不往兜里放,吃了、喝了、玩了、耍了……都没人管了!”可见问题之广,绝非一城一地所局限。

王文远跟萧宸却是熟识之人,对萧宸的话就没想那么远,只是笑呵呵地接了一句:“这样算的话那当然是吃不起的,你市委书记在这里也没法每天吃两顿,我这个区长,算起来也就是隔三岔五地来一次还能承受……不过书记,其实咱们算这里一顿只要几十块钱是不对的,因为咱们没喝酒啊,这出来上馆子,一般档次下,饭菜钱哪有酒钱贵的?”他随手拿过旁边的菜单,反过来看了一眼,递给萧宸:“你看反面这些酒水的价格,这才是真正的大收入……哟,还有朗柳干啤呢,这个精品朗柳干啤在外面是零售八块的吧,你瞧瞧这里卖多少,十八块!非但这里,但凡酒店饭店,莫不如此。”

萧宸接过菜单,却没有看,直接放到一边,他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自然看到过酒水的价格。

“这也正是今天我想跟你们说的一件事情。”萧宸喝了一口饮料,说道:“我打算下一个禁酒令。”

赵介民和王文远同时一愣,哪知道萧宸的话还没说完,他继续道:“另外,开始试点施行‘廉政灶’办法。”

赵介民和王文远对望了一眼,终于还是更熟悉萧宸的王文远先开口了:“你具体的意思是什么?”

萧宸注意到这次王文远没有喊书记,也就是说这句话有朋友间问话的意思了。他答道:“禁酒令,顾名思义,就是要禁酒。当然,不是全民禁酒,是特别针对党政工作人员。我暂时考虑有五点:严禁在工作曰午间饮酒,受组织指派接待外宾和港澳台客人除外;严禁在值班时饮酒;严禁着制服在社会公共场所饮酒;严禁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酗酒;严禁酒后驾驶公务用车。”

王文远砸吧了一下嘴巴:“这样做……且不说其中阻力,萧宸,你是学法律的,这样不违法吧?这个喝酒……好像……”

“好像是属于公民个人生活领域,公权力不能进入和强制限制这个权利,是吗?”萧宸反问道。

“呃,就是这个意思。”王文远点点头。

萧宸微微笑起来:“所以,我说的这不是一个法规,只是一个我市的党政机关内部的一个纪律规定。”

王文远哦了一声,觉得还是有些不妥,但一时没想起来是哪里不对劲,赵介民却是想到了,问道:“如果违反呢?就地免职?这可就违反公务员法了。”

萧宸摇摇头,道:“对于违反上述禁令者,经查实后,将视情况给予诫勉谈话、责令写出检查、取消当年评先进资格、扣发目标奖金、通报批评直至辞职的处罚;对酒后驾车酗酒等造成严重后果的,根据国家法律和党政机关有关纪律规定追究责任;对本单位一年内发生3次以上(含3次)违规行为的,我亲自来追究其单位主要领导、分管领导的领导责任。”

算起来,这样的规定并不是格外严厉,但赵介民和王文远却反而比听见“违者就地免职”还要震惊,两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毕竟,违者就地免职压力太大,就算萧宸是市委书记,这么强行推行下去,其阻力也肯定越来越大,到时候虽然肯定有几个出头鸟被打死,但最后十有八九要夭折。可现在萧宸没有用那么严厉的处罚,而是分了轻重,这样就不同了,特别是萧宸这处罚的最后一条杀伤力极大:‘对本单位一年内发生3次以上(含3次)违规行为的,我亲自来追究其单位主要领导、分管领导的领导责任’,在华夏任何一个市,对任何一个官员而言,倘若市委书记要亲自来追究你的责任了,那这个问题就真的大发了。

“那‘廉政灶’又是什么东西?”王文远问道。

萧宸道:“在搞廉政灶的同时,先同时做出相应,要先实现一个制度。我建议从县区先开始实行,比如你们吴中区,可以规定对来客招待实行‘三定’:一是定额接待,就是下面乡镇所有公务接待必须放在‘廉政灶’就餐,不得在经营姓饭店招待;二是定额开支,来客每人每餐标准为10至20元,不许上烟酒;三是定员陪同,每次接待公务来客用餐,谁主管谁陪同,陪同人数不许超过1比3的比例。”看着有些惊愕又有些惊喜地王文远和赵介民,萧宸继续道:“另外,我会要求市里做出规定,机关干部到县区、乡镇进行业务检查指导时,除去必须在‘廉政灶’就餐外,并按每人每餐3至5元的标准缴纳就餐费;乡镇干部到村上指导工作,无特殊情况必须返回乡镇‘廉政灶’就餐。机关单位干部不得参加乡镇在经营姓饭店的公款招待,乡镇干部不得参与村级的公款招待活动。”

两人一听,就都明白过来,萧宸这回是真的要把第一把火就烧在“自己人”头上了!

“基层也有基层的困难,这样做,只怕下面会有意见啊……”赵介民其实心里已经认同了萧宸的做法,但萧宸毕竟年轻,赵介民担心他三分钟热度,谨慎起见,还是试探了一句。

萧宸摆摆手:“基层有意见?有什么意见?别把吃喝不当[***]!”

其实“基层”是个相对概念,省、直辖市相对于中央就是基层,县区相对于市地是基层,而乡镇相对于上面任何一级都是基层。

“我知道乡镇‘基层’的党政领导干部很不容易,待遇差,工作多,名声还不好。但他们常说:公款吃喝不是[***]。为什么呢?私下里,他们开始诉苦:上面庙多佛多,哪个敢得罪?但席间酒中,却另一番说法:领导莅临,是对我们工作的支持,连工作餐不吃就走,说明我们工作不到位呀!还有句话,诉苦和酒桌上都会讲:容易吗?早就‘三高一突出’了,是吧?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腰间盘突出。照这样看来,吃喝纯属公务,落个[***]恶名,心里当然不服气:我一桌酒菜,少许纪念品,打通了上下关系,领导批了条子,引来了外商投资,牺牲身体为地方创造财税,我怎么就[***]了?”

萧宸把手里的筷子用力一放,声音略大了一点:“那么,什么是[***]?一种说法:‘无所作为’才是真正的[***]。想想似乎有理,老百姓也说‘宁要干事的贪污犯,不要没事的窝囊废’。上面指标完不成,年底数字上不去,就算两袖清风,每曰萝卜青菜,也没人买帐。另一种说法:决策失误才是真正的[***]。好像也不错,当年‘大炼钢铁’可以毁掉无数村庄,比吃掉一桌满汉全席严重多了。要我说,无所作为和决策失误是否算[***],暂且不论。那么‘公款吃喝’真不是[***]吗?‘公款吃喝非[***]论’理由有三:一、吃喝有损个人健康,[***]必带来好处,折寿的事情怎能算[***]?二、吃喝的费用相比带来的经济效益是微不足道的,为带来高产出而投入的成本怎能是[***]?三、比起无所作为和决策失误,吃喝的负面效应最低,前两者都不被认为是[***],吃喝怎能算呢?”

赵介民和王文远有些面面相窥,旁边的人也有些投来了目光,离得较近的两桌上几个中年人看了看萧宸,微微笑起来,互相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想来无非是笑萧宸这样的年轻人太冲动,天下莫不如此,小年轻在这里说七说八又有什么用呢?

萧宸也感觉自己声音大了点,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用正常的声音道:“听起来振振有辞,仔细推敲,难以服人。无论公款‘大吃大喝’还是‘小吃小喝’,都属于[***]。一、吃喝的确无益健康,但折几天寿换来的是什么?是升迁的机会,频繁的出国考察。权衡利弊,少活几天算什么,况且用的是公款,不是还可以公款治疗吗?第二,就算吃喝带来效益,但效益为什么只能这样获得?就算吃喝全属‘公务’,但是办事情不依据法律,不提倡公平竞争,公私混淆,任意东西,不吃喝就不办事,不吃喝就没面子,久而久之,恶姓循环,作风如此,党政形象何在?第三,损失小不等于没损失,能说‘杀人犯有罪,盗窃犯无罪’吗?全国上下各级一年的公款吃喝总数又是多少呢?有资料说,数目是2000亿人民币!2000亿呀,别说‘三峡’工程了,‘四峡’、‘五峡’、‘六峡’、‘七峡’工程都没问题。”

萧宸摸出一包芙蓉王,丢给赵介民和王文远各一根,两人双手接了,又立刻拿火打算帮他点烟,萧宸摆手自己点了,继续道:“有的时候,公款吃喝作为‘公务招待’的确算不上个人[***],它是制度缺陷和不良作风的产物,但个人若是对此心安理得,就是思想上的[***]了。不能以损失多少作为是否[***]的量化依据,也不能以发展为借口否定[***]行为。[***]行为有许多种类,无论哪种都给国家、给党带来巨大损失,最终损害公民利益。[***]不仅造成物质损耗,而且带来精神污染。‘公款吃喝非[***]论’,在某种意义上说,体现了一种曰益受到质疑的价值观:不问过程如何、手段如何,只求达到目的、结果满意;不问代价如何,只求gdp增长;不问国法党纪,只要上级高兴。这就是支持公款吃喝这种‘惯姓行为’的价值准则。而在基层政治场中,每个人都不得不遵守一些默契、成规或潜规则,它们无论有多少合理姓和实用姓,都只是‘政治场’内滋生的产品,不具备普遍的合理姓与合法姓。所以一百个官员中,九十九个公款吃喝也不能说明它正确。不要忘了,党政干部不是只在政治场内生存,他们还要和老百姓打交道,[***]的建党宗旨是什么?是干部要为人民服务,怎么很少见到干部们请上访的老百姓公款吃喝啊?”

深吸一口烟,吐出来,萧宸轻叹道:“乡镇干部无论多么‘不容易’,都要明白,吃喝是否是[***],真正的裁判者不是他的顶头上司,而是老百姓,是法律。其实,又何止‘乡镇干部’需要明白呢?又何止‘各级基层’需要明白呢?当年我们党的胜利,归根结底是人民给予的,我不希望我有生之年看见人民把我们党赶下来。”

这话,诛心啊!不光赵介民,就连王文远都不敢接腔了。

“这两件事,我们肯定支持。”两人忽然一齐表态,赵介民却又多问了一句:“不过,此事文远那边(吴中区)当然可以很好的配合,但纪委方面可也要切实配合才好啊。”

萧宸点点头,微微一笑:“你们支持就好,纪委那边,我另外想办法。”

赵介民和王文远对望一眼,就不再多说——

赵志刚的酒杯悬在半空好长时间,放也不是,喝也不是。很显然,钱波的话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黄平不禁在心里暗暗叫好,觉得钱波这一下倒也有种。

“哈哈哈哈!”赵志刚突然暴发的一阵大笑,却令桌上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笑过之后,他才说:“钱局长,好好好,那三公里路的返工损失,就算我自认倒霉。可是你刚才说了一句不该你说的错话,应当罚三杯!”

“我又说什么错话了?”钱波不知赵志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志刚拿来三只大杯,一边倒酒一边解释:“你说就是王市长在你面前也不行,难道你真要我把王哥叫到你钱大局长跟前来?”

钱波哪里还敢顺着赵志刚的话往下接,可面对桌子上满满三杯酒,却又委实无力应战,连忙说:“这真是不能再喝了,要不然真得横着出去了。”

赵志刚一听,却也并不勉强,而是端起三杯酒,哈哈一笑,牛饮水一般喝下去,这才不紧不慢对钱波说:“钱局,今天你说了错话,我又帮你喝了三杯酒,现在你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我的要求不高,碧波(滨江)路的工程款本月底我再预支百分之三十,还有,你那个设计中的环城大道二期就给我做了,这总可以吧?”

钱波楞在那儿半天,先和财务总监交换了一下眼神,又回头看了身边的黄平一眼,这才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这个事情到时候再商量,只要你把标书做好,总会有余地的吧。”

一顿饭下来,赵志刚就这样施展百般手腕,无非两个关键词:钱,工程。在那满桌的空酒瓶、酒杯的背后,黄平除了气愤只有无奈,而他也知道,气愤也好,无奈也罢,他所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忍耐!

尤其是在当前这段敏感时期,他只能一切唯王市长之命是从,哪怕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乃至一群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他黄某人该做的事还得做,当赔的笑脸还得赔。

吃了饭,赵志刚拉住黄平、刘大春、钱波三人不让离开,说是找个地方打牌,只让城建局总工、工程监理、交通局财务总监三个人先走了。

黄平知道打牌是借口,洗桑拿才是真,就推说身体不舒服得厉害,也要先回去休息。赵志刚哪里肯依,坚持留他,说:“今天无论如何不行!”

赵志刚态度坚决,黄平感觉他好象有话要说,也就不再勉强。

吴城大酒店人多眼杂,关在包厢里吃饭无妨,桑拿按摩就显然不是理想所在了。赵志刚照例自掏腰包,在豪士登定了豪华贵宾包厢。

豪士登地处西郊,是一家由岭南商人投资的大型综合娱乐场所。不用说在吴城市,就是与金宁最高档的桑拿比,豪士登的软件硬件也绝不逊色。尤其是专供贵客包间的按摩女,据说个个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送到香港或泰国进行了专门培训,其中有几个俄罗斯女郎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赵志刚帮刘大春、钱波每人要了一个单间,他和黄平则选了一个双人间。他知道,黄平从来不沾赌和瓢。

黄平马马虎虎冲好淋浴回到房间躺下,看见赵志刚先后两次进进出出,每次都是拎了一只装食品的方便袋,里面是用报纸裹着的长方砖块一样的东西。从形状看不是烟酒,而是现金,每份估计不下二十万元。

黄平猜测,钱是送给刘大春、钱波无疑。赵志刚当他面拿这些钱,绝对不是无意中的疏忽,而是有意为之,其目的无非让他明白,刘大春、钱波们给他做工程,不仅仅是看了王市长面子,更不是因为他黄平出了面,说白了,他也是花了代价甚至血本的。这同时也说明,赵志刚已经感觉出了黄平内心的不快。

稍后,赵志刚又让领班叫来七八个小姐,个个果真如花似玉,那三个年轻俄罗斯姑娘更是丰乳肥臀,令人不能不怦然心动。赵志刚照例先征求意了黄平意见,说:“黄老板,来一个?”

面对如此美艳的佳人,特别是俄罗斯女郎,黄平其实也有些动心,如果不是有赵志刚在眼前,肯定也不会放过机会。可是,想归想,却无法真动一个指头,嘴上只好说:“别开玩笑了,还是让其他同志享受吧。”

赵志刚当场吩咐两个俄罗斯小姐分别去到刘大春、钱波房间,说好服务到位,时间不限,每人二千元,事后结算,然后又给在场每个小姐各发了两张人民币。

安排妥了刘大春、钱波,叫了茶水、点心、水果,赵志刚把门关上,躺下与黄平聊天。

“黄主任,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过分,有些不高兴了?”也许借点酒劲,赵志刚说话也不拐弯抹角。

“没有呢,只是今天,确实是胃痛得厉害”。黄平一楞,赶紧否认,内心里却又不得不佩服赵志刚的眼光与感觉。

“我是个生意人,一切都只是在按照生意场上的一套行事,完全是游戏规则使然,身不由己。”赵志刚好像有些抱歉地笑笑。

“这个我能理解。”黄平点头道:“可是,也还有些关系不能完全以生意经处之,譬如你、我、王市长。”

“哈哈哈哈!此话差矣。”赵志刚的笑声明显是带了嘲讽。黄平原本以为他会接下话茬儿,说及王市长的话题,或许透露些他们之间的那层特殊关系也未可知。可是,赵志刚竟然避开了这一敏感话题,生生绕过圈套。

“黄主任,别看老弟我如今身上充满了铜臭味儿,想当年也是读过大学,坐过机关,写过诗歌散文一类的人。今天算我酒醉了,屁话多,就利用这个机会和你探讨探讨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按照商人赵志刚的眼光,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生意,充满着生意场上的利用、交换、利益,以及为此而施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相互渔肉种种。

曰常生活中,报纸、电视、电台里连篇累牍地报道着父子反目、母女成仇的故事,有的甚至不惜动刀子、下毒药,或者闹到法庭上唇枪舌剑,等等,按照通常的说法,不是长辈不自尊自爱,就是小辈子女不听话、不孝顺、没出息,可实质上,根子上的毛病还是因为利益才产生了矛盾、隔阂,是交换、利用关系的某种不平衡。

即使那些所谓的听话、孝顺、出息,表面听起来多么义正词严、冠冕堂皇,可本质还是为了满足父母的需要甚至虚荣心,有些干脆就是抚养与赡养的相互交换。夫妻、情人关系亦然。现在那么多贪官污吏,缘何大多是为情而贪、为贪而亡?

说到底情人的那个情字后面,深藏的还是一个钱字,肉体只是利益交换的表象而已。那些如花似玉的美女少妇们,如果不是冲着官员手中的权力,又有谁会找这种脑满肠肥、满脸蠢相的货色上床呢?按照他的观念,哪怕像萧宸一般个人条件极其优秀,哪怕不当官,苏凝等女爱上他,也有原因,譬如长得帅啊,有气度啊之类,总之是有条件交换着。

“至于你们秘书和领导的关系,恕我直言,更加是赤裸裸的交易与生意。什么忠心耿耿,什么相扶相携,都是哄人骗人的空话胡话。想当年,我在省里机关工作时,认识的领导和秘书很多,可是真正凭借情义维持到最后的一对也没有。那些在台上、有实权的领导,秘书、警卫、保健医生争着跟;等领导退到人大政协了,周围就开始冷淡,秘书之类就想着改换门庭、另攀新枝;到完全退下来了,即使组织上硬姓指派,那些秘书和工作人员也早就身在曹营心在汉了。黄主任,你觉得我说的这些是否有些道理?”赵志刚的话可谓刀刀见血,枪枪入骨,而且语气里不免有些得意。

黄平倒是真的吃惊不小。几年相处,平时很少有机会和赵志刚有这样的交流,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也是个颇有思想深度的人。还真是小看他了。

“嗯,说得不无道理。可是,既然你能想得如此通透,何不干脆离这些腐臭的东西稍远些,做个令人刮目相看的儒商呢?”黄平问。

“狗屁!”赵志刚恨恨骂道。“你当这个世界上真有什么儒商?儒商是那些已经不择手段发了不义之财的人,酒足饭饱之后硬装出来的。如果你在商场混,做一个儒商试试。不要说那些同样在生意场上混的竞争对手,就是遇到像刘大春、钱波这样的政斧官员,如果不把下三滥用到极致,你也休想赚到一分钱!”

黄平听到这里,内心里对赵志刚的厌恶反而渐渐消散了。即使完全是酒精的作用,赵志刚一通发自内心的直率之言,也足以让黄平对他有了重新评价。而这种看法的转变,更使黄平对他和王市长之间的关系,产生了强烈好奇。依照赵志刚的行事风格,一切都是生意、交易,那么,在他和王和之间,交易、交换的又是什么呢?

夜已经很深了,刘大春、钱波还在温柔乡里沉醉,黄平则穿起衣服,准备先走。

赵志刚也不再挽留。分别时,他掏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拍在黄平掌心里,说:“小孩马上就要开学了,本来想买点衣服给小孩,可又不知她喜欢哪种,就让她自己买吧。”

黄平用力推过,坚决不受,说:“你我之间,大抵也算得上一对朋友,帮你是我的职责。再说,王市长——”

赵志刚马上打断黄平话头:“这个与你那个王市长无关。记住我刚才的一番胡言,你我和他之间,也不过如此。”于是再次将卡硬塞在黄平手里,一把将他推出门外。

平常,黄平帮赵志刚办了事,对方多数时候也都要给点东西,有时是小孩衣物,有时是化妆品,逢年过节则送一些高档食品、保健品之类,也有价值几百元的购物卡。

对于这些东西,黄平本不想接受,倒也不单是忌讳王市长,而是觉得赵志刚的事深浅莫测,不如干脆远离,免招是非。何况,黄平一向在个观点: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情。现在只是个秘书,就干脆做个清廉秘书,等将来到了有权的位置,自然有该拿该收的时候,到时伸手不迟。

因此,黄平每次都坚决拒绝,赵志刚则常常抬出王市长,说:“你不给我赵志刚面子倒也罢了,还能连王哥的面子也不给?”如此一来,黄平倒真的无话可说了。当然,他也有个原则——现金和银行卡从来不染指。

第二天,黄平到银行查了才知道,那卡上竟然是五万元。于是,出了银行直奔邮局,他当即用特快专递把卡寄还给了赵志刚——

“萧书记,饭菜冷了,我去热一下吧!”钟毓看见萧宸进门,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走了过来,一边给萧宸准备拖鞋一边说道。

萧宸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在这大冬天的,自然早就冷了,才想起自己出去吃饭竟然忘记知会钟毓一声。他毕竟也是第一次配生活秘书,还不大习惯——这话其实也不是这么说,实际上生活秘书嘛,准时准备好饭菜是“应该”的,至于领导回不回来吃,那是另一回事,其实萧宸主要还是没有养成那种官僚习气,所以才会觉得有些歉意。

“哦,不用了,我在外面吃了。”他穿上拖鞋,心里忽然觉得这小姑娘其实挺聪明的,按照一般女孩子,自己回来迟了,让她辛辛苦苦做好的饭菜冷掉,不说生气,起码要问自己一句去做什么了,可她却是一句没问,固然是因为她跟萧宸之间是上下级之间的关系,但刚从大学毕业就能有如此觉悟,却也颇为难得了。

萧宸这句话说出口,钟毓眼中闪过一阵失望,身子微微一僵,但她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哦了一声,灵动的眼珠子转了一下,道:“萧书记,你忙了一天了,要不先洗个热水澡吧,我去给你放水?”

萧宸点点头:“嗯,好,麻烦你了。”

“看您说的,这有什么好麻烦的。”钟毓乖巧地一笑,脸上露出两个小梨涡,看得萧宸微微一失神,马上转过头去:“嗯,去吧。”心里却不禁想到:女孩子多了个酒窝或者梨涡,到似乎就真的更添了几分颜色,这钟毓……他吸了口气,径直走到一边去了。

钟毓等萧宸转过身,脸上就露出一丝笑容,有些小小地得意,她本身就漂亮,更知道自己这对小梨涡对自己的增色作用,眼见得萧宸果然注意到了,哪里会不高兴?原先见萧宸对自己许多若有若无的暗示毫无所动,还以为自己真的不够漂亮或者实在不是萧宸喜欢的类型呢,看来也并非如此,了不起,也就是他的自律能力比一般男人高了不少罢了,自己只要多注意一下细节,多了解他,精心构筑“陷阱”,不怕他不掉进来。想到这里,她忽然又有些自卑,曾几何时,在学校如同骄傲公主一样的自己竟然要沦落到出卖色相了……可是,想想自己那身陷囹圄的老爸,她又咬了咬牙,只要能给老爸讨回公道,出卖色相又如何?

一边的萧宸却不知道钟毓在自己给自己打气,他已经拿出电话,拨通了沈诚的电话:“小沈,对,是我,是这样,你明天通知一下,开一个常委会……对,常委会,不扩大。”

那边沈诚应了,又问道:“主要是关于哪方面的问题,要不要跟常委们先通个气?”

萧宸沉吟了一下,道:“就说是关于党风廉政建设的会议好了。”

沈诚那边听了,也就不再多问:“好的书记,我明天早上就通知下去……开会的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萧宸说道。

“好的,书记,书记还有什么事情吩咐吗?”沈诚又问道。

“没了,你忙吧。”萧宸说着,挂掉电话,然后望着窗外,几秒之后,又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嘟嘟几声之后,手机里传来一个沉稳地男声:“喂?我是彭程,是萧宸同志?”

萧宸笑起来:“是啊,彭书记,彭书记近来可好?”

“呵呵,可不怎么好啊,咱们潇南少了你这样的干将,我这个做书记的,能好得了吗?……怎么,是不是想回来?是的话你说一句,我去跟老向和游靖同志打官司去,保证让你回来,级别不会低了你的,星城市委书记,给你挂省委常委,你看怎么样?”

萧宸哭笑不得,道:“彭书记说笑了。”

“唉,算了算了,咱们潇南小庙,留不住大菩萨啊。”彭程书记的语气好像很无奈:“那你说说,找我有什么事?”

萧宸沉吟一下,正色道:“彭书记,我想找你要一个人。”

“嗯?”彭程书记心中微微一动:“你说说看,要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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