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邱敏行之前因为书瑾的事情和肖容予打过一架,可这会,两个人都跟没事人一样。邱敏行依旧是平日里那副没个正经的模样,双手插在口袋里,“如今这时装周,来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明星。我原还想着勾搭勾搭呢,这看着那一张张整容脸,现在都没了兴致了。”
苏念听着这话,白了邱敏行一眼,“别人来看秀,再不济也是作秀,你倒好,过来泡姑娘。”
“没办法。我的志向在此。”邱敏行坚持将厚脸皮进行到底。
苏念看了一眼书瑾,一脸地无可奈何,无法再跟他继续对话下去。
书瑾也忍不住笑,对苏念说,“你别理她。我们走吧。”
韩子衿看着书瑾,大概是因为和肖容予的关系有所缓和,这些日子,她的精气神都足了。这会儿站在肖容予的身边,双眸之中都是熠熠神采。
到底,她的幸福,只有肖容予能给。
韩子衿这么想着,握着钥匙的手微微收紧。
韩真站在韩子衿旁边,她怔怔看着如今的肖容予,他搂着书瑾的腰,唇上挂着浅浅的笑意,那模样,和那日在咖啡厅见自己的样子,天长地别。
这一刻,韩真真切地感受到,在这个男人眼里,自己什么都不是。
他并不冷漠,只是对你。他并不生硬,只是对你。他并不是不懂温柔,只是对象不会是你。他也并非只是一颗捂不热的石头,只是不会被你焐热。他的有意无意,都是对你。
韩真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真切地疼起来,伴随着呼吸的节奏,每一次呼吸,都是疼痛。
肖容予看着眼前的几个人,说起来,都算得上是旧识。可他跟他们都谈不上熟悉,这圈子里的聚会,他从来都是能躲就躲。
可是这些,都是书瑾身边最亲近的好友同事。
他的手稳稳当当地搭在她的腰间,手指微微收拢,望向他们,唇上是礼貌性地笑容,“谢谢你们过来替我们家书瑾过生日。这会在异国他乡,聚在一起也不容易。所以,晚上,我做东,请大家吃饭。”
他特意的,用了“我们家书瑾”这个称谓。
书瑾愣了愣,抬头看着肖容予。
恰好肖容予低下头看向她,在触到她的目光时,微微笑开。
这微笑,太过温柔,温柔的都不像是肖容予了。书瑾几乎要怀疑自己现在究竟是不是在做梦了。
两个人这四目相对的模样,落在外人的眼里头,怎么看都是恩爱的模样。
苏念弯唇笑了起来,这下子,书瑾怕是不用因为肖容予长久的冷漠而独自伤神了。她笑着说,“别再秀恩爱了啦。快点去吃饭吧。这么迟,我都有点饿了。”
凌璄尧开车,书瑾和苏念,还有韩真坐在车后头,余下的人跟着韩子衿开着的商务车过去。苏念看着坐在前排的肖容予,一脸八卦地模样,“听说,你给书瑾送了块墓地作生日礼物?”
书瑾一听苏念这么问,忙拉着苏念的手臂,示意她不要说下去了。她总是害怕自己会不小心触到肖容予的禁忌,怕因为自己的缘故叫肖容予心里不痛快。
肖容予的脸上一派平稳,“怎么,书瑾不喜欢?”
苏念看着书瑾紧张的模样,冲着书瑾挤了挤眼睛,“没有。就是,我们俩琢磨了半天,也没搞懂你送这个是什么意思。女人的小心思嘛,总希望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的。”
肖容予听着这话,才转过头,看着书瑾,“很在意这个?”
书瑾想了想,还是选择如实地点头,“有那么一点……在意。”
肖容予听着这话,又重新转过头去,“生*,死同穴。”
肖容予的声音很轻,语调平静,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来。
书瑾却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轰然炸开了。她从来不敢想象,有一天,肖容予能够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些日子,肖容予给她的,超出她的期待太多太多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韩真。表现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可是听得到这一句话,韩真除了惊讶,就只有惊讶。表情像是僵在了脸上,怎么都控制不住。
苏念看着书瑾这副模样,握住她的手,对肖容予说,“你这话,送的时候就应该说嘛。书瑾这人呢,有时候有点不太聪明。”
凌璄尧听着这对话,再看看坐在后排的书瑾已经是一副泫然泪下的模样,亦忍不住笑,“他就是个别扭鬼,非让人跟着他后头猜。”这么说着,他看向肖容予,“瞧瞧,要把人弄哭了吧?这送的时候就说,还能抱住哄一哄,这现在哭,你干坐在前头也坐不住了吧。”
肖容予白了凌璄尧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还嫌我说话不爱听了。”凌璄尧又瞥了一眼后头的赵书瑾,不知道为什么,竟隐约想起了那个人。
苏念将书瑾的手握得紧了些,“书瑾是个闷葫芦,你又这么惜字如金,万一有个误会,得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书瑾一直就是不管什么事能藏在心里就藏在心里,不愿意说出去。尤其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更是不愿意说出来。苏念一直都劝书瑾,倒不如,坦白告诉肖容予,自己当初嫁给他并不只是为了赵家,也是因为她心里有他。
可书瑾固执起来的时候,怎么都劝不动。
肖容予听着苏念的话,又回过头看了一眼书瑾,她的眼圈有些红,大概是因为有些激动的缘故。六个字,这六个字的效果,似乎有点太大了。
肖容予看着,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到书瑾的手里,温声说道,“这么多人看着呢。”这语气,倒像是哄孩子似的。
一旁,韩真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有人拿刀子往自己的心尖上捅了一刀又一刀,再撒上了一把盐。疼,疼的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
这到底,算什么?
这一出接着一出,韩真真是看不明白了。
但凡了解书瑾和肖容予这点破事的人,没一个人会觉得肖容予的心里有赵书瑾的一点点位置。可看着现在这一幕,看着肖容予几乎不曾展露出的温柔语调对书瑾说话,韩真几乎要觉得,肖容予的心里有着赵书瑾了。
这世界彻底疯了。
到了地点以后,肖容予主动牵住了书瑾的手,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扣住她的手插进她的指缝里,十指相扣,微微收紧。
那一刻,书瑾忽然就想到了那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甚至重新开始期待着,自己真正走进肖容予的心里的那一天。
爱是什么?
爱是迷信,爱是不讲道理。
就像,不管别人怎么说,在她的心里眼里,只有肖容予。即使被伤到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可握着肖容予的那只手,依然舍不得松开。
她想要留在他的生活中,不管又多么艰难,都想要留在他的生活中。
吃饭的时候,书瑾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接起来,是依斐的电话。
“生日快乐。”依斐握着手机,走到阳台边上,看着外面。天边已经露出了一点鱼肚白了。虽说天气已经转暖,可这早晚的天气还是冷的受不了。
在这边,其实已经过了书瑾的生日了。不过巴黎时间的话,还没过。她上网查了书瑾的行程,算着这时候,她应该是休息了,才定了一早的闹钟起来给书瑾打电话。
因为冷的缘故,依斐缩了缩身子,将身上的衣服裹得紧了些,“收工了吧现在?”
“嗯。收工了。”书瑾握着手机,往旁边走了走,压低了声音,“肖容予来陪我了。”
她的声音很低,可是语气,却是抑制不住地喜悦。
依斐笑她,“看把你高兴的。你呀,真是给点阳光就能灿烂。”
“姐……”书瑾拉长了语调。她甚少喊依斐姐,可偶尔撒娇或是不好意思的时候,总是习惯这么拖长了音喊她姐姐。
“好了好了。不拿你寻开心了。你们现在在一块吧?”
“嗯。”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依斐说着,却忽然有大衣披上了肩头,转过头,就看见陶逾明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她等了陶逾明一眼。
书瑾抬起手臂,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你这会还是五点多钟吧?怎么起这么早?”
“刚巧醒了,就给你打电话了。算了,我要补觉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书瑾握着手机,看着外面的夜色,“好。那,晚安。照顾自己,别瞎折腾。”
“知道知道。你这碎碎念的样子,快比得上妈了。挂了哈。晚安。”
依斐才搁下手机,陶逾明就凑了上来,“给书瑾打电话呢?怎么也不让我跟她多说句生日快乐。”
“有必要吗?”依斐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我回去了。下次别给我灌那么多酒。”
依斐说着就往外走。
陶逾明站着没动,待依斐快要走到门边的时候,他突然三步充作两步的走上前,拦在依斐的面前,“不如我们试试看?”
“开什么玩笑呢?”依斐几乎没考虑就立刻接话说道。
陶逾明嘴角抽了抽,脸色有些不好看,“赵依斐,你能认真考虑一下再回答吗?”
陶逾明几乎不曾连名带姓地喊过依斐,这会,也是气急。
依斐看着陶逾明,停了停,却笑出声来,“陶逾明,你能不逗我吗?不是你说的吗,在你心里,我跟你就是同性。这会怎么又冒出这种想法了?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我就是同性恋,不行?”陶逾明说的坦荡,一点儿都不扭捏,“你自个跟别人说我是你男朋友,我这得陪着你演这出戏,耽误了我恋爱结婚的节奏,你就不考虑补偿我?”
“可这代价太大了吧?”依斐原本还想笑,可看着陶逾明那副认真的神色,有些笑不出来,渐渐地,连脸上的笑意都消散了去。
她认真看向陶逾明,一字一句,轻声说道,“这些年,我当你是朋友,什么事都只跟你说。你应该知道,我心里,根本就没放下。”
她压根没放下,即便在梁思恭面前表现的那么潇洒,可是要彻底放下,谈何容易。她只是没办法原谅梁思恭,没办法原谅自己。而不是真的已经觉得,梁思恭在她的心里已经彻底成了过去式了。
这些,陶逾明自然是知道的。
他双手按在赵依斐的肩头,盯着她的双眼,“所以呢?你要继续这么下去吗?不原谅自己,不给自己任何退路,孤独终老?”
这么久以来,依斐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人生究竟要怎么办。赵家出事以后,她就进了公司,协助父亲打理公司的一切事务,很多事情,她都不敢去想,不敢深究。每到夜里,那种愧疚就像无数的白蚁似的钻进自己的身体里,啃噬着。
依斐避开陶逾明的眼光,“我不想失去一个好朋友。所以,这对话,到此为止,好吗?”
下一秒,陶逾明的吻却狠狠地落下来,带着一股不肯给彼此任何退路的决绝。
依斐嘴上吃了痛,抬起脚狠狠地踹向陶逾明。饶是如此,陶逾明依旧不肯松开,双手紧紧地将她禁锢在怀里。
那一日,依斐在书瑾的面前说她如今正跟自己交往,不过是怕哪天谈崩了所以没跟旁人说。陶逾明说,既然你入了我这坑,不管是天上下刀子还是你捅我刀子,我都没可能走,也没可能让你走。
对依斐而言,那一句,或许只是他逢场作戏的一句戏言。可是对陶逾明来说,却是大实话。
这几年,他心甘情愿地做她口中所谓的蓝颜知己,可是如今情况不同了,梁思恭回来了。
许久,陶逾明才放开依斐,因为吻得用力,这会儿依斐的双唇已是嫣红一片。他看着那留下自己印记的唇,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下一秒,依斐的脚再度踢向了他的膝盖。陶逾明疼的直龇牙,可抓着她的手却牢牢地没松开半分。
“陶逾明!你小人!”依斐吼道。
如果做小人才能将你留在身边的话,也未尝不可。
“这小人我还就做定了。赵依斐,你别指望把我利用完了就甩在一边。”
“我怎么利用你了?”
“你需要的时候就跟人说我是你男朋友,不需要的时候就说我是小人。毁了我清誉不说,还给我戴上这么一顶大帽子,这不算是利用我?”陶逾明说的义正言辞。
依斐只觉得自己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陶逾明还是这么个人呢。这会儿,她有些欲哭无泪,“哥哥,我错了,行了吧?等天一亮,我立刻挨个打电话,我为了逞能才说你是我男朋友的,其实咱们俩之间什么都没,成了吧?”
“亲都亲了,怎么叫什么都没?”陶逾明索性将不要脸不要皮进行到底。
依斐这会是彻底无语了,“陶逾明,你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了?”
陶逾明的神情严肃起来,正色道,“依斐,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不要把自己困在过去的牢笼里走不出来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依斐想,不管如何,陶逾明还是知道她的死结在那里。如今,最了解她的,或许便是陶逾明了吧。
她根本没办法往前走,就好像迈进了沼泽地里,不能动,一旦挣扎,反而会被脚下这片泥沼给拉进更深的黑暗里。
“你,给我时间,让我想一想。”依斐慢慢说道。
陶逾明却不想给她时间,他怕的不只是她深陷在过去的泥潭出不来,也害怕她想通了以后,又变成当初那个只要和梁思恭在一起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的赵依斐。
是谁说爱是最无私的,爱其实是最自私的。
因为有心,所以嫉妒;因为有心,所以傲慢;因为有心所以愤怒;因为有心,所以,想得到你的一切。
而如今,他不想再以朋友之名守护在她左右。
“什么都不要想。这一次,跟着我走。”
依斐抬眸,陶逾明正一脸坚定地看向自己。她抿了抿唇,“你的意思是,我今天非答应不可了?”
“是。”陶逾明也不避讳。
“那我要是非不答应呢?”依斐只觉得今儿自己算是彻底掉到狼窝里爬不出来了。
“那我就强了你。”
书瑾去接电话后,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梁思恭看着肖容予今天和书瑾的互动,倒是觉得心里安心了一些。知道书瑾这两年过得并不好,他一直觉得是自己亲手将书瑾推进了火坑里,如今书瑾高兴,他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了。
苏念对梁思恭一行不熟,韩子衿便低声同她介绍了一下,“邱敏行,肖容予表弟;梁思恭。”
苏念听着梁思恭的名字,蓦地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梁思恭看。她对书瑾的事情都很了解,梁思恭的事情她听过一些,倒是没想到今儿在这里,竟然能碰见真人。
梁思恭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问道,“额?是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只是,以前一直听书瑾说起伱。”苏念笑着摆了摆手。
肖容予听着这对话,目光沉了又沉。
梁思恭蓦地想起这三年间的种种,原本稍稍轻松一些的心情渐渐沉重起来。他抿了抿唇,“我一直怕小瑾她们怨我……”
就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当初的一顿酒,几乎堵死了他和赵依斐之间的所有可能。
回国后,他便听思温说了赵家姐妹的事情,说两个人如今过得都不好。那时候,他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他一直想,若是时光能回溯到那个晚上,就算是捅死自己,也不能叫自己说出那种胡话来。
苏念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多嘴了,这话,分明是叫梁思恭想起些不好的前尘往事。她想了想,斟酌了一下,又说道,“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嫁给了自己一直想嫁的人,算是因祸得福了,哪里会怨你呢。”
这一句,苏念有一大半是说给肖容予听的。
既然书瑾自己不好意思将自己多年以来的深爱说与肖容予听,那就由她这个外人来旁敲侧击地提点一下肖容予好了。不然依着这两人的脾气,怕是到老了,都还拧巴着。
苏念这话音落下,肖容予原本还阴沉着的脸忽的就散去了阴霾。他抿了抿唇,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杯中的柠檬水。
凌璄尧笑着看了一眼肖容予。
苏念说完,转而看着肖容予,“再说,书瑾现在过得也不错,是不是?”
正说着呢,书瑾已经握着手机回来了,她一边坐下来一边问道,“说什么呢?”
“没什么。快吃吧。”肖容予回答说。
大约是碍着书瑾在,这话题,也就没再继续下去。
回到酒店后,书瑾只觉得累极了,洗了澡后便窝在了被子里。肖容予接了个电话后,洗完澡,亦躺到*上。
他伸出手,将书瑾勾进怀里。
书瑾困极了,很快就要睡过去。迷迷糊糊间,又想到墓地的事情,她闷在他的怀里,含糊不清地说,“我的墓地,我还没看到呢……”
“等你有时间了。带你去看。”肖容予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