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分析的极有条理。按说,如果老玄原本早就看过《百官行述》,此举应该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才对。
叫天青啸留下,多半也是斥责他结党营私、贼心不死。
究竟这父子两说了些什么,能让老玄动怒到用刑,能让阿啸灰心到说那句话。
洛冰鸾思索半响,突然,脑中灵光一现!
坏了,阿啸肯定是说了不该说的。
“那,九爷现在人呢?”洛冰鸾抬眼看着一旁的朱雀问道。
“九爷憋着一口气,行刑时一声都没吭,反倒伤了内里,打完从板凳上下来,就气晕过去了。现在宜妃娘娘处!只是,皇上正在气头上,没人敢去请旨给九爷治伤。”朱雀妹道。
洛冰鸾闻言站起身,往前跨了一步,随即摇头,停下身形,对身旁的春兰和白虎妞道:“你们俩即刻进宫,把九爷接到这里来。速去速回,别耽搁!”
春兰近前一步,有些担忧的问道:“小姐,这样好嘛?皇上正在气头上,要不,先让秋菊进宫去给九爷治伤……”
不待春兰说完,洛冰鸾抬手止住她余下的话,语气坚定,“不用!别人不管,难道我也不管?”
见洛冰鸾执意如此,春兰只得和白虎妞急忙出门。
洛冰鸾思量了一下,对西厢的屋子吆喝了一声,“秋菊、冬梅!”
在屋里潜心研究新药的两个丫头听洛冰鸾唤的紧急,赶忙扔下书卷出来,双双近前,
“在!”
“预备消毒器皿、绷带、跌打药,一会儿就要用!”洛冰鸾吩咐道,随即转身进了正厅。
两个丫头不知道怎么回事,面面相觑后只得应声,“是!”
又一个时辰的辗转踱步,洛冰鸾终于等到了被小厮们用担架抬进来的天青啸。
担架上的他兀自未醒,俊美的面容此刻苍白的像是有些透明,血迹斑斑的嘴唇刺痛了洛冰鸾心底的柔软。
拉着他的手,洛冰鸾呢喃道:“你怎么那么傻啊!”
言罢,洛冰鸾轻声一笑,抬头对低垂着脑袋的小厮道:“轻点,小心的放在床上。”
春兰和白虎指挥着,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天青啸终于安然的趴在了洛冰鸾那铺了厚厚褥子的暖床上。
挥手示意小厮们退下,洛冰鸾拉着天青啸的手坐到床边,示意冬梅上前检视伤口。
戴着橡胶手套、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冬梅拿着镊子小心的揭开敷在伤口上的绷带,触目可及是一片深红。
冬梅将绷带举起看了一眼道:“见血就好,代表伤的不重。用的是太医院开的金疮药,有效是有效,但伤口处理不好的话,容易留下疤痕。”
顿了顿,冬梅大眼睛笑着瞅了紧张的洛冰鸾一眼,“不过您放心,用了我们洛府的秘制膏药,绝对无痕!”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洛冰鸾嗔怒一声,白了冬梅一眼。
秋菊和冬梅一个操作,一个递用具,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清洗和上药时,尽管冬梅很注意了,依旧让睡梦中的天青啸痛的好几次呲牙咧嘴,
看在洛冰鸾眼里更是分外心疼,心尖儿上像是被针扎了般。
给天青啸胸口处塞了一个软枕,屁股处放了手术用的铁架子支撑住薄薄的毯子,让他先休息,洛冰鸾领着众人出了里屋。
让秋菊和冬梅先去换衣服,洛冰鸾示意众丫头坐下,瞅着春兰压低声音问道:“宫里怎么样?”
春兰摇头道:“我们没去其他地方,宜妃那里早已是人人自危,噤若寒蝉。这也正常,当今皇上何曾赏过哪位爷板子?看到我和白虎去了,宜妃娘娘顿时眼圈泛红,想来,她也未曾料到小姐会在这种关头出现。”
“小姐,八爷为何不帮九爷求情呢?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关键时刻就人都不见了。”坐在末位的夏竹嘟着嘴低声道。
“噤声!”洛冰鸾起身看了里屋一眼,见天青啸还在安睡,低声呵斥夏竹道:“恐怕八爷现在根本还不知道内里究竟,况且,这种时候去求情,可不见得就是在帮九爷,反倒是坐实了结党的罪名。”
说到这里,洛冰鸾突然想起,忙对靠着门柱子站着的白虎妞道:“白虎!快去趟八爷府,告诉他九爷在我这里,让他千万别轻举妄动,徒增事端。”
白虎妞点头,没有转身,平平的往虚空里一退,转眼就出了院门。
洛冰鸾都这么说了,其他丫头也都不再多言,屋里一时没了声音。
直到下午,天青啸依旧未醒。
虽说只是伤及皮肉,可那一口气憋在心里,损肝耗神,是故昏睡了这么久,天青啸的鼻息依旧不稳定。
洛冰鸾安静的坐在踏板上,用蘸了清水的棉签小心的给天青啸润着满布血痂的嘴唇,眼底心里尽是爱怜。
想是感受到了那份关心,一直沉睡不醒的天青啸悠悠的微微睁开眼睛。这是哪儿?不是额娘那里,也不是府里,这床?这味道?
唇上,一阵清凉舒适。天青啸下意识的想翻身,却触动了屁股上的伤口,顿时吃痛的倒吸了口气!
一个惊喜的声音随后在耳边响起。
“阿啸!你终于醒了。”洛冰鸾歪在踏板上,不由得眼底湿润。
看洛冰鸾似笑似哭,杂糅着惊喜和痛惜的表情,天青啸心下甜蜜,胸口憋着那口气也随之不那么沉重了,
轻声一笑,天青啸强自伸出左手,为洛冰鸾拭去眼角的泪花,“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哭什么。我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刚刚在梦里,闻到一阵芳香,惹的我沉醉不醒,原来啊,是你床上的香气!还有你身上的味道,好香!”
见天青啸那副沉醉的要死要活的表情,洛冰鸾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娇嗔道:“都这样了还没事?还沉醉?”
天青啸也跟着笑了,可笑到最后,那笑容分外勉强。
洛冰鸾拉着天青啸的手靠着床边坐下,头挨着天青啸肩膀,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良久,想是保持一个姿势,身子有些发麻,天青啸虽然强忍着,但鼻腔里还是逸出一声痛苦的“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