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离阳的话语，虹月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顾血流不止的手腕，当即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离阳身边。
离阳低头瞥了一眼对方的手臂，却是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便走，既然她不觉得难受，自己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反正以此界的医疗技术，莫说是小小自残，就算是直接把整只手臂给剁了，也能治愈得完好如初。
虹月自然紧随其后，伴随着躯体移动，鲜血不断滴落在地上，绽放出一朵朵鲜艳的红花，煞是骇人。
这是离阳一时没有料到的。
于是乎，在打开门出去之前，他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头沉声道：“把血稍微止一下。”
虽说这样的小伤口不至于致命，但毕竟接下来是要行走于光天化日之下，他可不想因此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解释也是浪费时间。
闻言，虹月先是怔了一会，随后竟是抬起手臂，张嘴咬住了袖子，她似乎是打算撕扯下一块布料下来，用于简单包扎。
只可惜，现代工艺制造的尼龙纤维，可不是这么好切断的，至少单凭人力不行，牙齿刮摩了半天，也只是堪堪留下一道浅印子，距离分离，还差得远呢。
见状，离阳不免扶额叹气，正常人跟精神病人的思路，果然不太一样，他当即打开原主的书包，从里面掏出几张纸巾，递给了虹月，这还是从同桌那里薅过来的。
说起来，陈星的同桌，也就是那个单马尾少女上官灵，对他倒是有些照顾，纸巾零食作业答案，都一一分享，若是放在正常世界，这无疑就是类似于白月光的存在。
“先用这个擦擦吧，别太明显就行。”
“还有，你就没有其他衣服吗？”
宽大的长袖穿在骨瘦嶙峋的躯体上，显得颇为不协调，甚至有些不雅，就这样出去，或许会引来一些莫名其妙的关注，如果能换一套稍微正常点的衣服就好了，虹月继承了那个女人的美貌，打扮打扮，再想办法长点肉，也算是一个小美女。
但她却是摇了摇头，表明自己没有其他衣服穿，很是敷衍了事地直接将纸巾裹在了伤口上，鲜血很快浸透了纸巾，在一片白色之中，开出新的花朵。
不过至少，不再滴到地上了。
“行吧。”
离阳勉强接受这些，转身扭动门把手，推开了沉重的复合门，些许细碎的阳光透过昏暗的百叶窗照射进来，洒在二人的身上，反应截然不同。
离阳无有什么感觉，但身后的虹月却是忍不住抬起手臂挡在额头上，她虽是先天目盲，但毕竟没有直接失去眼珠，只不过是里面的某些部件先天性完全坏死，还是能够感知到光线的。
长久处于黑暗之中，使得她对于光线变得更加敏感，如今骤然出门，有些不适也很正常。
“放心，你很快就会适应的。”
只要治疗完成，虹月就可以重见天日，到时候莫说是这点昏暗的黄昏之光了，就连耀眼晨曦，亦或者夺目大日，都能一览无余。
虹月仍旧默然不语，她其实是会说话的，小时候总是缠着陈星，但随着年龄增大，不知为何，却是变得愈发安静了起来。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身上遭受的苦痛吧。
虽然房子里什么财物都没有，但离阳还是下意识地带上了房门，并且锁住，他带着虹月来到电梯前，按下按钮，静静等待着电梯的到来。
伴随着楼层数字不断跳转，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但内里却并不是空无一人，相反，站着两个活生生的人。
但这并不是关键，最重要的，是这二人，正是兄妹俩名义上的父母。
一见面，虹月虽然看不见，但她的嗅觉却极为灵敏，她闻到了多种化妆品混合在一起的刺鼻香气，这是妈妈的味道，她闻到了浓烈的汗臭与脚气，这是父亲的味道。
她意识到父母回来了，于是便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直到后背顶到墙壁，无路可退。
屋子的钥匙，在离阳手上。
“你们两个想去哪？！”
沉重，夹杂着浓烈酒气的男声响起，就好像是滚雷震震，令瘫坐在地上的虹月不由双手交叉抱住左右臂膀，尽力蜷缩着身子，似乎是想要将自己硬生生埋进墙里。
离阳倒没有多慌张，他毕竟不是原主陈星，对面前这二人没有心理阴影，不过也明白，单凭现在载体的身体素质，是无法与这两位已然觉醒系统许久的成年人抗衡的。
不过好在，还有海拉的帮助。
男人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本不打算接，而是想借着酒劲，好好收拾一下这两只不听话的小羊羔，但奈何铃声实在是有些大，吵得他烦躁不已，只能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也没看来电显示，便接通了电话。
“哪个鲨碧？！不知道你爷爷现在在忙吗？！我真是操了你的妈！”
还未等对面开口说明，男子便破口大骂了起来，腥臭的口水四溅，差点都要喷到离阳脸上了，好在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了几步。
而他这么一让，遭罪的，便变成另外那名女子了，劈头盖脸被男子的口水洗了一顿，脸上的浓妆甚至都掉了一点，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虽然很想发火，但却是不敢对着罪魁祸首男子，反倒是将注意力投向了离阳，高抬起手，便准备一个巴掌扇过去，然而就在这时，她的电话竟然也响了。
女人有些不解地看了看来电显示，脸色却是陡然一变，而与此同时，一旁的男人也没了声音，他的先手怒骂，虽然爽了一会，但换来的，却是一场风暴，将他席卷进去，难以自拔。
听着电话对面的怒吼，男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当啪的一声被挂断时，他已然变得失魂落魄起来，看也没看面前的离阳还有虹月一眼，便直接按下了电梯按钮，准备下去。
“等一下！”
女子这时也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一同踏入电梯之中，和男人一起，消失在自动门后。
世界，彻底安静了。
“他们已经走了，我们，也要离开这里。”
离阳蹲了下来，朝仍旧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虹月伸出了手，她没有任何反应，等到鼻子再闻不到那两道熟悉又极度厌恶的气息，才像是虚脱了一般，彻底瘫软下去。
“我们，要去哪？”
她终于再次开口说话了，声音并没有想象中因为长期不使用而变得沙哑难听，反倒带有一丝莫名的韵律，听起来颇为有趣。
“去你该去的地方，去你想去的地方，去你梦中的地方。”
“总之，离开这里。”
虹月对于前面一句话完全无动于衷，直到听到后面这句，她的身躯才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艰难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奈何实在使不上劲，便只能伸手与离阳相握，被他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