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忙睁眼看去,他立刻就吓出来一身冷汗:太后戚真真,正冷冷地看着他。
“臣不知太后前来,请恕罪拜礼迟误。”说着,他就要再次行礼。
“免了吧。”太后戚真真坐在一边,又盯看他许久。
刘子行只是呆坐,连额头的冷汗也不干擦,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祸是福。
注视他许久,戚真真命近侍一概退出之后,再低声说道:“你若与孤继续联手,或者可以免去一死。否则,以你的罪过与伤势,死掉是眨眼之间的事。”
刘子行原本正要找人联手,此时哪里还敢犹豫。他不能拜礼,但立刻低头说道:“臣全听太后之命就是!”
戚真真冷笑几声,再低声说道:“你先把伤尽快养好,孤再与你计议。”说罢,她随即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子行低头沉默许久,心中早已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从小南辰王那里得到支持的希望破灭,但他再得到太后的看重。小南辰王固然是威武,但太后却是手腕朝廷命脉的人。两相对比之下,刘子行只有为自己命运的转变而更加欢喜,期待自己的伤势尽快好起来。
习惯的力量,如果没有强大的力量进行更变的话,仍会继续可知。朝廷中虽然多了个大司徒谢崇,但并未彻底改变混乱的朝政实况。
谢崇的确忠诚,但手段仍是软弱。宰相刘巍的确也受到了他的牵制,太傅漼广也的确继续对小皇帝施以教导,但这些仍不能令太后戚真真安分下来。
小南辰王率兵离去没多久,太后戚真真就以小皇帝年幼为由,把治理朝政的大权独自揽在手中。
这是自己的母后,刘徽并不敢违拗,只得顺从——起码是表面上。
谢崇、漼广、刘巍等人见状,谁又敢对皇帝的母亲过多干涉?好在禁卫军统领谢云、秦严、元武初这几人还能彼此牵制,使得太后即便仍有男宠召入,却也不敢祸乱禁卫军的将士们。
中州城内就此仍是表面秩序井然、内力混乱不堪,但小南辰王周生辰,却不再理会。因为他现在要处置的问题,也的确很严峻。
雍城的守将在睡梦之中,突然得到皇族刘长善反叛的消息。他赶紧于紧急之中调动人马,却不久就被刘长善的叛军围困。守将再派出几个得力将士出城求援,自己率领部分兵士死守。
总是难以抵挡叛军的攻势,守将兵败被杀,刘长善就此占据了雍城,号称不再接受北陈朝廷的管制。
他的反叛,令左近的太原郡金荣兴奋不已。即便知道刘长善不是小南辰王和定北王高玉超的对手,金荣还是暗自觉得为之前受到的羞辱解气。
定北王高玉超得到消息后,立刻挥师北上。但此时的金荣,却以周边形势不好为由,坚决拒绝他再次借道。
无奈之下,高玉超只得绕道北上,前去进攻雍城。
金荣为此暗喜不已:也让你们着着急!
他正在暗中得意的时候,却突然接到斥候的报道:“小南辰王率领三万精兵,正不告而穿越太原郡!”
听了立刻大惊失色,他连忙一边询问小南辰王的进军路线,一边在地图上查阅。
旁边的一众文武官将,也都急恼地凑近前来。武将们纷纷喝道:“我等这就出兵拦截!”
文官们见到这些莽汉气势汹汹的样子,此时也知道事情紧急而不敢开口劝阻。
就在众人吵吵嚷嚷的时候,金荣把视线从地图上移开,缓缓地说道:“好在距离晋阳城还远,就放他过去吧。”
众人闻言都是大惊:以金荣残暴凶恶的脾气,怎么会对小南辰王这样畏惧?
见众人疑惑的目光投来,金荣眯着眼睛,冷冷地说道:“他现在是朝廷的摄政王,我们不出兵协助平叛也就罢了,怎么敢还阻拦他?真要那样的话,我们先就被周边的诸侯包围了。”
众人听了也各自觉得无奈,但又不相信金荣只是这样想。
果然,金荣稍后就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先让他骄纵,待他不备的时候,我会让他知道,欺侮我、欺侮太原郡的下场!”
说罢,他狠狠地砸下一拳,见桌上的沙盘打得凌乱不堪。
“刘长善总是保不住了。”随后,他再慨叹着说道。
小南辰王挥师向北疾进,一众将领都是开心——就应该这样震慑金荣才对。
而刘长善还在霸居雍城,再派出使者,向周边的几处较为亲厚的藩镇发出号召,一起对抗朝廷。
就在他忙个不停的时候,叛乱开心会带来的后果,很快就呈现在他的眼前。
定北王高玉超绕道从东边赶来,小南辰王干脆径直从太原郡北上杀来。
两边的烽火大起,刘长善只得咬牙命令将领带兵阻击周生辰。
王军既是有备而来,自然对敌我双方的军事力量做了对比。再加上本方都是精勇的将士,岂是那些战战兢兢应战的叛军可以对抗得了的。
几个冲锋下来,叛军前出的两路大军,就遭到了几乎全军覆没的灭顶之灾。
跑回去的残兵败将报知了战况,刘长善只得收集残兵于城内。
周生辰正在督军进击的时候,忽然遇到了一个前来求救的将领。此人自称是扬邵,是从雍城逃出来求援的,却并无一人可以支持。
知道此人性格多变,周生辰只是让他跟队前行。
小南辰王率兵抵达雍城城下,直接下令攻城。叛军各自心慌,刘长善在城头望着无数王军的旌旗,也是吓破了胆。
此时再无什么援兵赶来,刘长善只得命人死守城池。
“所有兵将都上城来死守!违令者斩首!”他只得组建起督战队,传命各处将领。
城外的王军也不喊话,纷纷抬来长梯。梯子搭在城头,王军的兵将们立刻一手持盾,一手持着刀枪,援梯而上。
刘长善看在眼里,急火攻心地大喊道:“快把他们杀退!坚持数日之后,十万援兵即可到达!”
叛军们得到他的鼓舞,咬牙坚持着与王军厮杀。
向上仰攻自然是不利,但王军如同潮水一般,这波下来再换一拨精兵冲上。
“太守说了,撑过三日,每人赏金百两!”叛军将领纷纷大呼着,催动各处的属下兵士迅速反击。
好不容易撑到了夜幕降临,刘长善得知小南辰王的部伍后撤驻营休整,不禁暗呼了一口气。
他带着侍卫走来城头,手扶着城牒向城外眺看。
夜色浓重,原本都是暗黑一片罢了。可如今的城外旷野,却因为有无数王军帐篷前面的篝火,而像是边地繁星闪动。
眼见这样的形式,刘长善心中哀叹,但嘴上面上自知肯定不能显露出来,以免动摇已经很脆弱的叛军军心。
再沿着城头甬道巡视了一圈,他鼓励了一众兵将以后,带领侍卫们回去城内的府衙。
仆婢适时送来酒饭,刘长善不免再是一番心烦意乱。
随着争斗的加剧,城内的粮草也已告急。别说如往常那般花天酒地、大鱼大肉地可劲吃用,就是多来几盘各样肉食也是不能。
他才要皱眉怒喝发脾气,也就想到刚才在城头巡视的时候,兵将们大多只是啃着干硬的蒸饼罢了。
慨叹一声,饥肠早已碌碌的刘长善拿起快着,伸出去夹一块看起来极为美味的炖肉。
“报!城外小南辰王部突然骚乱起来!”一名斥候匆匆跑进后堂来报。
刘长善的快子才接触到那块炖肉,就被这个报告惊得松了手。
“吧嗒”一声,快子不由得从他的手中掉落。
“是,是怎么回事?”他结语问道。
“似乎有一支部伍,正从外面闯入小南辰王部,看样子是要冲过来似的。”斥候犹豫着回道。
“啊?”刘长善先是惊讶,以为又来了敌军,但转瞬之间就变得极为兴奋,“看得清楚吗?”
“正来禀报将军。”斥候再施礼说道。
刘长善立刻对面前的美事全没了兴趣,眨眼间就从坐席一跃而起:“快传命侍卫,与我一起上城头察看!”
那些侍卫原本也是刚把干蒸饼塞进嘴里,此时又得到传命,只得暗骂几句之后,把蒸饼往怀里一塞,纷纷走来跟随。
刘长善等人骑马奔来城墙边,再赶紧下马。众人一路匆匆地跑着,沿着陡峭的甬道上了城头。
还没到达城头,刘长善就已经听到城外尽是锣鼓敲响的声音,在夜色中极为响亮、震人。
跑到城头,他再凑近城牒向外看去,果然见到一支上万人的部伍,此时已经冲过小南辰王驻军的营地,正在快速地向雍城城下靠拢。
刘长善立刻觉得紧张起来,猜不出这支部伍是敌是友。
很快,这支部队的前面,先奔来几十骑。为首一人径自纵马到了城濠边缘。
“你是何人?!”刘长善带着惊惶不安的心情,大声询问道。
“在下金彪!是太原郡太守金荣之弟。某闯营前来,是为救护将军!”这人大声喊道。
刘长善听了大喜,连忙吩咐开城门。却心里再有迟疑,他又不放心地对城下喊道:“虽然某极为感谢,但因为天晚不得开城门,就请将军明早入城吧!”
“某带了两万多兵马,连续闯过小南辰王数道军营,已然为此损失万余人马!再要撑到天明,或许在下也已殁身!若将军不能信任,某只好舍死返回了。”说罢,金彪冲城头的刘长善拱了拱手,随即拨转马头。
战马嘶鸣一声,或许是因为极度疲惫而不悦。
刘长善咬了咬牙,见城下这些人果真无奈地调转身子,再挥起刀枪返回,就赶紧再喊道:“将军留步!请命后军抵住小南辰王,我这就命人开城门!”
因为城门被各种木棍、石头堵住,刘长善的许多兵将搬了很久,才缓缓地拉开沉重的城门。
随着“吱呀呀”的声响,城门洞开。同样的声响发出之后,悬在城濠上面的吊桥,也被城头的士兵松开了绳索,“噗通”一声,缓缓地搭在城濠上。
刘长善在城头大喊道:“将军快入城!”
金彪把手中的长枪一挥,城外的兵将蜂拥而至。这些兵将才进入城门,就开始挥舞刀枪,对城内叛军任意砍杀起来。
“哈哈哈。刘长善,即便天黑看不清,难道还听不出我的声音吗?!”城下的金彪大笑道。
刘长善此时自然已经懂得中计,只得咬牙切齿地叫道:“你究竟是何人?!”
“扬邵曾经得到刘将军的照顾,但又恨你悖反朝廷,所以就带着王军前来偷袭!果然得手,刘长善还不投降,更待何时?!”扬邵大声喝道。
刘长善气得直跺脚,但此时也已经无可奈何。别说扬邵所率人马已经入城乱战,远处的小南辰王部伍,也都鼓噪着冲杀了过来。
当夜一片混战,刘长善想要趁着夜色与混乱,带着亲信逃出城去。却没料到,他才到了城门口,就遇到了一员勐将拦住了去路。
“刘长善,可还认得某吗?”来人大声喝道。
刘长善接着左近杂乱的火把光亮看去,顿觉再无生还的道理。那人正是定北王高玉超,刘长善岂有不认识的道理。
“扬邵的伪装,就是我的部伍!”高玉超说罢,不禁开心得仰天大笑。
众多的王军一拥而上,立刻把刘长善拉下马匹,七手八脚地把他捆绑起来。
刘长善此时被按倒在尘土里,只觉得嘴里、鼻子里尽是尘灰。此时的他,不是气氛自己中计,也不是担心立刻就死,而是极为痛悔在府衙后堂,没能把那块美味的炖肉塞进嘴里。
哪怕也还是中计,他若当时不要那么兴奋过度,把那块炖肉吃进肚里也好啊!
吃了一嘴土的刘长善,再被王军士兵从地上拉起来。此时只有浑身疼痛,刘长善暗自打量一下被捆得像是个粽子的自己,心中再又哀叹道:别说像是南方的粽子里面是肉馅,就是如北方的粽子,此时某的肚子里也是空空如也。
把刘长善暂时看押起来,小南辰王周生辰进入城内后,宣布整顿军纪、安顿百姓。
雍城这里的叛乱被迅速平定,左近的太原郡金荣又被气得暴跳如雷,大骂刘长善混账、没用。
“这才抵挡了几日就被破城?”他大骂道,“好没用的东西!”
旁边的官将不敢再出什么主意,却有一人近前低声说道:“我们的附近都是小南辰王和定北王的势力,看起来情形颇为不妙。”
“这有眼就能看得出来的事,要用你多插嘴嘛!”金荣不悦地怒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