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你不用道歉，是我们来早了。”
陈江河看了李启明一眼，淡淡道：“咱们辰曼公司早晨是几点上班？”
李启明愣了一下，旋即尴尬道：“按理说应该是8点半……实际情况稍微有些出入。”
上有所好，下必效之。
就连他这个厂子都从来没有按时上过班。
公司制度里规定的上下班时间点自然也就成了摆设。
“再过20分钟，江林会计师事务所会过来交接财务账目。”
陈江河看着李启明，再次提醒道：“9点半还要召开全体职工大会。”
“我明白……我现在就召集人……”
李启明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拿出手机当着陈江河的面开始各种找人。
“柱子，你在哪儿呢？厂里现在要开职工大会，你赶紧过来！”
“小丽啊！你咋还没起床呢？我知道你昨天晚上累的够呛……”
“兰兰，你赶紧把财务科的几个人召集起来上班，江林集团的领导马上要交接账目！”
……
李启明接连打了二三十个电话，忙得是焦头烂额口干舌燥。
电话另一边的人有的称呼他姑父，有的称呼他二舅。
竟然有多一半都是实在亲戚和裙带关系。
而那些叫“小丽”和“兰兰”的在电话里声音都是娇滴滴的。
她们有的称呼李启明“阿明”，有的称呼“明哥”。
甚至还有的直接称呼“死鬼”。
郑丽缇站在一旁都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陈江河则是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启明。
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他都已经预料到了。
“这几个臭小子，竟然不接我电话！”
李启明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要么一直无人接听要么被直接挂断。
当着陈江河的面，他也是既尴尬又焦急。
“李总，咱们辰曼公司大概有多少人啊？”
陈江河如有所思地看着李启明。
“呃……好像有一千多人……”
李启明挠了挠头，神情尴尬道：“您也知道……这种电子厂人员流动大……”
作为辰曼公司的老总，李启明对自己公司有多少人一直都是一本“糊涂账”。
只要是七大姑八大姨打电话过来，让李启明给自己家孩子安排个工作。
李启明都会满口答应，然后在厂部随便一个科室安排一份闲职。
这些年亲戚们知道李启明“发了”之后，没少找他托情办事的。
虽然李启明在内心深处是抗拒的，毕竟多安排一个闲职就是多一张吃白饭的嘴。
但是这些七大姑八大姨当年可都是对李启明有养育之恩的。
李启明老家是唐山的，全家人都在那场毁天灭地的灾祸中被深埋进了地下。
唯独他当时住在保定的二姑家这才躲过了一劫。
从那以后，李启明就是家里面这些七大姑八大姨们你帮一把我扶一把拉扯大的。
这些亲戚们不但凑钱供李启明读完了大学，就连他娶媳妇的彩礼钱也是这个一千那个五百硬生生凑出来的。
面对着这些对自己养育之恩比山高比海深的亲戚，李启明实在是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而当年那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更是在李启明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生命无常，及时行乐”的种子。
所以自从他当了电子厂的老板之后，看到那些长得俊俏可爱的小姑娘便彻底放飞自我了。
这些年他在这帮小姑娘们身上花出去的钱更是如流水一般都没数儿了！
因为在李启明看来，说不定哪天晚上自己睡着了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做人就应该潇潇洒洒，就算立马死了也不枉在这人世间走一遭。
“老板，您今天怎么这么早来厂里了？”
“老板，您吃早饭了没有，我帮您打一份饭吧。”
这时几个从水房洗漱完出来的年轻女工远远地看见了李启明。
便一个个身姿摇曳地走了过来热情地打着招呼。
“没事……没事……”
李启明略有尴尬地回应道：“你们赶紧回去收拾，别忘了9点半开职工大会……”
陈江河等人站在车间门口的这一会儿功夫。
就已经陆续有七八波年轻女工从水房出来后专程走过来跟李启明打招呼。
这些女工大多都是20岁左右的年纪，不但身材窈窕匀称脸蛋也长得格外俊俏。
显然李启明的喜好已经淋漓尽致地发挥在招聘用工上面。
这家辰曼电子厂招聘工人的标准并不是要求在工作技能上有多熟练高超。
而是要长得“盘靓条顺”让自己家老板赏心悦目就可以了。
就在这时，两辆黑色的帕萨特行驶进了辰曼电子厂停靠在了陈江河等人面前。
车门打开了，几名穿着ol制服的都市白领从车上走了下来。
为首的女白领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制服把前凸后翘的身材勾勒地淋漓尽致。
纤细的大长腿被肉色丝袜包裹着显得格外吸睛。
李启明的眼睛都不由地看直了。
不得不说他那些女秘书们虽然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
但是在气质这方面却被这位女白领拿捏的死死的。
双方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陈总，我来办理财务交接手续。”
女白领来到陈江河面前，笑容中除了尊敬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深意。
陈江河微微有些惊讶，看着对方道：“高经理，你这段时间变化有点大啊。”
这位女白领正是高媛媛，也是陈江河和唐婉的大学同学。
自从高媛媛做了江林会计师事务所的经理后，瞬间从人生的最低谷到达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人逢喜事精神爽。
再加上江林集团要求所有高管和员工每天都要完成定量的健身功课。
高媛媛整个人内在的精气神和外在的颜值身材又拔升了一大截。
陈江河两三个月没见着对方，差一点都快不认识了。
高媛媛嘴角微翘，伸出素白的手指轻轻撩了一下额前的发丝，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陈总，辰曼公司的财务账目都准备好了吧？我们可以开始交接了么？”
高媛媛笑吟吟地看着陈江河，眼神中都闪烁着别样的光彩。
两三个月不见，眼前这个男人晒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
但是对方身上的男子汉气概也更加浓烈了。
不止是高媛媛在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位帅气的陈老板。
就连跟在她身后的那帮女会计们也都盯着陈江河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好像生怕少看了帅哥一眼会吃多大亏似的。
陈江河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盯着自己的灼灼目光，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李启明。
“您稍等……我马上联系财务科长于淑兰……”
李启明正偷瞄着高媛媛的纤细美腿，正好被陈江河抓了个正着。
他慌忙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于科长，你们财务科的人员都召集齐了没有？什么，还有几个人没到？算了，不等她们了！江林集团财务部门的美女领导已经到了，你赶紧过来迎接人家！”
在电话里李启明一顺嘴就说出了“美女领导”这个称谓。
高媛媛白皙的脸蛋不由地微微一红，看上去越发地千娇百媚。
跟在高媛媛身后的女会计们也忍不住掩嘴偷笑，气氛瞬间变得欢快轻松起来。
唯独陈江河依然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从始至终目光甚至都没在高媛媛身上做过多停留。
不一会儿财务科长于淑兰就踩着高跟鞋笑吟吟地赶了过来。
这个于淑兰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女，皮肤白皙身材高挑。
笑起来脸颊两侧各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别有一番风韵。
于淑兰带着高媛媛等人前脚刚离开。
李启明就忍不住凑到陈江河身边轻声问道：“陈总，刚才这位高经理是单身吧？”
陈江河看了李启明一眼，略有些无奈道：“老李，你不会对人家动了什么心思吧？”
这句“老李”带着些许戏谑的意味儿，也实在是因为李启明这老小子简直就是泰迪转世。
见一个就想上一个，整个人的思想已经完全是被下半身支配了。
“不敢！不敢！”
李启明连忙摆手否认道：“我又不是瞎子，知道人家看不上我这种又老又丑又穷的货色。”
“再说了，人家高经理刚才看您的眼神已经再清楚不过了，我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能横刀夺爱啊。”
李启明大半辈子都是跟各种女人泡在一起。
那些女人们一个不经意间的眼神和小动作，都绝对逃不过他的“法眼”。
因此高媛媛对陈江河的那一份心意，在李启明的眼中就像是明火执仗一样再明显不过了。
“老李，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要对你进行特殊照顾了。”
陈江河看着李启明神情认真道：“信不信从今往后，我让你在厂子里方圆10米之内看不见一个女的。”
“千万别……千万别……”
李启明一听吓得乖乖求饶道：“我现在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很快也就只能饱饱眼福痛快痛快嘴了。您可千万别把我做人最后的这一丝乐趣也给剥夺了啊……”
陈江河顿时无语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这一大片占地100亩的厂区。
最终决定看在这偌大厂区的份儿上，暂时忽略掉这个李启明身上的缺点。
陈江河也知道这个人这辈子的脾气秉性是很难改掉了。
今后也只能通过落实公司的管理制度，把这个不老实的家伙牢牢看住了。
这一会儿功夫宿舍楼里的女工们也都七七八八地走了出来。
她们洗漱完之后就各自换上了花花绿绿的衣服，画着精致的妆容去食堂吃早饭。
陈江河在李启明的带领下，把这个曾经的国企食堂也参观了一遍。
整个食堂占地超过2000平米，可以容纳至少三四千人共同用餐。
食堂的桌椅板凳有不少都已经残破了。
但是剩下的桌椅也足够辰曼电子厂的七八百号女工们使用。
食堂设置了四个打饭的窗口，女工们在排队过程中嘻哈打闹插队的现象极为普遍。
即便是有陈江河等人在场，这些女工们也没有丝毫顾忌和改变的意思。
食堂的早饭也很简单。
除了稀粥和咸菜丝外，每人还可以领到一枚煮鸡蛋。
只能算是勉强保证了女工们上班期间所需要的热量和营养。
陈江河也盛了一碗粥，只喝了一小口眉头就皱了起来。
郑丽缇好奇地也喝了一口，当即忍不住直接吐了出来。
“这个粥怎么一股子怪味，好像有点发馊。”
郑丽缇也不想浪费粮食。
可是这碗粥的难喝程度显然已经超出了她的生理承受极限。
“老李，你是不是从来没在食堂吃过饭啊？”
陈江河一脸戏谑地看着李启明。
对方那张老脸已经尴尬到胀红了，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食堂的管理员呢？把他叫过来。”
陈江河索性也不等开完职工大会了，现在就要提前行使自己的厂长权力了。
很快一个胖墩墩的中年女人就穿过排队的人群来到陈江河等人面前。
“姑父，您叫我什么事？”
胖女人疑惑地看着李启明。
见李启明低着头不说，胖女子有些不耐烦道：“我正在后厨帮忙呢，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秋红……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江林集团的陈老板。”
李启明犹豫了一下，沉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他也是咱们电子厂的厂长。”
胖女子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着李启明道：“姑父，您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您可是咱们厂的老板啊！怎么老板还能换人啊！”
在胖女人眼中，李启明就是辰曼电子厂的“天”。
古往今来从来就只有改朝换代的，哪儿听说过有改换“天”的？
“秋红，我这个当姑父的骗你干什么？”
李启明看着胖女人，神情认真道：“实话告诉你吧，咱们厂子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咱们是被人家江林集团的陈老板给收购了。”
“厂子让人给收购了？那您以后就不是老板了？”
胖女人显然还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一脸迷茫的神情。
“你就是食堂管理员吧？这个粥你尝过吗？”
陈江河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胖女人，指了指桌上那碗稀粥。
“这个粥有什么问题么？”
胖女人有些忐忑地看着陈江河，神情阴晴不定。
“有没有问题，你喝过不就知道了？”
陈江河不想跟对方争辩，直接把粥碗推到了胖女人面前。
胖女人犹豫了一下，端起碗喝了一小口。
眉头顿时紧皱了起来，那张油乎乎的胖脸瞬间憋得通红。
如果不是当着陈江河等人的面，她早就忍不住把嘴里的粥喷出来了。
“你怎么不喝了？你要是觉得粥没问题，就把这碗都喝下去！”
陈江河面无表情地看着眉头紧皱神情狰狞的胖女人，冷声道。
“对，让她喝下去！”
“每天早晨让我们喝这种又馊又臭的隔夜粥！她自己从来不喝！”
“喝下去！喝下去！”
……
这个时候食堂里的那些女工们也纷纷围了上来。
一脸义愤填膺地看着这个胖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