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萧冉躲在家里过着没羞没臊的日子时,朝廷上发生了两件大事,而这两件大事或多或少都与萧冉有点关系。
“河内人李好德患有心病,胡言乱语,语涉诬妄,陛下下诏按察其事。
大理寺少卿张蕴古奏道:“好德受疾病折磨而有证验,依法不当治罪。”
治书侍御史权万纪弹劾道:“张蕴古籍贯在相州,李好德的哥哥李厚德为相州刺史,为讨人情而纵容阿附,张蕴古按察结果与事实不符。”
陛下大怒,本欲下令将张蕴古在集市中处斩,可那天刚好收到吐谷浑的捷报,龙颜大悦之下就忘了此事,可没想到权万纪不干了,与侍御史李仁发今日又在朝堂提及此事,引来魏公等人震怒直斥权万纪不识大体,以讦为直,以谗为忠。
不仅如此,魏公还奏言道:”陛下非不知其无堪,盖取其无所避忌,欲以警策群臣耳。而权万纪等挟恩依势,逞其奸谋,凡所弹射,皆非有罪。陛下纵未能举善以厉俗,柰何昵奸以自损乎!”
长孙冲一边啃着甜瓜一边讲述着朝廷上的趣事,把萧冉听得目瞪口呆,魏征这个老家伙实在是要翻天,居然敢这么跟李二说话,真不怕死后被李二拖出来鞭尸?
“那陛下是什么反应?魏公可有被治罪?”在萧冉看来,魏征这些话只要出了口就是大罪,怎么着也得削削爵位或者下放基层锻炼锻炼。
长孙冲摇摇头:“陛下直接下令退朝,然后赐给魏公绢五百匹。”
萧冉闭着眼睛想了想,好半天才出声问道:
“你跟我说这干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就因为本该被处死的张蕴古因为我的一封捷报保住了一条命?”
长孙冲闻言嬉笑道:
“怎么跟你没关系,人家张蕴古可把你当成了救命恩人,若非你府上关门谢客,人家早就登门向你这位救命恩人道谢了。”
萧冉躺在躺椅上转过脑袋看了长孙冲半天:
“我怎么不知道此事?你一个千牛卫的区区郎将怎么把朝会上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
长孙冲翻着白眼回怼道:
“虽然千牛卫的郎官比不得你萧大总管那么威风,可胜在天子脚下,耳目通达,这些事情哪是你这等闭门谢客当缩头乌龟的家伙能够知道的。”
这就是欠收拾了,有日子没被自己揍过,这小子膨胀了不少啊,磨掌擦拳的就想要起身,可刚一离开加了冰格的躺椅就感觉到一股热浪,只好又重新趟了下来,十分不爽的说道:
“老子闭门谢客?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长孙冲哈哈一笑,也学着萧冉的模样躺在椅子上说道:
“说真的,这些事都是我爹告诉我的,他让我来问问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我怎么看?关我屁事,等大军回来本侯拿了赏赐就回南山了,长孙无忌这话是什么意思?萧冉疑惑的看向长孙冲:
“本侯不过是一赋闲在家的闲散武官,这种事情自有朝堂诸公论断,本侯怎么看重要么?还有,你怎么老是替你爹传话?你就没点自己的主见么?”
长孙冲嘿然笑道:
“我爹他老人家南征北战,上马能定国,下马能安邦……”
“说人话!”
萧冉不耐烦的打断了长孙冲的废话。
长孙冲哭丧着脸答道:
“老爹说的话当儿子的不听不成啊。”
“这还差不多…”
萧冉小声嘀咕着,没想到长孙冲下一句话又差点把萧冉鼻子给气歪了:
“你是没有爹,不知道家里有个爹的可怕之处……”
他娘的,本侯要是没有爹那是从哪冒出来的?不信去祠堂看看牌位,萧俭两个那么大的字认不得么?
不过长孙无忌这等老于世故的人派他儿子来探自己口风,估计不是问一句那么简单,这里面多半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在里面,自己或多或少都要掏点东西出来,毕竟两家的关系还算不错。
“先说好啊,我只是猜测,陛下应该是打算整顿吏治了,否则就凭张蕴古这点事情,最多就是罚点俸禄了事,了不起再去职留用,杀头就太过了,而魏公他们显然是在违背陛下的意愿,现在就看谁能撑到最后了。”
长孙冲听罢点点头,朝萧冉竖了一个大拇指:
“我爹也是这个意思,那你觉得我们应该站在哪边?”
站在那边?这种事情能选边站?萧冉向看白痴一样看着长孙冲,这话肯定不是长孙无忌让他问的,若是长孙无忌知道自己儿子能问出这么蠢得问题,恐怕要当场把这家伙的腿打折,再剥夺其家族继承人的身份。
“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我们是臣子,是陛下的臣子,而你又是陛下的外甥,你觉得你有选择的权力么?或者说你长孙家打算跟陛下打打擂台?”
为了避免这家伙真的哪一天不小心丢了性命,萧冉耐起性子给他讲起了道理:
“陛下和臣子站在对立面,是古往今来永恒不变的矛盾,但是造成这种矛盾的原因只能是苍生黎民这一个原因,至于其他的都是扯淡,选边站干什么?你倒是说说看,这次魏公他们是因为什么?”
长孙冲想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的答道:
“魏公他们不希望陛下整治官员风气?”
萧冉白了他一眼,这种问题还用想?自己虽然不知道张蕴古跟相州刺史李厚德私下里做了什么交易,但这种官官相护的事情通常都上不得台面,李二做为一名志向高远的帝王,自然见不得这种事情,只能说魏征他们这次实在是有些太过了,那御史李仁发萧冉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出是出自李二的授意。
底下的臣子抱成团对皇帝来说可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估计李二很快便会降下雷霆手段分而化之,只是不知道谁是这个倒霉鬼,看来自己关门谢客的举措做的无比正确,说不定现在长安城的各家勋贵,正在暗中密谋抱团取暖呢……
萧冉想到这里倏然一惊,长孙无忌这个老家伙,实在太过奸诈,居然这个时候派长孙冲过来,那岂不是在给李二表明自己也掺和进来了?
看着一脸无辜,只管埋头吃瓜的长孙冲,萧冉无病呻吟,老子做了什么孽既然摊上这么一个愚蠢的兄弟?
“瓜吃完了就快滚,本侯要准备睡大觉了!”
长孙冲不明就里的抬起头:
“别呀,听说独孤家的小姐已经过门了,怎么不叫出来看看?当兄弟的礼物都给带来了,就在外面的马车上呢……”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想看回家看你家丫鬟去……”萧冉推推搡搡的就想把这家伙给撵出去,这个时候可不能让李二觉得自己在跟长孙家密谋什么,长孙无忌究竟什么立场还说不清呢。
送走了长孙冲,萧冉脸色一下子变得阴霾,吩咐钟擒虎守在门口后,就钻进了书房。
而长孙冲回到家里将萧冉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转告给了长孙无忌,并且问道:
“父亲,萧冉是站在陛下的那一边吗?”
长孙无忌听罢叹口气,自己对这个长子一向寄予厚望,原以为送去千牛卫会有点长进,没想到还是差强人意,尤其是跟萧冉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囊之别不过这有什么办法呢?人家萧冉从小有高人教导,而自己这些年忙于军务政事,疏忽了对于子嗣的教导,想到此处,长孙无忌只得耐心的给长孙冲分析一下道理:
“你从哪句话听出萧冉站在陛下那一边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表露出自己的立场,反而是你,一下子就泄露了长孙家的意图。”
长孙冲抓着脑袋十分疑惑,自己也没有说什么啊。
长孙无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
“自己回房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千牛卫那边为父会去打招呼!”
长孙无忌说完看见自己儿子失魂落魄的背影,心一软,又在他身后说道:
“冲儿,你文治武功都算出挑,可比起兰陵侯来还是远远不如,但这不是你的错,就连为父偶尔也不敢把他当作寻常小辈来看待,为父希望你今后多向他学学,咱们长孙家之所以有今天,就是因为会站队,为父希望你明白这个道理。”
长孙冲转身恭恭敬敬的答道:
“多谢父亲教诲,孩儿一定不让父亲失望。”
长孙无忌微笑着点点头: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