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史子集、琴棋书画、天文地理甚至外夷书画,一排排整齐的书架,标着简单明了的编号,围绕着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桌。
不知如何建造的,书桌上方开了一扇天窗,月光透过整面玻璃镜照了进来,映的书桌很是亮堂。
洛府派来的管家,恭敬的进门在左侧墙壁上按了一个方格,屋顶横梁上的沼气灯霎时照的屋里亮如白昼。
蒲先生走到书桌旁,看着书桌上摆放整齐的笔墨纸砚,笔洗笔架画筒一应俱全,无不是价值千金的上品。不由得瘫坐在椅子上,沉思不语。
院子里,他的儿女们正进进出出欢喜的参观着自己的新家,不时的发出赞叹的声响。
刘氏进了书斋,打量了一下巨大的屋子,目光落在了蒲先生身上。
管家退了出去,轻轻的带上门。
刘氏走到椅子后,用那双已经粗糙的手替蒲松龄捏着脖颈,“老头子,想什么呢?”
蒲先生猛的抬头,看了她一眼,自嘲的笑了,“公主说让我去为义学授课。”
刘氏的双手停了一下,“你去吗?”
感受到了妻子的焦虑,蒲先生伸手在妻子按在自己肩头的手上轻轻一拍,“放心,我去。”
然而,刘氏却并没有像蒲先生料想的那样的欢欣,而是疑惑的看着他,“这些年,许多人来请你去做幕僚、书吏。可你一直不肯,为何此次却完全一反常态?”
蒲先生回首看着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妻子,看着她早已衰去的容颜,由衷的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我不想再让你奔波劳累,往后,这个家有我呢。”
刘氏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嫁了近四十年的男人,眼中雾气升腾,强忍住泪花,转身出门,“我去看看卧房收拾好了没。”
蒲松龄仰头看着玻璃外的星空,喃喃自语,“为何我等了你四十载,你来了,我却老了。罢了罢了,有生之年,能为你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
帝都,皇宫内。
“3月22日。公主一行舟至昌府,弃船登陆,稍事休整后,行至淄川县,拜谒当地禀生蒲松龄。蒲氏,18岁应童子试,以县、府、道三考皆第一而闻名籍里,补博士弟子员。后屡应省试不第,授业于当地西铺村毕际友家私塾。去岁撤帐归家,闲置家中。公主设宴宴请蒲松龄,入夜方散。据闻,洛府书局将刊印蒲氏《聊斋志异》,并付其稿费白银十万两。
3月24日。十四爷与公主分道而行。十四爷一行乘船南下,公主至曲阜,微服拜谒孔庙,以洛府之名捐白银五万两修葺大成殿。见孔圣六十四代孙孔尚任。据闻好像聊及了孔尚任所作的《桃花扇》,孔受邀至洛府义学开讲授业。
3月26日。公主舟行入苏府境内。”
老玄看着手中言辞简洁的密折,忍不住抬眼瞧着单膝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你派出去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就这么简洁?”
一身御前侍卫打扮的中年男子头垂的更低了,“回皇上,奴才们不敢惊了公主的驾,只敢远远跟着。
且公主见过的人随后就进了当地的天机堂分舵,或是去了洛府。那里守卫森严,难以接近。”
老玄将手中的折子扔在桌上,沉吟半响,才吩咐道:“退下吧。派人好生护着公主。”
下跪之人长出了口气,“嗻!奴才告退。”
待那人退了出去,老玄才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将密折收进靠墙的一排柜子里。
屋外,海公公小心翼翼的奏秉道:“皇上,张大人到了。”
老玄锁了柜子,回身坐在暖榻上,才朝外说道:“让他进来。”
……
洛冰鸾一路舟行至杭城,弃船登陆。
阔别三年,再回到这里,此刻站在码头上,心头不由得涌起一阵感怀。
然而,下一刻,洛冰鸾不由得惊讶。
往日里繁忙异常的杭城码头,此刻却是空旷无人。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以防有事发生。
向前紧走几步,步出码头,街巷里依旧空无一人。
朱雀和白虎护在洛冰鸾身前,神色愈发严肃。
“砰!”
分不清是何处突然传出的一声巨响!
唬得洛冰鸾等人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一阵铺天盖地的锣鼓声响起。原本空无一人的巷子霎时自四面八方涌出无数人群,街边的商铺窗户洞开,二层窗口也涌现出许多人。
男女老少们有敲锣的,有打鼓的,有捧花的,有吟唱的,有举着旗帜的,有托着食盘的,只有一个共同点,都满脸微笑望着洛冰鸾向洛冰鸾等人行来。
饶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的洛冰鸾,此时也惊的有些手足无措。
几个丫头更是紧紧的将洛冰鸾围起来,就看迎面而来的人群,停在洛冰鸾身前十米处,将洛冰鸾一行人团团围住。
一个老婆婆拖着孙女上前一步,满眼慈爱的推了推孙女。
打扮乖巧的小女孩看了奶奶一眼,迈着小碎步上前,让洛冰鸾不由得想起了《九品芝麻官》里的场景。
洛冰鸾瞪大眼睛看着走到自己跟前的小女孩,她的笑容纯净灿烂,宛若她捧在手里的那束月白芍药。
朱雀妹和白虎妞见状退到洛冰鸾身旁。
洛冰鸾蹲下身子,女孩儿展颜一笑,将花递给了洛冰鸾,回头看了老人一眼,转头一脸郑重的对洛冰鸾道:“欢迎回来!”
稚嫩的童声道出的这句话,却如同盛夏的一汪清泉,平复了洛冰鸾一直以来因归乡而忐忑不安的心。
洛冰鸾接过花,将女孩儿抱起来,向围在自己面前的杭城父老粲然一笑,“我回来了!”
寂静仅仅保留了那么一瞬间,高声的欢呼及震耳的锣鼓声随之响起。
人群分开,新任杭城城主领着长老院的一众士农工商代表上前。不等洛冰鸾说话,便当先跪了下去,大声道:“臣杭城城主徐灏率杭城各界代表前来迎驾!聪灵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时街巷上的所有百姓,包括商铺二楼的人们都跟着跪下,震耳欲聋的千岁声随即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