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凤鸣书院前便是人声鼎沸,无数士子簇拥在书院门前看榜。这个时代科举未兴,发榜还是件十分新鲜的事情,尤其这榜单上还不是入学名单,只是对考试资格的一种认定,就更是令人匪夷所思了。
若不是听说了天下学宗入驻,书院更是破天荒招收女学子,才不会受这等奚落呢?报名考试还得填写什么身份名证,说明出身所学才成,天下还有这样招收学生的?简直闻所未闻!等到一样样按照人家的规矩做了,最后居然还上不得榜单,连个入学的资格都没有?更是气煞了不知多少人。
“耻辱,耻辱啊!本士子是韩国名士,幼从子夏夫子一脉,能通经论史!如今榜上尽多无名之辈,像我这样的人却连参加考试的资格都没有,真不知道这个白栋在想些什么!”
“我是稷下名士田常,曾经上书齐侯建议变法革新。慎子见到我,都说我是田氏凤雏,早晚要鸣于天下,我这样的人居然连考试资格都没有,岂非更是要笑掉天下人的牙齿麽?白子名动天下,本以为他该是个有慧眼的,原来不过如此,我就不该来到老秦!”
“田常,你还是算了吧。以你的资历声望,在齐国还怕不得伸展?为何却要巴巴地来到齐国?难道也如我等一般,是看中了那二十名女学?呵呵,你也是姓田的,怎就不肯学学你那位同氏的兄弟,也做一位人人夸奖的柳下惠呢?”
“田某岂如尔等所想!”
田常冷哼一声,他却不是个贪恋美色的,只是与某些士子一般,听说了白栋的名声,很想借这个机会拜了这位强硬的恩师;有了这位谈笑灭南墨的强横恩师在,日后就是周游天下也更有底气,更何况凤鸣书院的‘师资力量’强大、环境优美藏书众多,也让这些士子们心向往之。
“算了算了。不让考就不考,难道天下就只有这一家凤鸣书院不成?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得到了考试资格?甘升、杜明、木京......听说卫鞅曾在栎阳城门立木取信,赚了百金的就是这个幸运小子罢?我可是老秦人,知道甘升就是上大夫甘龙之子、还有这个杜明。更是左司空杜挚的独苗儿......好啊!老秦人都知道白栋与甘、杜两家交好,他这是因私废公!”
“算了吧,就连这凤鸣书院都是人家白左更一手兴建的,还说什么公公私私?有这时间不如看看女学榜单,猜猜我看到了谁,居然是赵国第一才女赵姬。听说她出身贵族,可惜家道中落,一身所学都是自然天成,身在邯郸‘兰芳闾’中,却从不肯陪酒卖笑。见客只论天下。据说老子隐没之后,天下人皆无处寻他,只说是仙去了,却有人在兰芳闾见他与赵姬论道;颜俭老夫子的大孙儿去偷偷见她,虽受家法责打却始终不悔;庞涓这样的狂暴之徒是从不去女闾馆的。自从见她一面便慨叹不已,当晚竟然醉宿邯郸,据说是一个人灌下了十斤猛烈的赵酒。这样一位大方名闾,书院竟然顺许她参试?难道白子也是听闻艳名,想要一亲那个什么泽?”
旁边有人替他补充:“是一亲芳泽......”这个新奇成语是《白子新典》上记录的,还是当初白栋撰写到这里的时候,想起与苦酒的快乐。一时狂性大发而作。
“除了这几个人还算有名,其余都是无名之辈,有些干脆就是出身白家蒙学馆。白子分明就是有私心,难道他白家蒙学馆教出的那些浅学之徒还能胜过我等?不公平!我要去见颜老夫子、孟夫子、慎子!他们既为书院列师,就该秉承公正,怎可容许白子如此妄为?”
这名士子嘴中叫得极响。却不敢真的闯进书院,院门前站立的四名老军太凶悍了,一看就是战场上下来的猛人,读书人虽有六艺傍身,估计也是打不过的。
“你是老秦人。难道还不了解白左更的为人?白子为国为家,当真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我田常也一样没有获得考试资格,刚才也会埋怨他,不过若说他有私心却是大错。你们再仔细看看这获取考核资格的四百六十九名男女学子,难道就没有发现微妙之处?”
田常渐渐冷静下来,仔细浏览过榜上名单,发现其中倒有大半都是文名寥寥之辈;在这个时代没有文名,那就意味着此人‘无家无派’、 非儒非法非墨,不曾参与过争鸣。不过这与学问深浅无关,有些学问极大的人,却未必就是百家出身,只是读诗书春秋,对百家稍做涉猎,例如在朝为官的一些卿大夫和贵族家的子弟,就有很多是‘读书而不立家’。
被田常提醒,落榜的士子们顿时发现了其中微妙,一个个叫起屈来:“还有这等事,原来书院喜欢的是‘无家无派’之人?难道我辈立家争鸣就错了,白子当年不也是与卫鞅论辩才得初鸣?这也太不公平了!”
“百家各有偏执,唯无家方为明智。孔夫子曾说‘君子不器’,这就是说君子的德行太大,不能用器皿来形容他们;百家虽大,难道就不是器皿麽?是器皿,就有天然困顿,所以儒家会去攻击墨家,墨家会去攻击法家,法家又来攻击儒家......看似一个个口舌生花,论辩得意,可是争论了几十上百年,又有什么结果?如果书院也变成这样,本姑娘宁可不入!可惜各位都是饱学之人,却偏偏想不通这一节,倒是要让我这个小女子耻笑了......”
书院门前的小柳树下,停了辆粉色致致的香车;车厢开窗极大,四周垂以粉色薄纱,隐隐可见一个窈窕的人影正从车中走出。那仪态要多迷人就有多迷人,先伸出的是一条长腿,尖尖的莲儿上着的是白袜青鞋,动人脚踝一隐而没,还没等士子们看清楚,却就被下裳遮掩了。
在场的可都是读书人,更有不少如田常一般的名士。见到这条腿子和玲珑小脚,却不觉都是暗吞了一口唾液下去,脑中只有她性感的足踝晃来晃去,猜测着那脚上的皮肤一定是如缎之柔、如玉之润。那足侧玉踝定是不粗不蠢、不蔓不枝,规矩整齐到了极点罢?
“是赵姬!赵地才女、天下第一大方,所到之处,尽多裳下之臣,据说就连那位被白子平灭的邓陵子见了她也会立即变成乖乖的小羊儿。果然是名不虚传啊......若是能被她正视一眼,此生足矣!”
“住口吧,你好歹也是孟西白三族中出名的人物,连个女人都不敢正眼看?快离我远些,丢不起这个人!”
“不是不敢,只怕污垢了佳人......”
赵姬面上蒙了张薄薄的黑纱。却更显皮肤白皙,五官无一不精致,尤其是一双妙目,竟如两眼清泉,能将男人女人统统陷了进去;这些士子原本是想偷看她的。却被她目光一扫,立即低下了头去,甚至就连田常这种敢于直接上书齐侯的稷下名士,也不敢直视她的双眼,正如那名士子说的,不是不敢,真会污垢了佳人的。
这不是雌威。这是美丽的威力。赵姬一路走向书院,无论男子女子,人人都不觉避让她的容光,只有三个人是例外,一个是大家口中的幸运儿木京,一个是位美丽的少妇。一个是头上还梳着丫角的女孩儿,这个女孩儿对她甜甜一笑道:“姐姐可真好看啊,就像我的两位嫂嫂一样......”
赵姬笑着摸摸这个女孩儿的头:“小妹妹也很好看啊,长大了一定美的不得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白草儿。不过你叫我草儿就行了。人家也是来考试的,如果通过了,我们就是‘同学’了。”
“你是白左更的妹子?那这位不知是苦酒夫人还是跳蚤夫人呢?”
“我是苦酒。”
苦酒深深望了赵姬一眼,以她的容色,竟也无法与眼前这个女子争辉,跳蚤应该不会输了她,可惜跳蚤只爱舞刀弄剑,说到吸引男人的手段,可就远不如这位赵姬了。
“频阳夫人和白左更的妹子也要经过考试才能入学,仅此一事,便不知能够封住多少人的口了。夫人高义,当受赵姬一拜......”
这就是聪明人说聪明话,以苦酒的身份,她若是坚持不参加考试,估计白栋也得妥协,可她并没有这样做,这就是深明大义的表现。看到白栋的夫人和妹妹都要正经参加考试才能入学,‘落榜’的士子们终于无话可说,虽然这考试资格来得太容易,可白栋能够做到这步,也真是让人佩服了。
“大方太谦了,苦酒受不得。”
苦酒笑着扶住赵姬,坚决不肯让她行礼,望着蒙面黑纱后的那张绝世容颜,心中说不清楚是喜是忧,只恨自己没有将跳蚤拉过来......
“我不准备着急离开秦国了,必须要看一看最后是哪些人能够通过考试。尤其是赵姬大方,她如果通过了考试,难道真的会留在书院?那些男学子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些。”
有人开始发出阵阵哀号,就连田常这样的稷下名士也在叹息摇头,已经改名为木京的木西京却是一身朴素衣裳,目光闪闪地站在人群中......
就睡了三个多小时,连续两天失眠,今天只能一更了,上了每日导读,有一分荣誉光暗也不会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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