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逼!!!”
台上,煌乐团和秦绝一起完成了歌曲末尾的乐队合奏,最后一丝乐音淡下时,底下的男观众立刻吼出了声。
“绝了!”
“太会唱了!”
更多的人跟着大喊。
楚煌经验足,情绪抽离得也快,爽朗的笑声已然响起,秦绝还背对着观众,低着头,肩膀不住地起伏。
“哎呦我去,唱完开始紧张了,你反射弧挺长!”
楚煌把麦克风拔下来拿在手里,另只手肘撑在空了的麦架上哈哈笑着给她暖场。
秦绝用力吸了几口气,又狠狠皱着眉动了动喉结,这才抬起头转过身,带着尚未平稳的呼吸朝台下歌迷鞠了一躬。
“冒昧打扰大家了。”
麦克风把她急促的喘息如实地收录了进来,又通过音响传进每一位听众的耳朵。
“我是,呃,演员秦绝。”
她获得了海啸般的欢呼声。
楚煌瞧见了秦绝微微颤抖的肩臂,大步走过来一把揽住她。
极其罕见的,秦绝被他搂得移了位置。
“是不是唱得不错啊?!”楚煌大声问。
“牛逼!!!”
台下阵阵掌声,还有响亮的呼哨。
秦绝被楚煌这么一打岔,刚才入戏未散的凄怆和新涌上来的个人情绪顿时一松,半是无奈半是赧然地笑了笑。
“谢谢,谢谢大家,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不住地点着头,重复道。
咦,很乖的一个年轻人嘛!
挺好!我们就喜欢这种有实力还态度谦逊的新生代!
台下歌迷们好感更甚。
“来,说,刚才是不是紧张了?”
楚煌松开秦绝,乐呵呵地逗她。
秦绝对他老顽童似的做派一脸没辙,无奈笑着点了点头。
她侧着凑近自己麦架上的麦克风,稍微举了举怀里的电吉他:
“毕竟这位朋友可比我值钱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煌四人和底下听众都笑了。
“没事!怕啥!”
鼓手陈撼星在旁拱火,“随便玩!玩坏了算老楚的!”
“就是!一把吉他都舍不得,这么大个腕儿了都!”
键盘手李客跟着起哄。
“哎哎哎!”
楚煌转过身对他们指指点点,“你们这一个个的,啊?我什么时候不让秦子玩了?搁这造谣是不是?”
会场内一片笑声。
秦绝也在笑:“谢谢煌哥。”
歌迷里有人惊讶了一下,随即想到他们也习惯管楚煌叫煌哥,便没去介意秦绝的称呼。
总不能让这小孩叫楚煌叔叔吧?那也太扎心了!
平辈就平辈,多大点事儿!
“多大点事儿!”
楚煌自己也在说这话,不过是对秦绝的回应,“以后想玩随时找我们几个弟兄!”
台下又笑。
不愧是老天王楚煌,这口气,哪来的土匪啊这是。
秦绝直笑:“好嘞。”
楚煌笑呵呵地扬扬下巴,又回到自己那边,撑着麦架跟歌迷聊天:
“刚才那首歌名字叫《月亮惹的祸》。”
他笑道,“是什么故事你们也看见了,我们秦子主演的这个,刚才大屏幕还播来着。《非雁》,是吧?”
说这话时楚煌转头看了看秦绝。
“嗯,是的。”
秦绝半侧着身点头致意,诚恳道,“谢谢各位前辈,让我跟着沾光了。”
明明是她的团队拿出来的曲子,还在大家面前说这话。
到底是有多不想出风头啊!
楚煌好笑地瞪了她一眼。
“看你这话说的。”他流里流气地“欺负”道,“幸好我把你薅过来首唱了,不然这唱功这实力还得让你藏着掖着几年?啊?”
楚煌啧啧摇头:“谦虚!太谦虚!谦虚干啥!看看你哥我,多往外嘚瑟嘚瑟!”
秦绝连张了几次口,最后表情维持在了标准的营业笑容上,还眨眨眼,整一个乖巧.jpg
歌迷们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边儿呆着去,别带坏人小孩。”
和自己的贝斯一样很低调的张莫扬作为煌乐团里最后的良心,及时开口管住楚煌。
“就是,谁像你似的十几岁学会缝个裤衩都能炫耀一圈。”
鼓手陈撼星道。
“靠!小火星子你找事是吧?”
楚煌顿时袖子就撸起来了,观众哈哈大笑。
“得了,回去收拾你!”
冲到架子鼓旁边和陈撼星假模假样撕吧了两下的楚煌又走回来,两巴掌拍得秦绝后背“啪啪”地响。
“挺好一小伙!可惜本职是演员,咋说咋劝都不转行玩音乐!”
楚煌一副惋惜模样,“秦子演的《非雁》也不赖,网上看又不花钱,有空大家去瞅两眼啊!”
“妥妥的!”
“小事!”
老乐迷们就喜欢看楚煌拽了吧唧大哥大的样子,加上对秦绝的观感的确很好,一个个都在底下配合地喊道。
“哦呦,这小伙子看着瘦巴巴的,还挺结实的嘛。”
台下甚至有上了年纪的大妈啧啧感叹,“拍两下晃都不晃的,不错不错!”
秦绝就在这样的氛围里再次谢过了楚煌和其他几位,向着各个方位深鞠数躬,面向观众边后退边点头地下台了。
“哎!”
楚煌还搁那感慨,“多好,咋就不搞乐队!”
“人家长那么好看,搞乐队干啥。”
键盘手李客甩出大实话。
“闭嘴吧你!”
楚煌“噫呃”了一声,乐迷们都在下面大笑,一看就是亲粉丝。
等这阵笑潮过了,贝斯手张莫扬道:“再来一首吧。”
“来!”
楚煌根本不在乎自己刚说完《月亮惹的祸》是最后一首歌,“你说,唱什么?”
“《风雨滔滔》!”
“《征途》!”
“求《月亮惹的祸》返场!!”
台下观众七嘴八舌地叫起来。
张莫扬缓缓吐了口气,笑:
“《梦中女孩》?”
楚煌怔了怔,竟是翻了个白眼,笑容里有一分无奈,也有释然。
“哦哦哦哦哦哦哦!!!”
歌迷们爆发出一阵震天响的欢呼,《梦中女孩》啊!那可是煌乐团当年最火的歌!楚煌作曲,张莫扬作词,在当时龙国乐坛轰下了无数原创歌曲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首名曲之后就渐渐在煌乐团的演唱会上销声匿迹了。
“真值!”
汪远军听见身边的陌生乐迷激动得手舞足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现场听一回《梦中女孩》,这次来得太值了!”
“怎么样,唱吗?”
台上张莫扬还在问。
楚煌吸了口气,顿了顿,接着用力吐了出来:“唱!”
一首《月亮惹的祸》,触动了张莫扬的心事,也让他想起了十几年前的小城夜景。
谁心里没有一轮皎月?
谁心里,又没有一个像皎月般清秀单纯的女孩?
稍显老旧却仍经典的前奏响起,汪远军蓦地皱了皱脸,闭上了眼睛。
……
这场演唱会凭借着一如既往的高质量与深深的情怀,让歌迷们心满意足,乘兴而归。
“累了吗,要不要歇会儿?”
汪远军问。
实际上他们才走出会场没多远。汪朵朵看见了父亲微微佝偻的身影和眼中的血丝,抿抿嘴唇,弯起眼睛点了点头:
“嗯,有点累啦,我们歇一下吧。”
父女俩于是坐在了小公园的长椅上,今天场子嗨,煌乐团三次安可返场,此时已经将近晚上九点了。
“今天月亮好圆哦。嗯,煌乐团和秦绝一起唱的那首《月亮惹的祸》真好听啊,和《非雁》也很搭……”
汪朵朵努力找着话题。
汪远军抚了抚她的脑袋,他还沉浸在情绪里,只是出于一个父亲的本能去做些动作回应自己的女儿,不让她扫兴,其实耳朵里还反复回响着《梦中女孩》,什么都听不进去,睁眼闭眼都是汪朵朵母亲的身影。
突如其来地,他好想她。
想那年演唱会下凑近耳边的告白,想那天晚上回家时小心翼翼牵起的手。
想每一个白天的嬉笑怒骂,想每一个夜晚的相拥入眠,想热恋时甜蜜的吻,也想离别时滚烫的泪。
汪远军此时只觉得世界上的所有都离他很远。
他只能依稀听到保安的呼喝,好像有哪位激动的乐迷迟迟不肯离去,想要到后台见楚煌一面;也似乎隐约捕捉到了汽车急停时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响声,不知是哪位急着赶路的人。
“不好意思!请问这是结束了吗?”
邓芸莲精心打理的酒红色长卷发在夜风里吹得微乱,她焦急地询问着散场后在路边打车的歌迷。
“啊,是啊!”
有人回答,“已经结束啦!你是没赶上吗?”
“我……我只是看V博上有提前离开的观众说煌乐团今晚唱了《梦中女孩》……”
邓芸莲紧绷着的肩膀一垮,低头轻声道。
“这样啊,唉,没事儿,以后有机会呢!”
好心的路人安慰了她两句,和自己的家人渐渐走远。
“没想到这样的精英白领也喜欢煌乐团哎。哇,看人家这车!”
“嗐,这有啥的,煌乐团就是老少咸宜粉丝圈广嘛,别说年轻白领,我还看见了十几岁的小丫头呢。”
“也是……”
没有恶意的议论声从身后传来,邓芸莲无奈地笑了笑,忽然觉得站在这里的自己很可悲。
高薪工作,名牌车,保养得好以至于旁人看了还以为是年轻人……
可这些却不能让她赶得上一场心血来潮拼命想要抵达的《梦中女孩》现场。
事实上,她怀念的,岂止是一首歌?
邓芸莲用力眨了眨眼,咽下哽咽。
她低下头嘲笑了一下突然发神经的自己,就要踩着高跟鞋转身走回车旁。
“……妈妈!”
一个陌生的小姑娘的声音响起,邓芸莲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心头一紧,不自觉就停下了脚步。
啊。
她垂在腿旁的手紧紧地攥了攥。
真好,是和家人一起来看演唱会的吧。
如果我的女儿一直健健康康地活着,恐怕现在也像她这么大了……
“妈——!!!”
“哎!朵朵?!别乱叫!”
男人惊慌的嗓音随之响起,邓芸莲呼吸骤停。
她转过身,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正手忙脚乱地拉住哭喊着向她奔来的女孩。
“不好意思!她就是认错——”
汪远军抬起头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停止。
男人和女人在夜风中对望。
他们的头顶有一轮巨大的圆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