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上可有后悔药
因为没有提高精神,王美荷大意之间,旋即被枫叶斩击中。
哀叫一声,她的身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在夜空中轻轻地飞着。
“啊——!”周永刚见状,立刻大叫一声。
他用手中的杵臼频繁撞击出罡气,反击秦放施放的枫叶斩,再迅速地向王美荷靠拢过去。
他的左手堪堪抓住了妻子的衣角,但是自己的后背,却留给了敌手。
白金迅速发出【爪牙之士】,连续的鹰嘴、鹰爪法力,向周永刚的后背扑去。
沉翠翘接连被枫叶斩逼退,眼见周永刚夫妇危险,也顾不得刚才的斗嘴,必要出手救护——不这样的话,她自己是绝难对敌秦放两人的。
符印像是一堵纸墙,护在了周永刚的后背,但还是有两道鹰爪突破了进去。
“砰砰”两声,周永刚惨叫一声,抱着妻子一起跌倒在地。
眼见情势不妙,沉翠翘连续发出符印的同时,身形快速地后退,想要趁机逃出战圈。
符印看似缥缈虚灵,但确实带着道家的真气、灵气而不能小觑。
秦放调动神识,把系统丹炉内的,几样持续锻造的法器调了出来。
几样法器凭空发力,对那些符印做出连绵不断地反击。
纸片和法器在空中斗法,已是情势衰颓。
秦放看准时机,忽然之间变动身形,令想要遁逃的沉翠翘,只觉得眼花缭乱。
这人忽而出现在身前,忽而出现在背后,沉翠翘手忙脚乱之余,心知此次难逃厄运。
因为她从没遇到,也从没听说过,世间有这样法术高超的苅族。
别说苅族,以秦放此时的状态,几乎与传说中的人仙相当了。
不仅是身形诡异,秦放同时还在不停地施放枫叶斩呢。
原本带着道家法力的符印,因为对敌不了连续强力发来的枫叶斩,而全部变得像是无根的野草,在夜风中凌乱地飘舞。
伴随这些纸片乱舞的,是沉翠翘的身体。
实在难以对敌、抵抗秦放的接连进攻,她遭受了几记枫叶斩之后,护体道气被攻破,随即也飞了起来。
时间彷佛凝滞了。
符印和几样法器还在半空飞舞;沉翠翘吐出一口鲜血,身躯也悬在半空;周永刚、王美荷夫妇倒在地上,只能瞪大惊骇的眼睛,看着难以置信的这一切。
“轰”的一声,沉翠翘重重地摔在了泥水地上,溅起来许多水花。
白金聚起精神,眼中放出【目光如炬】。
“不必如此。”秦放摆手制止后,白金眼中的赤焰,缓缓地消失了。
地上的三人都捂着胸口,用惊骇的眼神看着秦放略微摆手,收起了几样法器。
“你,你这个苅族,怎么可能有这样强大的法力?!”沉翠翘不服气地发问。
秦放冷冷地打量着她:“到现在,你还自以为高出我们吗?”
“你们,你们只不过是偶然得到灵性的植物而已!”沉翠翘咬牙说道。
“所以就只能任你们杀戮?我们有人形,有智慧,有感情,你们怎么能够下得了手?!”秦放低声怒喝。
“你们为乱人间!”沉翠翘反驳着说。
“你们自己算算,是你们人类自己造的孽多,还是苅族为乱的多?是你们相互仇杀的多,还是苅族侵害你们的多?!是你们残忍的多,还是苅族顽劣的多?!”秦放怒声呵斥。
沉翠翘眨巴几下眼睛,暂时没有说话。
王美荷看着这个俊朗的年轻人,眼神一时觉得很迷茫:是他伤害了我?
妻子的眼神迷离,丈夫周永刚顿生羞恼。
“人类是人类的事!天下是人类主导的,决不允许苅族祸乱!”她怒吼一声,随即捂着胸口呼痛,大滴的汗珠接连落下。
“天下是万物的天下!”秦放皱眉喝道,“空气、阳光、水,这都是人类可以创造、把持的吗?!没有万物生灵,人类从何而来?!”
王美荷呆望着他,喃喃地说:“要是遭遇到你就好了。”
秦放被她的这痴迷看得脸红,白金在一旁笑道:“看到没有,人类的动情,只有比苅族更厉害,更不讲规矩!哼!”
周永刚羞恼得满脸通红,却因为伤势过重,而说不出什么。
秦放稳定心神,伸手略微一摆。
散在地上的符印、捣药杵臼、天平,随即被他收入系统空间的丹炉内去锻炼。
“那是我们的!”周永刚忍不住喊了一声,“苅族果然抢东西!”
“不如此,就眼看着你们杀死我们?”秦放冷笑着说。
王美荷眼看着他,伸手拍了拍丈夫的胳膊:“一切都过去了。”
“嗯?你,你这婆娘,是要和我离婚吗?这,这才见了他一面!”周永刚羞愧恼怒交加。
秦放无奈地摇摇头:“我不杀死你们,但你们永远没有了悬师的记忆和技能。”
“那还是杀死我吧!”周永刚气呼呼地说。
沉翠翘哀怨地说:“早知如此,我或者不回来,或者一定带着陆道长等人一起来。”
“世间哪有后悔药?如果有,我愿意立刻吃下。”王美荷满含情意的两眼,盯着秦放说。
“你,你怎么还这样?能不能给我留点脸面?!”周永刚气恼地说。
“傻子,你没听他说嘛,我们不会再有这里发生过的事的记忆了。”王美荷盯着秦放,嘴里对丈夫说着,“等一下,你也不会再忌恨这个少年了。”
周永刚毕竟还是听得羞恼,但他已经不必再喝骂了。
秦放的手指触在他的额头,顿时使他失去了相关记忆和意识。
王美荷也不闭眼,呆望着秦放说:“郎君,来吧。”
秦放摇摇头,伸手点在了她的额头。
转过身,他看着沉翠翘说:“你们都会瘫病一生,更还会带着我的枫叶杀。你们,以及你们的后代,但凡再有虐待、杀伤苅族的事,必会五内俱焚!”
“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沉翠翘抬头看着他。
“你的名字,也不过是个虚空的记号罢了。”秦放说着伸手触在她的额头。
沉翠翘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秦放,似乎想要把这个人的所有印象,都刻进自己的脑海中。
“我要永远地记住你。”她喃喃地说。
——
二、寻找出路
——
秦放没有理会沉翠翘。因为他知道,她现在所说的,所做的一切,都将是徒劳的。
只有人类和苅族的关系,由紧张、对立转为和平、安宁,才会是这个世界永恒的。
这是秦放希望,并且努力去做到的事。
处置了这三个悬师,秦放和白金返回青城山附近的山谷内。
既是连续奔来此地,又是再有战斗,秦放感到才恢复了一些的身体,现在的确很疲倦。
重新安坐冥想,他稳定了心神,感觉在四肢、躯体、经脉中穿行的内劲,从滞缓逐渐进到流畅、丰沛。
系统空间内的丹炉内,铜剑、八卦镜、铁锤、折扇、金钱剑、摇宝葫芦、寒针拂尘、打仙鞭、符印、捣药杵臼、天平等法器,被他和白金的技能法力,持续地锻炼。
悬门着名的门派和高士,目前已有赵四海、何玉虎、白凤鸣、柳金顶、潘祈年、许伯乐、孟东平、沉翠翘、周永刚、王美荷等人,先后被秦放和白金镇服。
悬门号称有四山七洞九街,目前的紫阳洞、崆峒洞、桃源洞和麻姑洞,以及六位九街高手,不复存在了。
秦放对于这些悬门的悬师,本着清除殆尽的原则,务必将他们的法力去除。
天下自然还会有其他的悬师,但没有这些名门大派、高级散士的率领,那些法力本就低微的悬师,显得微不足道。
苅族会因为悬师力量的衰微,而变得过分猖狂,对人间造成失控的侵袭吗?
这个问题与消灭悬师的问题大致一样,都需要秦放的法力不断提升之后,才能够得以解决。
现在他最需要做的,就是快速恢复体力。
秦放如同入定一般静坐,白金也大致如此。
已经进食过的他,并不需要像普通人类那样一日三餐。这样,他就有更多的专注,放在对体力的恢复上。
天色见亮,两人仍然安坐不动。
林间投来阳光,原本沉寂的四周,逐渐变得活跃起来。
头顶有鸟雀欢鸣,走兽小心地四处行走。
一队蚂蚁缓缓地在草丛间爬行,遇到了一个大障碍。
它们想要绕行而过,但领头的蚂蚁还是准备翻山越岭,征服这个困难。
白金因为困倦,脑袋已经放在了草地上。
觉得脸上痒痒的,他抬手胡撸了一下,随后就睁开了眼睛。
鼻尖上有个黑点,使得他的眼睛对起来聚焦在那里。
这个黑点也很慌张,在他的鼻尖上转圈圈。
“噗”,白金翘起下唇吹了一下,那个黑点凭空飞起。
伸手去抓,他的掌心里,就出现了一只寻找出路的蚂蚁。
正要略微动动手指捏死它,白金的内心一颤,还是把手掌放在了草地上。
蚂蚁转了几个圈,从他的手掌里爬去了草地。
离开了温热的手掌,蚂蚁转身用触角再碰了碰,就忍下对温暖的怀念,追随队伍去了。
白金凝视着这只蚂蚁,看着它回归了队列。
眼前不禁迷蒙起来,他揉了揉眼睛。
“你像是有什么心事。”秦放缓缓地说。
叹口气,白金默默地说:“我原本是一只黑鹰。当初巢居在擎天树上的时候,我觉得比植物要高级,可以任意地飞向想要去的地方。但我心里还是觉得失望,因为不能享受人类那样丰富的情感和生活。”
“现在呢?”秦放看着他问。
苦笑一下,白金指了指藏着许多蚂蚁的草丛:“尚且不如这些蝼蚁。人心险恶——情感过多,就会欲壑难填。每天看似忙忙碌碌,其实做的事情,相对于无垠的宇宙来说毫无意义。不止如此,更还是每天都在作恶。”
秦放长呼口气,仰头看向有着层层叠叠枝叶的密林上方。
“阳光再强烈,也不能照到所有的地方。”他缓缓地说,“比如内心。”
看了看白金,他再接着说:“以你刚才的话来说,就是这样。”
白金的嘴角歪了歪,算是做了回应。
“快些恢复体力吧。我有预感,大致‘看’到司藤就在附近,似乎要去江边活动。”秦放闭上了眼睛。
听着他的话,白金的身子一颤,眼眶发红了。
秦放进入冥想状态,体内的真气像是滚滚的江河水那样,奔腾汹涌地进行着循环流动。
在这周而复始、永不停歇地运动中,他的体力在迅速恢复,法力在不断地增强。
脑海中,他再有了司藤的幻像。
一袭白色衣袍的她,赤足走在如织的芳草地里,向着一条大河边行进。
“司藤,我们将要见面了。”秦放轻声说。
似乎听到有人呼唤,司藤转过身来。
她美艳娇俏的脸上,此时毫无表情。没有说话,她盯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司藤,从今天开始,我们不会再分别。”秦放接着说。
司藤的眼神很空洞,不知道是否听见了他的话。
没有做出回应,她转过身去,继续行走在草地中。
她白皙的脚掌踏过之处,留下一个浅浅的足印。逐渐地,那一串的足印里,开出来白色的小花。
秦放看得痴迷,但见她渐行渐远,不禁着急地喊:“司藤!不要走得太远!”
心里着急,他的意识从幻象中回到现实。
体内的真气飞速地在流转,他的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
暗自连续呼了几口气,他逐渐平稳了气息,体内的真气也不再像是在莽原中肆意奔腾的野马,而重回缓缓东去的江水那样——奔流不息,但是井然有序。
睁开眼睛,他没有见到白金。
呼唤了几声,他知道那个馋嘴、心事诡秘的黑鹰,不是觅食就是出恭去了。
此时的白金,正在忍受着来自藤杀的痛楚。
这是来自远处的丘山和司藤,在以这个方式对他发出提醒和警告。
尽快带秦放去都江堰边,就可以消弭这些痛楚;如果不按照这样约定去做的话,他体内的剧痛将会持续,直至更加强烈,令他因此而死。
撕心裂肺的痛苦,终于逐渐减轻。
但他知道,这既然算是提醒,那么更多的痛苦,将会在不久之后再次袭来,除非带着秦放尽快出现在约定的地点。
抹去额上的冷汗,白金稳定了心神,从密林深处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