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
林初夏跟林初晨面对面坐着,桌子上摆了很多吃食,都是林初夏借了客栈厨房,前后做的。
而且这些食物,当初林初夏都亲手给林初晨做过。
林初夏虽然还小,但却比同龄人要成熟懂事得多,他犹豫了片刻,终于接受了自家姐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他眼巴巴地看着林初夏:“姐,当时你受了伤,是不是特别疼?”
林初夏猜想林初晨会问很多问题,但没想到,第一个问的竟然是这个。
她眼睛弯了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非常疼,疼得我都想死了,可一想到我弟弟还没有长大成人,所以我怎么样都得活下来,然后去跟你们会合。”
“姐……”林初晨平时最讨厌别人摸他的头,但是这一次,他没有躲开。
旁边竹苓愧疚地说:“姑娘对不起,我没有带着初晨公子离开,当时王府的人出现,我们来根本走不了。”
“不是你们的错,其实你们离开王府那一刻,裴琰就派人跟着了。”
裴琰手下众多,他想要跟踪一两个人,十分容易,再加上竹苓跟林初晨,也没有什么经验,被找到十分正常。
林初晨却好奇地说:“那这次,为什么王爷把我们送到你这里了?对了姐,王爷是不是认出你来了啊。”
裴琰早就认出她来了,虽然,林初夏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认出来的。
她想了想,看向翼王府的方向,轻声说:“裴琰应该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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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王府,裴琰跪坐在榆木桌后,一身黑色长袍,同色发带束发,安静地煮茶。
穿着白色便装的周昀出现后,裴琰头也没抬。
他让手下们都在外边候着,而是迈步走了进来。
周昀虽然来的时候,有点气恼,但开口的时候,却还是先说了软话,“雍之,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裴琰头也没抬,语气疏离:“请陛下喝茶。”
周昀表情顿了顿,却还是跪坐在软垫子上,他端起茶杯,却没有急着喝。
裴琰看到他的动作,却突然笑了,“怎么,陛下是担心裴某在茶杯里下毒吗?”
“雍之,你不用这样!我知道你不喜欢楚嫣然,你假装娶她就好了,等回头事成之后,你愿意怎么处置她都是可以的!”
“那你怎么不娶?”裴琰轻笑,“陛下,我本以为你很懂裴雍之。”
两个人又是无声沉默,周昀终于拿起茶盏,喝了里面的茶,不过却发现,茶水已经冷却了。
他轻叹一口气:“雍之,我们走到今日,十分不容易。你不能够感情用事,那楚嫣然一心都在你身上,我什么手段都用过了,她说如果不嫁给你,她就是死也不会说出宝藏的下落。”
“那就让她死。”
“雍之?”
裴琰抬起头来,眼神淡漠:“周昀,我可以不顾生死帮你冲锋陷阵,去收复失地,去跟其他虎视眈眈的邻国打仗。浴血奋战行,但你让我裴琰用婚姻来换取利益,那你要不还是先杀了我吧。”
周昀皱眉,“我知道这件事情,你不喜,但雍之,我们要有大局!倘若那个宝藏被人发现了,然后有心利用,说不定你我如此辛苦建立的大周,就会毁于一旦的!咱们不能赌!”
“陛下,您说错了,大周是您建立的,我只是你手下一个打仗的工具而已。这些年来,谁都知道我们关系极好,那是因为,你不把我当臣,处处对我优待,而我也一直把你当君,处处敬你尊你。”
这才是两个人长久以来,关系一直都非常好的缘故。
可是现在……
裴琰半垂眼,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冷意,“而现在,您开始把我当可以随意揉捏的臣子了。”
周昀一慌,他连忙说:“雍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直知道,如果没有你,我根本坐不上这个宝座!”
“别了,您别这样说,越是这样说,您心底就会有一个声音在质问,明明你是君,裴琰是臣才对。”
裴琰不悲不喜,最后叹了一口气,“其实如果是其他事情,我都不会违背你的意思,毕竟在我心中,你一直是君。甚至,如果我心里没有人的话,娶不娶楚嫣然,也都无所谓,正如当初我们还在大凉的时候,你对我说,表现出喜欢楚嫣然来,这样对我们都有利。”
他抬起头,语气淡漠:“可你不该,在我已经有了心上人后,还这样做。”
周昀站起来,脸色十分难看,心中又慌又怒。
裴琰却缓缓地说:“楚嫣然,我不会娶。这是虎符,你把兵权收回去吧。”
一块金色令牌,上面有着祥云猛虎的图案,静静地躺在了桌子上。
其实,周昀想过收回裴琰的兵权。
因为现在在大周朝内,裴琰的声望已经比他这位皇帝要高了,之前还不觉得,尤其是最近,那些朝臣纷纷提出,让裴琰驻守边关的事情。
那些国家虽然被大周打败了,但肯定会找时机,东风再起。
但有裴琰坐镇的话,肯定很有威慑力。
周昀也知道那些朝臣,都嫉妒他对裴琰的好,也在找机会离间他们,但周昀也清晰地认识到了,裴琰在大周的威望,实在是太高了。
要么驻守边关,要么……收回他的兵权。
这其实是周昀一定会做的事情,只不过在楚嫣然这个时候,被提了出来。
看着桌子上的虎符,周昀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伸手拿了过来。
他语调跟往常一样轻松平和:“这几年来,雍之一直带兵打仗,也十分辛苦了,就好好地歇息一些吧。楚嫣然的事情……如果她不愿意说,就带进棺材里好了。”
裴琰半垂眼,拱手道:“恭送陛下。”
语气淡漠疏离。
周昀眸光暗了暗,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黑色与白色,在这一刻,开始背道而驰。
又过了一会儿,白染皱眉走了上来,他说:“主子,其实您不用交虎符的。”
“迟早的事儿,毕竟历年来功高盖主的臣子,都没有什么太好的结果。”裴琰倒是看得很淡,他抬起头说:“周围的禁军都撤了?”
“恩。”
裴琰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去了书房,起笔写了一封书信,随后说:“你派人把信跟住在老宅的江婆婆,一起送到紫苏姑娘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