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头说到这里,胡子根微微抖了抖,枯瘦的手掌不断的来回摩挲着桌上渐冷的茶水。
半晌,才继续说:“老房子没有抗震这一说,再说都这个节骨眼儿了,半夜三更,又是在河边儿,这全唐山在这个时候也找不出几个完好无损的房屋出来啊。
密密麻麻的一堆人影,却没有一丝人气儿,老头子我不用脑子想,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出来!
前面我也说了,大灾大难的时候,出现这样的事儿,没什么好奇怪的。更别提为师这么些年对这些东西,早见怪不怪了。
只是唯一让我想不通的是,这些小鬼儿,若是此次大难中死去的冤魂,那也该是被地府的阴兵鬼差押解回去啊,好端端的聚在这儿算什么回事?而且相比那些号哭声震天的的冤魂,这些黑影儿,安静的实在有些过分了!
越想,这心里头就越觉得不对劲儿!
来唐山就是为了处理这样的怪事,身为道门中人,更没有绕着这些东西走的道理,所以为师便凑近了些,准备看个清楚。
死去的阴魂,按说最喜遇到的,便是道门或者佛门中人,以求谋得一场度化往生,我当时也做好了度魂的准备,嘿,可惜,我走过去的时候,那些小鬼儿却丝毫没有反应,依旧只是簇拥着那间不大的屋子,似乎里面有什么要紧的东西。
也就是那个时候,借着月『色』,我总算看清了那间屋子,屋子是用石头搭了几根木头,木头上蒙了一层干草,就是这么简陋的构造,却偏偏完好无损。
唯一不同的是,那碎石垒成的墙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一个暗红『色』的“屍”字,那是黑狗血干了之后的颜『色』。
这房子,是停尸用的。从古时候,这江河边上,人们总会习惯隔一段的在河边上搭一两间屋子。
如果江里河里意外淹死了人,这样的死尸多是本地人,有人来认领的话,是不会停在这里面的。
所以啊,这样的房子里,摆放的,是另外一种,没人来认领的,也就是所说的浮尸,从上游漂来的浮尸,这种尸体,无名无姓,你也弄不清他们的底细,那就更别说有家属来认领了!
通常摆了两天,就会烧掉,这种尸,不吉利!
茅山辨尸术中提过,若有百鬼围尸,则此尸大凶。
月『色』虽好,可是那屋里的情形,还是看不清,我怕便掐了印,准备把屋外这些扎堆儿的小鬼儿度了去,省的万一真生出什么大诡异。
谁料我才刚刚掐起了印,那围的密密麻麻的小鬼儿忽的齐齐转过了身来,依旧黑不隆通的,只看见他们转身的动作,晃着身形,具体的面目仍旧看不清。
可是,那一瞬间,为师明明白白的感觉得到,他们身上平白生出的怨气,甚至蜂蛹一样冲我围了过来,娘了个腿儿的,老头子我也是风风雨雨半辈子过来的,当时,我心里就生了火气,打算给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些教训。
我还没出手,那屋里突然生出了动静,飞出了一把东西,仔细看,才能看清,是把未出鞘的剑,密密麻麻围过来的小鬼儿,愣是被那把剑硬生生的拆开一道口子,是真正的魂飞魄散,丝毫不留余地的那种!
就连为师我,心里看的也是胆战心惊,因为如此杀戮,那是会背报应和因果的。
那密密麻麻的小鬼儿四散而逃的时候,那屋里,才慢慢的走出一个人来,我还未说话,那人张口倒指着我骂了起来:“老玩意儿,谁让你多管闲事的?平白耽误了我的事情!”
嘿,你们没听错,第一次见老二,他便是这幅德行,三言两语就想让人揍他!
我当时心里也乐了,就问他:“这唐山的冤魂虽多,可也不是这么个处理方法,你不怕犯下如此大的杀孽最后造了报应?”
我这话刚一说出口,老二那边儿就沉默了,敞着胸膛二流子一样,走到我跟前,背起了那把剑,很久很久,才带着几分嘲讽跟我说:“冤魂?老头儿,你太一宗也曾经是大派,刚才那些东西是不是冤魂你分不出来?”
你们想不出来我当时有多震惊,他张口便道出我的底细,让我如何能平静?
那些小鬼儿的确有古怪,可是到底怎么回事,我的确看不出来。
当时就和老三说的情形一样,老二背着剑,走到运河边,看着天上的月亮,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这是诅咒!”
诅咒这个东西在咱们道门中,你们可能不常听说,可是啊却不可能不熟悉,说白了,咱们道门各种咒术,便是诅咒的一种,据记载,最早的使用诅咒者是上古三苗一族,后来三苗被黄帝所灭,诅咒就分成了三个大的派系。
一是余下的三苗族所用的法术中的诅咒术,这种诅咒是最原始的,也是最有效的。
二是黄帝结合三苗术研究出的诅咒术,经过道门中人继承便成咱们所用的咒术,这种咒术,多是光明正大的。
三是苗族一部分族人流浪至泰国和东南亚后结合当地信仰研发的诅咒,这种诅咒以养鬼,降头为主流,上不了台面,也是邪门歪道中极其可恶的一种!
我不清楚当时老二口中的诅咒到底又藏着怎样的秘辛。
老二却气冲冲的指着我骂:“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我找了他们多久,好端端的被你打草惊蛇!”
我也被他气出了几分火气:“你狗日的,鬼知道?你不说鬼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老不死的,打你是我欺负你!滚滚滚!”
这小混蛋,我还能怕了他,为师自然不能怕了他,谁知道这混蛋凑到我跟前,在我身上『摸』索了一阵,『摸』出了十几块钱,跟我晃了晃:“当你赔我了!哪有卖酒的?”
这唐山都那副样子了,那还能有卖酒的!
我当时却起了私心,为啥子。咱太一宗当时就我加个老大,总得有个混蛋坐镇压山头啊,老二这是现成的啊!所以我就问他叫什么,有无门派。
那货似乎知道了我什么意思,却一脸嫌弃的瞅着我问:“你太一宗,有什么?想招我?你们那儿庙太小!”
萧老头说到这里抹着下巴贼眉鼠眼的笑了起来:“我只跟他说,来了山门,什么也不用干,酒管够!这货就同意了!”
惜云拍着大腿:“我说嘛回肆儿,当初老二来了山上,非要嚷嚷着弄死你个老不死的,说诳他!”
惜尘却道:“那二师兄所说的诅咒,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萧道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那天晚上,我也问了老二同样的话,老二似乎有些不愿意说,可既然进了太一宗,老二还是不情不愿的拉着我进了那间屋子。
老二点了火把,我才看清,那屋子里,摆满了水淋淋的棺材。
老二说,这都是河里飘上来的,是浮棺。
只见过浮尸,却从不曾见过浮棺,更别提关于浮棺的诅咒,老二说,外面那些鬼影子,就是冲着河里漂出来的这些浮棺来的,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从老二口中知道了关于孤竹浮棺的一些只言片语,所谓孤竹浮棺并不是特指搜神记的那一段记载,关于水中浮棺,世人找不到对这种现象的解释,所以便用孤竹浮棺来统一称呼这样的大诡异!
相比于此,我更震惊的是,老二为何会知道这些,我很疑『惑』老二的底细,因为普通人,断断不可能知晓这些,更弄不清楚,这些所谓的诅咒与他有何关联?
对于我的疑『惑』,老二却抬脚,把屋里所有水淋淋的棺材一个接一个的踢开了棺材盖,那些棺材里,却都是空的。
直到最后,老二指着一具已经翻了口的空『荡』『荡』的棺材,轻笑一声道:“这具棺材,原本不是空的……”
我就问老二,既然不是空的,那里面的人呢?
老二半躺在那棺材旁,歪着头盯了我很久,忽然诡谲的笑了,指了指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