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缘闻言,感受着这一阵舒爽的凉风,此时,已是入秋了,秋风习习,沁人心脾。
谢缘轻轻笑道:“那么,我便拭目以待了。”
对于王伯仁二十年的谋划,谢缘也好奇,王伯仁在谋划什么。
王伯仁道:“不会让谢先生失望的。”
说罢,王伯仁伸手示意道:“谢先生,敖龙君,请坐!”
谢缘和敖沁入座,石桌上,有水果和糕点,显然是王伯仁精心准备的。
王伯仁轻轻挥了挥手,灰衣老者微微点头,便恭敬地退了出去了。
看到灰衣老者退走的背影,王伯仁脸上露出一丝缅怀之色,道:“刘老也是个可怜人。”
谢缘不知为何王伯仁会说起灰衣老者,但还是静静等待王伯仁的下文。
王伯仁缓缓讲述道:“二十五年前,刘老的一家人,都被妖物害死了。因为我诛杀了害死刘老一家的妖物,刘老便跟在我身边,说是要报答我的恩情。其实,当时我看出来了,刘老一家人皆不在,他心中死志强烈,如果我不答应,他肯定会追随家人而去,所以,便答应刘老跟着我了,一直到现在,都二十五年了。”
谢缘闻言,感叹道:“妖魔鬼物不除,便还会有更多诸如此类的事情出现。”
王伯仁点头道:“不错,但妖魔鬼物又如何能除尽?从大丰开始,妖魔鬼物便存在,历朝历代,要么人族强,要么妖魔强,没完没了的。这个天,便是让妖魔鬼物和人,处于对立厮杀的命中注定。”
谢缘道:“清净人间妖魔鬼物,的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是,不能因为困难,我们便不去做。”
王伯仁沉思,然后坚定颔首:“谢先生说的不错,不过,事情要一步一步来,先收复西九郡,将大宋境内盘踞的妖魔鬼物清除出去,就能让百姓活的更好了。”
说到这里,王伯仁继续道:“大丰仙朝,听说妖魔鬼物不敢轻易进犯人族,甚至还要进贡大丰,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族鼎盛仙朝,在一夜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连痕迹都不曾留下。”
听起王伯仁说起这种秘辛,谢缘认真听着,他才刚接触修行圈,很多事情他并不知晓。
不过,从王伯仁的话语中,谢缘道:“雁过留痕,一个鼎盛的朝代,不可能瞬间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
王伯仁点头道:“不错,总有一天,大丰消失,甚至那一个时代,妖仙鬼仙一起消失的秘密,会浮出水面。”
“现在我们要做的,还是当下。”
谢缘点头。
王伯仁笑道:“瞧我,说得远了,竟是忘了倒茶。谢先生,敖龙君莫怪。”
说罢,王伯仁倒茶,茶香弥漫,烟气缓缓升起,“先生,龙君,此乃青玉宫的灵茶,千金难求,只有宫内真仙,或者是当今天子能品尝一些,这几两,还是我偷偷偷来的。”
谢缘闻言,意外地看了王伯仁一眼,想不到王伯仁此人,看起来堂堂正正的,竟也会行这偷窃之事。
“谢先生,敖龙君,尝尝。”王伯仁示意道。
谢缘端起茶杯,轻轻茗了一口,点头道:“不错,是好茶,比龙场茶叶清香。”
王伯仁知谢先生在打趣自己,笑道:“龙场茶叶乃是凡树,怎么能比得上灵茶。不过,要说着大宋最好的灵茶,还当属监天台,监正种下的那一株灵茶树,可惜,我这位格,还是不能向监正讨来一点。据说那茶树,乃是监正前往海外,从四方岛抢来的。海外比内陆要凶险,这大宋,也只有监正这般人物,才能纵横海外,还能在海外抢东西。”
“哎,不知那灵茶树的茶叶,是什么味道。”
海外,又是一番天地……谢缘心中生出一番向往,但他现在还未到真仙之境,又听闻海外凶险,纵然是想去看一看,也只能安耐住好奇心了。
对于王伯仁最后的感叹,谢缘想起长亭真仙的款待,便说道:“那茶叶,喝来味道也是那样吧,不过,喝的乃是一个意境罢了。”
王伯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心中震惊,对于谢先生的身份,又提高了好几个台阶。
监天台监正,乃是大宋第一个成仙之人,神秘莫测,身份在大宋真仙中,最高,也是实力最强,很多真仙,在监正的面前,都只能执晚辈之礼,而监正对于那颗灵茶树,产量极少,都是自己享用,可从来没听说过谁能喝上一杯。
却不成想,眼前这谢先生,竟是能够让监正割爱,舍得拿出灵茶款待。
但王伯仁又想到谢先生乃是炼制出门神图这种仙器的存在,能跟监正平起平坐,能喝上一杯监正的灵茶,倒也不奇怪。
难不成……
谢先生,是二号人物?
根据大宋真仙圈子来说,监正是第一个成仙的,便是一号人物,第二个成仙的,就是二号人物,但没有人见过这个二号人物,他极其神秘,终日带着面具。成仙后,便失去了踪迹,没有人再见过。
或许,只有第二位成仙的真仙,才能让监正这般重视吧。
谢缘并不知道,自己的话让王伯仁误会这么深。
这其实是一个信息差的问题,王伯仁虽然修行天赋顶尖,得到诸多真仙的认可,连李芝柏和监正这等人物,都曾提起过他的名字,但说到底,王伯仁到底没有成就真仙,不是真仙这一个圈子,长亭真仙能从监正手里拿到茶叶的事,也不会说给王伯仁听。
再加上,好不容易从监正手中抠来的茶叶,长亭真仙等仙人也不会到处宣扬,就这么一点,还不够内部消化的。
王伯仁道:“谢先生说的不错。谢先生,此处安全,伯仁便将我之谋划,告知先生。”
闻言,谢缘端正了神色,看向王伯仁。
王伯仁沉思片刻,似乎在组织着语言,俄顷,才问道:“谢先生,你可知,西九郡,被妖魔侵占后,这四十多年来,那些沦陷的大宋百姓,究竟如何了?”
谢缘摇头,道:“不知!”
王伯仁脸上闪过一丝沉痛之色,道:“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他们顶着人的躯壳,其实已经被妖魔驯养了,已经失去了人格,被妖怪吃掉,他们还觉得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每每我想到西九郡沦陷的大宋百姓,我便心如刀绞,难以入眠。”
谢缘沉默,简短的话语中,他可以想象出西九郡的情景。
王伯仁继续道:“西九郡沦陷,绝非是袁庭载惹出的祸端,我一直怀疑,是有人利用的袁庭载。”
“谢先生,我怀疑,是有大宋真仙,跟妖魔勾结,出卖了西九郡。”
闻言,谢缘有些震惊,但看着王伯仁认真的神色,可以感受到王伯仁的神色,二十年前,他便怀疑大宋人族真仙,而那时候,他才七品,七品面对这种事情,是多么地无力,可王伯仁,却还是顶住压力,继续调查。
可见王伯仁需要多大的勇气。
谢缘问道:“不知伯仁可有证据证明?”
王伯仁摇头道:“真仙行事,缜密无比,哪里是我能调查的出来的。所以,我才想着重现西九郡之变,也就是钓鱼计划,既然找不到,那可以布下诱饵,将他们钓出来。”
“不过,他们倒是沉得住气,妖魔袭击的时候,并没有露出尾巴来。但,饵料我已经布下,我相信,对方一定会来吃的,就算他是真仙,面对这个饵,他也得来吃。”
谢缘思索,灵光一闪,看向王伯仁,道:“所以,伯仁是以自己当成了饵?”
王伯仁点头道:“不错,我假装透露出,我已经拿到了他们勾结妖魔的证据,他们一定会为了毁灭证据上门杀人灭口,消灭证据。”
“我敢赌,他们却不敢赌,因为如果我手中真的有证据,公布出来的话,他们就算是真仙,也不一定能够承受住监正的怒火。对于勾结妖魔的修仙人士,不管是真仙,还是其他,监正都只有一个处置方式,那就是杀。”
谢缘恍然,难怪王伯仁这么一副有把握的事情,原来是将监正也算计了在内。
王伯仁继续道:“明面上,现在大战过后,善后的事情很多,龙场中,只有两位八品,还有我这位八品,没有真仙在一旁,是他们最好,又最不敢拖延的机会。但暗地里,我请了谢先生,敖龙君护佑,就算是真仙来了,也一定有去无回。”
谢缘想了想,问道:“此等谋划,岂不是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对方?万一我们没有出现,那么伯仁如何保证自己的性命?”
王伯仁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没有证据,为了让对方将证据送上来,我区区一条命,便可以给西九郡百姓一个交代,值了。”
“再说,我也不是没有准备,如果谢先生还在隐修中,我便会请监正来护佑一程,这天下,有谁敢注意监正。”
谢缘闻言,可以想象,王伯仁为了做成这件事,付出了多大的力气。
王伯仁起身道:“谢先生,走,我带你去我的藏书的地方。”
一听这个,谢缘顿时来了兴趣,起身跟在王伯仁的身后。
王伯仁的书库的确很大,各种书籍皆有。
王伯仁来到最里面,打开一个木箱子,小心翼翼抱起一块残缺的石碑,来到谢缘的面前,说道:“谢先生,这便是关于豢龙君的那块墓碑了,只可惜,墓碑残缺了,能辨认出的字体,只有六十八个。”
王伯仁将石碑放在书桌上,道:“谢先生,这书房中,先生要看什么书,尽管看。”
谢缘点点头,观看书桌上的石碑。
上面六十八字,谢缘从上面记述上,的确是记载了豢龙君豢养真龙之事。
王伯仁道:“谢先生,你便在此处看,我得像往常一样,才能不让人生出怀疑。”
谢缘道:“去吧,我会让敖沁注意着的。”
“那伯仁便告退了!”王伯仁退出书房,还极为体贴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谢缘看完了石碑,石碑其实也并不多内容,不过,这石碑倒是很可贵的,具有考古价值。
谢缘对敖沁道:“敖沁,你便注意着,如果有事,第一时间出手。”
敖沁点头,道:“尊上放心,我会的。”
谢缘来到书架边,拿起一本书籍,正要翻看,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心神一动,已经沉入了丹田,丹田上,筋斗云正趴在沂河图上,舔的不亦乐乎的。
谢缘轻声道:“一天时间到了。”
说罢,丹田一动,沂河图,丹霞诸峰图,皆是消失不见。
云灵舔了个空,看着不见的沂河图,整张脸苦唧唧的,飞出了丹田,来到谢缘的身前,可怜巴巴地看着谢缘。
“呀呀!”
谢缘看着像是讨奶孩子的云灵,摇头道:“没了。等有活干的时候,再让你进去舔。”
“呀呀呀!”云灵拿谢缘没有办法,整个人都委屈地萎缩了,萎缩成小小的一个云朵形状的配件,挂在谢缘的腰间。
谢缘看罢,笑了笑,开始看书。
……
……
王伯仁像往常一样处理龙场政务。
时间很快便过去,酉正将至。
王伯仁下了衙,不忘差人给书房送饭。
“当啷—当啷—”
打更人的锣声响起,意味着酉正已经到了。
龙场,在这一刻,变成了寂静之城。
王伯仁坐在房间里,只穿着里衣,手中能够拿了一本书,静静地翻看着。
他在等。
天慢慢黑了下来,残月高挂在天上。
“咚……”
手边的剑匣响起敲击木头的声音,是里面的剑感受到了杀意,在向王伯仁示警。
王伯仁摸过剑匣,披了一件外衣,打开房间门,来到中庭,月色清亮,树影斑驳,石板路上,树影摇曳,如水中藻荇交横。
忽然,藻荇摇曳中,一道身影穿过,站在了王伯仁对面。
王伯仁立即看向来人,来人身穿夜行衣,蒙着脸,看不见容貌,手中拿了一把剑,剑如秋水,在夜色中绽放寒芒。
“藏头露尾之辈。”王伯仁嘲讽道,然后又道:“只派了一个九品,就想取王某人的性命,是否太小看我王某人了。”
来人冷哼一声,道:“王伯仁,好大的口气,你不过是八品巅峰,有什么资格嘲笑九品巅峰。我劝你,将那些东西拿出来,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王伯仁在中庭坐了下来,树影落在他身上,剑匣横在膝上,慢慢地打开,说道:“上一个九品巅峰,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但你知道他的下场是什么吗?”
“什么……”
黑衣人刚说出两个字,双目中,点点寒光炸现,黑衣人举剑格挡,剑碎,寒光穿过黑衣人的身体,血花无声绽放。
王伯仁站了起来,全身法力鼓荡,九品巅峰的气息,震动了这一片月色。
“你……隐藏了修为,是九品巅峰……”
黑衣人艰难地说出这句话,然后,毙命。
看着黑衣人的尸体,王伯仁没有第一时间去揭面,而是四顾看了一下,喊道:“就派了这么一个小虾米,就想从王某这里拿走东西吗?”
王伯仁话音落下,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黑衣人尸体边,一身白衣,没有蒙面,但脸部气机混乱,王伯仁看不到他的面容。
白衣人一出现,真仙修为便是毫不客气地向王伯仁压来,讥笑道:“王伯仁,本座来了,让本座看看,你是否还隐藏了修为?”
王伯仁本来只是想要炸一炸,没想到还真的炸出来了。
他面色不慌,平静地说道:“九品巅峰,便是我的修为了。既然真仙来了,那么……”
王伯仁的手按在了剑匣上,剑匣里的剑,在轻轻地颤动。
白衣真仙戏谑道:“不错,竟还有跟我出手的念头,勇气可嘉。来吧,让我看看,被监正李芝柏都点名的修行天才,究竟有多少分实力。”
但下一秒,王伯仁的动作却是让这位真仙怔住了。
只见王伯仁“砰”一声关上剑匣,转身就逃,嘴里同时大喊道:
“谢先生,救命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