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既然我爸爸是要我把股份给性情相对善良、淡泊且不懂经营的七姐而不是珊珊,就证明这件事或许还有一点还转的余地。所以我得去找他。
到医院时,我爸爸病房所在的楼层已经有了许多人。见到我,有的人态度冷淡,打了招呼即可,有的则过来过问我几句,这其中又分为单纯地问候与旁敲侧击地套我的话两种。
即便这几年是我在赚钱给整个家族花,但他们对我的态度始终是对待外人的样子,往日的尊重也是看在钱的份上。
三十年了,无论我的地位如何,能力如何,苏家于我始终是一栋古墓。从这个角度来说,生活在这里,并不比在繁家过那种鸡飞狗跳的日子来得有生机。
到门口时,依旧被挡在外面,不一会儿,珊珊出来了,问:“老七没跟你说么?爸爸不想见你,直接到公司去跟她交接吧。”
“我见过他就去。”我说:“请你帮我转达给爸爸。”
“爸爸昨天等了你一整天,却怎么都联络不到你。”她的神态语气都还平稳,但有些微妙的蔑视:“爸爸考虑很久才决定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却到昨天还跟他在一起。爸爸说了,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你直接去公司。”
我说:“那就请你转告爸爸,一天见不到他,我就一天不签让渡书。”
她微微地皱了皱眉,转身进去了。
门口的亲戚自然全都听到了,一位一直对我态度还算好的婶婶问:“灵雨,你这样是打算跟你前夫复合吗?”
我没说话。
因为我现在脑子里也很乱,昨天晚上,我还跟繁音说,如果真出了事,我就自我了断,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她又说:“难怪你爸爸这么生气,他精神有问题,又时常打你,你可千万不要再往火坑里跳啊。”
我说:“谢谢您这么说。”
另外几个人闻言也过来,一位伯母也过来说:“我劝你,等一下你爸爸对你提什么要求你都不要拒绝,你做错事情在先,不要再忤逆他。”
其他人也附和,有人甚至说:“灵雨已经辛苦了这么多年,也应当休息了。而且珊珊很懂经营,人脉也广,她肯定能够做得比灵雨更好。”
我总是会怀疑,是不是我搞错了什么信息,难道珊珊才是我爸爸的亲生女儿?还是其中有什么只有我不知道的秘密?我是有多失败,才能做到被同宗嫌弃到连一个外人也不如。
门又开了,还是珊珊,这次她绷着脸:“爸爸同意你进去。”
我说:“谢谢。”
正要进去,她又说:“因为昨天等了你一天,又生了气,爸爸今早有些不舒服。希望你进去后不要再惹他生气。”
她这话一方面是站在高点训我,另一方面也是说给其他亲戚听,以显示她才是我爸爸跟前的红人。
其他人也十分给她面子,又叮咛了我,那位婶婶的口风第一个就变了:“既然如此,灵雨还是听话一些,千万不要再让你爸爸更严重了。”
伯母更是露骨:“钱哪有爸爸的身体重要?灵雨不要太执拗了。”
我没理会他们,对珊珊说:“我知道了,你让一下吧。”
我爸爸依旧在他专门用来待客的沙发上等着我,在我的印象里,他虽然身患绝症,却从未在病床上见过我,且历来穿戴整齐。我想这一方面是由于他心高气傲,不肯露出半点邋遢,另一方面,是因为在他心里,我跟他并没有亲近到可以见过他虚弱的一面。
这是手术之后我第一次见他,显然他瘦了很多,但精神反而比之前抖擞了不少,脸色也好了一些。
我走过去在他不远处站定,说:“爸爸。”
“珊珊说你坚持要见我。”他没有让我坐,而是直接说了开场白,显然并不打算久谈。他也没有看我,神态也非常平静:“你七姐没有联络你么?”
我说:“联络了。”
“那来做什么?”他稍微抬了抬眼睛,很是冷淡地看了我一眼,问:“需要我把决定重复一遍?”
我知道这样说很不要脸,但是,“希望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没说话,没动,面无表情。
我说:“这次的确是我不对……但我昨天已经彻底决定了,已经跟他完全结束了。”
他也没发怒,语气平静:“是谁送你来的。”
“他的司机只是顺路载我一截。”
“你的车呢?”
“昨天出了一点意外情况,我……”
这次他抬起了头,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还真是狼狈,嗯?”
我感受到他的讽刺,难堪地沉默。
他依然面无表情,一副对我已经心死的模样:“真是不敢相信你居然是我女儿。”
我说:“爸爸,我今后不会了,我发誓……”
“没有今后了,”他又看了我一眼,有些烦躁地说:“你想签字就签字,不想签字我也不是没有办法。出去吧。”
“爸爸,”我觉得站着不是很好谈,便蹲了下来,这样的姿势可以令我的姿态看起来更有诚意一些。我现在有点急了,却并没有好的言辞:“我真的知道错了,爸爸。我……我承认我之前是想跟他复合,我有过这种心思,但他昨天又在对我发脾气,我由此彻底确定我跟他真的没有可能了。爸爸,我不会再……”
“出去。”他打断了我,我冷冷地说:“我不想派人赶你。”
我不禁愣了一下,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坚决,便退而求其次道:“我可以签字,股份给七姐没问题,但我希望您别把经营权给珊珊。我在位时她尚且对我做那种事,接下来她肯定会对我不利的。”
他侧脸去看窗外那阴沉沉的天空,显然态度坚决。
我没辙了,连忙跪了下来,此时此刻,心里真的非常后悔。我也觉得我太贱了,繁音那么对我,我何必还想着他?我到底爱他什么?我明知自己没有任性的机会,也没有纠结的成本,却还是这样胡来。如今什么都没了,八成还要被追杀。我倒是不怕死,但万一她要对念念跟茵茵下手呢?繁音家被苏家重创了那一下之后,现在究竟什么水平我根本不清楚,万一他保护不了她们呢?
我承认,到婚礼出事时我都还有侥幸心理,可这会儿我是真的怕了,因为完全看得出这次他真的很坚决。
“爸爸,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不知自己除了这些还能够说什么,“以后无论您怎么安排我全听您的,我绝对不会再胡来了……爸爸,求求您……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这些话翻来覆去地说了许久,直说得我口干舌燥。眼泪因为心慌恐惧而不停地往下淌,到后来喉头阻塞,加之他始终不看我也没有反应,也就慢慢地没了音。
终于,他看向了我,依旧面无表情:“我已经给够了你机会。”
“我不会再犯错了。”我蹭过去握住他的手,乞求道:“爸爸,这些年我自认还算兢兢业业,从不敢休息,我觉得我把公司经营得还算不错,只有这一件事做得不好,今后也绝对不会了。我同意把股份和财产给七姐,只要您把经营权给我。我是您唯一的孩子,我的孩子也是您的外孙女,尤其是茵茵,她是姓苏的,我怕珊珊会想办法除掉我们。”
他把手从我的手里抽了出来,态度突然温和了不少:“你起来吧。”
我有点高兴,说:“爸爸,我保证我再也不……”
“起来吧。”他说:“这样太难看。”
我见状连忙站了起来,尽量扯出了一抹笑容,“爸爸。”
他靠到椅背上,眼睛无悲无喜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在我又开始紧张之际,说:“你的确是我唯一的孩子,但苏家不是只有你可以继承。当初年轻,不矜持也就罢了,如今有身份有地位,依然做出背着未婚夫偷情这种龌龊事。我以为婚礼那天你应当受到了教训,没想到啊,苏灵雨,我的好女儿。我可真是想不通,一个只会折磨你的疯子,到底是如何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令你越来越下贱?现在知道怕了,太晚了。”
我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出去吧。”他侧开脸,回避了我的目光:“不要再来烦我。”
我这才回神:“爸爸……”
“别再这么叫我。”他说:“我没有你这种女儿。”
我只得说:“那我走了。”见他没反应,又道:“抱歉打扰您。”
他依旧没反应,我便转身出了门。
我上来之前就让林准易他们走了,我走到医院门口才想起这件事,打给我的司机,让他来接我。
七姐和我爸爸派来的律师团都在公司,接下来的一下午我都在不停地签字中度过,他们准备得很充分,签完了我就只剩这身衣服——它还是繁音买的。
这意味着我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无偿的,而幸好因为血块和珊珊的事,我本着未雨绸缪的想法分别在念念和茵茵的名下设了账户,转了一些数目不算小的钱留给她们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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