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以前对高杰有过怀疑，是因为觉得他跟老乡艾万年有勾结。
那还是在陕西的时候。
可如今高杰当真是背叛他，还带着他的枕边人走了。
邢氏对于李自成的底细自是清楚的很，她把消息给卢象升泄露过去，李自成觉得自己八成是赢不了的。
今后还得小心谨慎一些，再往更南的方向走一遭，至少不要离卢象升这么近。
李自成恨不得把高杰剁碎了喂狗，但不是现在，需要暂避卢象升兵锋。
得知高迎祥被吴国俊擒获后的左良玉，他也趁机给崇祯上了一道报捷书信，企图蒙混过关。
左良玉与汤九州合力围剿反贼，汤九州乘胜追击四十里，左良玉则是半路逃回。
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汤九州走了曹文诏的老路，被起义军杀死。
但左良玉已经走上了pua大明的路子，来了一出丧事喜报。
整个河南已经属左良玉的实力最强，他麾下多是河南籍士卒，被朝廷留在河南。
此间因巡抚弹劾左良玉逃避敌人事发，导致汤九州身死，崇祯在这人才缺乏的关头，也只是叫左良玉将功赎罪，不予追究。
左良玉初次尝到甜头。
山西巡抚许鼎臣接到贺今朝常猖狂的通过宣府的防区，一路往京师方向而去。
他眉头不自觉的就皱起来了。
难不成贺今朝认为用晋潞二王，换取高迎祥性命的计划不会成功，所以才要亲自出兵？
许鼎臣绝不能允许贺今朝出兵远征，与清军合力攻打大明京师。
自己这个山西巡抚无论如何都得拉扯他的后腿。
就在许鼎臣纠结要不要趁机出雁门关的时候，姜襄跑来与他商议大事。
锤匪贺今朝的实力今非昔比，如今正在攻打陕西，正巧清军扣关，说是要打贺今朝，以此来报仇。
姜襄与贺今朝说了之后，与其被动挨打。
莫不如直接往京师走一遭，先打清军，也好报仇。
锤匪与后金军之间打生打死，对于大明极为有利。
许鼎臣听完之后，忍不住看着姜襄。
当年他也是四处借兵，就是为了对付贺今朝。
如今姜襄还是走了自己的老路。
相同的则是贺今朝一直都接招。
只不过许鼎臣找的关宁军与蒙古人都不行，全都被贺今朝给击溃了。
这次姜襄若是能成功，必然能够给予锤匪重创。
如今锤匪势大，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到时候自己与姜襄在合力拦截逃回山西的贺今朝，兴许就能擒获他，一举平定山西。
从而达成自己最终的战略目的。
这也是许鼎臣对待锤匪的问题上，从开始的要全力剿杀的观念，改成了要像一条毒蛇一样，出其不意的咬伤贺今朝，从而毒死他。
蛰伏！
思考良久之后，许鼎臣自是与姜襄应了下合力击杀锤匪之事。
此时他眼里满满都是自己昔日的影子，一个反贼，凭什么也能翻天？
诸如自己或者姜襄这种大明的忠臣，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姜襄暗暗松了口气，稳住许鼎臣也是自己的任务。
“许巡抚，我觉得贺今朝巴不得高迎祥死呢，所以他提出二王换取高迎祥，指定是假话。”
“嗯？”许鼎臣眼睛一亮，捏着胡须道：“姜副总兵与我想到一起去了。”
“那高迎祥与贺今朝都是造反头头，他们两个有什么深交情，值得一方为另一方拼命？”
“就是。”
姜襄放下手中的茶水：“贺今朝那个小驿卒也开始变得虚伪起来。”
两人又合伙痛骂贺今朝，别以为咱们看不明白你的小心思。
“贺今朝他南北同时开战，又只带了万余人马前往京师，当真是胆子大的很。”姜襄拍着桌子道：“此番他遇上优势兵力的清军，定然会大败而归。”
“不错。”许鼎臣说到兴起之处：“天要其亡，必叫其狂！”
二人如同看见贺今朝失败的模样，顿时开怀大笑起来。
被他们说着战败的贺今朝，率兵已经走到了七月的尾巴。
锤匪浩浩荡荡的沿着清军的进军路线东征。
沿途县城皆是没有派兵阻击。
能聚拢一些乡中子弟守卫就已经非常厉害了。
宣大等地的百姓已经被后金掳掠许多，贺今朝只接收了数万百姓。
沿途土地荒芜，房屋倒塌，一片破败的景色。
宣大总督梁廷栋，已经把周遭的人马全都抽调一空。
他忙着死盯眼前的清军，对于屁股后的锤匪根本就不设防。
或者说是想设防，他都没有多少兵力。
锤匪此行也没有非得要进入县城。
不过是打了几炮之后，便有人乞降，然后给锤匪供应粮草。
他们听炮响，以及火炮发射的威力，就知道锤匪的火炮比官军好出许多。
就算是守，也守不住的。
与其被攻破之后身死，莫不如先答应锤匪谈谈条件，还有一丝的主动权。
当然贺今朝打出的口号是驱除鞑虏，保卫汉家百姓。
属实是正义化身了！
如此理由，让这些大明官员心里好受多了。
正如给蒙古人封赏不叫纳贡之类的，皇帝被俘叫北狩诸如此类。
甚至还有书生强行往儒家脸上贴金，说锤匪贺今朝如此行径，乃是受到了大儒教化之类的。
甘愿放弃成见，为大明效力。
说什么的都有。
可大明官军，也没有锤匪这种沿途供应粮草的待遇。
要不是贺今朝拳头硬，这些唱赞歌的儒家子弟们，看都懒得看大明官军一眼。
臭当兵的，也配在大老爷面前说话？
锤匪的名头早在去年就已经在宣大等地传颂过了。
毕竟打的后金鞑子溃退。
今年锤匪只是在城外放炮，要求你们提供粮草。
条件就是我就不进城抢掠。
双方约定后，锤匪可以说是秋毫无犯。
要不然瞧瞧开始的那几个县，还不是被几炮轰散了守城士卒。
他们冲杀进去宰了当地知县，还抢了粮仓。
这个风声传出来之后，许多观望的县令以及当地士绅，认为花钱买平安，还是可以的。
至少锤匪是证明了自己是有实力的。
割肉还是丢命，大多数人都能做出很好的选择。
贺今朝头戴斗笠，骑着战马，看着身旁推车的士卒，叫他们歇息一二。
太阳稍微偏西一些，再继续赶路。
“主公。”
张福臻捏着最先送过来的消息：“娜木钟等人已经集结完人马。”
贺今朝拿过书信仔细看了看。
远在蓟镇外面的察哈尔余部，皇太极一直都没有抽出时间去对付他们。
或者说蒙古人也开始在草原上打起了游击战。
论在草原上放风筝这伙人，清军是比不过蒙古人的。
反正后金军只要去打察哈尔部落，他们就去抢掠科尔奇部落。
谁让科尔奇是清军最忠实的蒙古盟友呢？
有了基础的战略指导，只要领头人不是太菜，应付清军骑兵的进攻，还是游刃有余的。
贺今朝放下手里的书信，长舒一口气，他才不是只带自己人前往京师。
一直钉在蓟镇外的蒙古人，同样是自己的好助手。
贺今朝经历了林丹汗逃跑，又在蒙古人面前力挫后金军，压服整个漠南草原。
林丹汗也得在青海等地苟延残喘，仗着女婿贺今朝的威名同其余人组成联盟，才能不落下风。
张福臻也看完了信件：“主公，黄台吉进步很大，尽管先前我们没有出兵京师的打算，但他还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贺今朝颔首，黄台吉命人抢掠一波便要押送一波。
以免人员聚集起来之后，他一个是不好控制，二是担忧当年在大同，被贺今朝硬生生把俘虏给切去一块重演。
至少在得知清军再次叩边，肆虐京师后，贺今朝没有出兵的打算。
要不是高迎祥被俘，贺今朝打出救他的口号，才进军京师。
不得不说，黄天吉在布置战略的时候，把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给考虑到了。
贺今朝深知不同于卧龙凤雏，黄台吉才是最不好对付的那个人。
“领军的是阿济格。”
贺今朝瞥了一眼硕托，就听硕托道：
“大帅，阿济格虽然平日里没脑子，但打仗还是有脑子的，且勇勐善战，不可轻视。”
“嗯。”贺今朝应了一声：
“如果不能顺利的从阿济格那里切一刀，那就差遣苏布台等人在草原的必经之路上袭扰，总之谁都别想好！”
“是。”
锤匪继续赶路。
张宗衡站在城墙上，瞧着趾高气昂的士卒路过。
他扶着城墙垛子，眼里止不住的悲哀。
谁都没有把大明放在眼里。
他们这些个大明高官，在锤匪和清军眼里，全都是可以任意宰杀的牛羊。
大明如何孱弱到了这种地步。
以前他们看都看不起的人，竟然翻身开始俯视他们。
无论是关外的鞑子，还是驿卒，手段强硬到让他们害怕。
尤其是张宗衡手里没了兵权之后，对于安全感的缺失，让他帮助锤匪给皇帝传话，就是为了重新回到宣大总督的位置上，继续整训军队。
有些人在乎的事，在旁人看来，根本就不重要，大多数人都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阿济格虽然对明军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但仍旧没有掉以轻心。
大明的体量太大了，绝不是如今的大清能够一口吞掉的。
甚至山西出了个锤匪，都能让八旗吃瘪，更是间接的导致德格类抑郁身死。
所以他一直都有往宣大等地放一个牛录作为眼线，顺便掳掠宣大等地。
现在阿济格接到了有关锤匪的动向。
他竟然又来趁火打劫了。
阿济格对于皇太极的提前安排，心里也不得不佩服一二。
阿巴泰开口道：“那个小驿卒当真敢来？”
“他不是已经来了吗？”叶克书脸色有些难看。
本来大家劫掠的好好的，大明都不敢有什么反抗。
偏偏又来了一个第三者。
“不必如此着急。”额驸达尔哈开口道：“我们还是先打探清楚锤匪来大明京师附近是做什么的？”
“嗯？”
“武英郡王，他一个大明反贼还能帮着崇祯打我大清吗？”
达尔哈站起身来说道：“莫要忘了他与皇上约定盟约，共同对付大明，他看着我们来攻打京师，抢掠如此丰厚，难免不会动心的。”
听着额驸的解释，阿济格也反应过来了。
皇上与贺今朝是有盟友约定的，还要把女儿嫁给他的，只不过女儿尚未长大，此事就一直往后拖着。
至少从明面上，大清和锤匪之间是盟友。
“派人去与贺今朝联系一二，询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济格最终下了论调，众人也都表示同意。
“对宣大方向严密监视，同时收缩一些兵力，另外把最新掳掠来的钱粮人口，全都运送出关，连带捷报以及有关锤匪的情况，一同上奏皇上。”
“是。”
阿济格对大明官军充满了蔑视，但对锤匪极为上心。
无论如何，锤匪都用几次胜利重创了八旗。
这种人，阿济格不会小看，小看他，就是小看我勇勐的八旗将士。
同样阿济格也想用两白旗证明自己，不过被他两个弟弟掌控，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清军与锤匪为了各自的利益在行动。
唯独明军在摆烂。
至于朝廷内部，还在党争。
主要起因还是温体仁抓住了东林党魁钱谦益的小辫子，说他收受贿赂掌握江南生死之炳，宗亲违禁出海，没有不敢干的事。
钱谦益是他的老对头，又是东林党中硕果仅存的元老，而东林一派在朝中的残余势力这些年里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对他进行攻击，想方设法要迫使他滚蛋。
明代的士绅在乡里极其横行霸道，其中尤以江南一带的乡绅为最甚。
这种诬陷钱谦益的说辞极为正确，但并不一定是钱谦益干的。
钱谦益因此下狱，于是把关系找到了曹化淳身上。
曹化淳放以前根本就懒得管，但小辫子当中有了内臣和外臣勾结的罪名，这是最为皇帝所忌惮的。
所以曹化淳选择帮助钱谦益，下令让东厂尽快查办，还他一个清白。
他直接向崇祯帝奏明了这件事，为自己辩解，同时请求崇祯让他亲率东厂番役调查此事，以杜绝小人诬陷大臣，搅乱朝政的歪风。
崇祯喜欢处理复杂的桉件，听说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不禁技痒，马上同意曹化淳的申请。
好像大家因为忙于某件有争论的事，就能让他和许多大臣忘记京师外，还盘踞着大批清军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