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异国,西鹿郡,绥汐县,止戈轩外。
一个身高七尺,剑眉斜飞,鼻如悬胆,唇红齿白的十四五岁少年正在徘徊,他或许不是非常英俊,但是他的双目犹如朗星,坚定有神,他的脸色不是非常白皙,但透露出健康的色彩,这正是从天相宗返回的陆相。
他在宗门和玉阳长老告别之后,所接宗门任务并不需要用两年时间来完成,又迫切想知道父亲的消息,便匆匆赶往西鹿郡,他离开此处已有近两年,想着或许可以打探到父亲的消息。
当他赶往昔日父亲朋友所在的地方,一打听不禁失望至极,父亲的朋友告诉他,自他上次至此寻找父亲之后,他的父亲不但没有回到此处,便连一丝儿消息都没听说过。
陆相情绪低落,他本欲到泉畅国去完成宗门任务,然后再一边历练,一边寻求机缘,但是,想到离开止戈轩已有许久,便准备回到绥汐止戈轩看望师父黄仕璀,同时还能顺道回到海子镇箐头村看看,说不定自己的父亲已经回到家了。
当日离开,折折转转几个月的行程,现在他已经成为一个修道者,他不禁感慨起来,怎么会想到自己因为外出寻父一去近两年,而且还成为昔日以为仙人的修道者,尽管他只是道徒之境。
五天之后,陆相来到止戈轩外,虽说离开只有近两年,但是陆相却也有几丝近乡情怯的心绪。
自己少小离家,多亏师父们的照顾与教诲,才一路走到现在,即使他并未有着什么成就,但是,在一路或许盲目,磕绊的经历下之下,自己已经找到了今后人生的道路,那就是修道之路上不断变强,为寻父,为了不受欺,为外面的世界,为不甚明了的责任。
或许他没有什么兼济天下的博大情怀,但他也知道,男人有许多责任不能避开,不是保护所有人,但至少要在能力范围内做到不违良心。
两年来,他成长了太多,已经不是从海子出来的那个毛头小子,他的眼界开阔了太多,他的心性也转变了太多。
到了止戈轩,想着如何向师父师兄们说起这将近两年的经历,加上有一丝他心绪颇为澎湃,所以在止戈轩外徘徊。
当应门的李二打开大门,看见一个颇有几分脸熟的英挺少年,对他笑着行礼,不禁一愣。
“李二叔好!”陆相招呼着,好半天,李二才反应过来。
“陆小少爷你回来了,我这就去和四爷说说。”
陆相止住将要前去通报的李二说道:“李二叔,不麻烦,我自己去看严师兄吧!”
走进院落,止戈轩一切都没有变,便连规矩都是一样,陆相到了严诗书值守的地方,喊道:“严师兄,我回来了!”
门内响起淡淡的声音:“马师弟,你大呼小叫什么?我还以为你忘记时间了,不知道回来呢!”
话音刚落,便听脚步声响起,接着听到一边开门一边惊喜的声音,“小师弟回来了,我琢磨声音不对啊,才知道不是你五师兄。”
严诗书木讷的脸上堆起了难得的笑容,大步走上前来,拍了拍陆相的肩膀道:
“小师弟,师父前几日还在念叨着你们呢,你和师妹一去不返,师父越发想念你们了,你先去看看师父,陪师父说会话,晚上我们再喝一杯叙叙!”
陆相与几个师兄相处的时间不长,除了二师兄饶海义,教授自己几个月武功,其余师兄都没多少交流,不想一向木讷的四师兄见到自己既然这般激动,心头一热,“好吧,那我先去看师父了,晚上一定和师兄喝酒。”
从值守地方出来后他向下人打探了一下师父的所在,便急急来到黄仕璀的书房,敲了敲门,门内一会才传出黄仕璀的声音,“有什么事,怎么不说话,真是的!”
“师父,弟子回来了。”
黄仕璀听到陆相的声音便快步往门边走来拉开了门,陆相发现短短两年,昔日健朗的师父越发沧桑,头上已有些许银发,面上也不再如两年前那般红润,而是稍显憔悴,想是小师姐黄怡灵离开太久,想念她的缘故。
见师父形状,陆相心底一酸,慌忙跪拜在地,“师父,徒儿回来看您了。”
黄仕璀面上先是一喜,再是一丝凄色,急急拽起陆相,好半天才稍有哽咽道:“回来好,好。”
陆相站起后,随着黄仕璀走进书房,黄仕璀坐下之后,见陆相始终站着,便说道:“好不易回来了,别这样多礼,坐下吧,坐下和师父说说这两年的情况。”
听到父问起,陆相不禁又是一阵难过,便将自己寻求父亲不着,辗转西鹿,最后到了天相宗的经历说一遍,只是许多危险的经历都是轻轻带过,不曾细说。
并且也向师父打听父亲可曾到止戈轩寻过自己,但是知道父亲没有回来过,心中更显黯然,但是因师父就在眼前,并没有表现出来。
黄仕璀也是江湖人,自然知道江湖的艰险,便轻叹一声,“难为你小小年纪,经历了这么多,你父亲慢慢打听吧,总会找到他的。”
这一夜,因为陆相的另外几个师兄都外出没有回来。
黄仕璀便将严诗书和陆相叫到一起用餐,本来他不想让陆相喝酒,在他看来,陆相还没到十六岁,只是后来也没勉强。
师徒三人随性说着话,一片融融景象。
在止戈轩呆了几天,陆相多数的时间是陪师父黄仕璀说话,五日之后,饶海义等其他师兄并未回返,陆相向师父告辞离去,他要回海子家中看看,看父亲是否回去过,然后还得去完成宗门的任务。
黄仕璀又叮嘱了一番后,陆相离开了止戈轩。
在赶往海子的路上,陆相还在绥汐到海子的森林中斩杀了几头野兽,此时林中的野兽对他而言简直不堪一击,他当时还想历练一番,但见毫无作用,便放弃了历练的想法。
匆匆赶到海子镇,来到昔日随赵鲁生师父学制铁器的地方,铁匠铺一片狼藉,房屋似乎被人放火焚烧过,因为柱,椽等均有火焚的痕迹,或许是因被人救过火,所以铁匠铺还在,只是已经面目全非。
陆相清楚记得自己师徒离开时被没有放火烧铁匠铺,怎么后来会被人放火烧了呢?难道是师父赵鲁生和大小武师兄回来过,但是想想,即使他们回来也绝不会放火烧铁匠铺。
找人一打听,陆相终于知道事情原委,原来,柏宁县府公子严经纬,在和武大刚师徒起了冲突后,发现赵鲁生武艺高强,便匆匆返家,派遣几个县府高手便来到海子镇,知道赵鲁生师徒的铁匠铺后,便急急赶至,见人去楼空,便放火焚烧铁匠铺泄愤。
后来,多亏邻居救火,房屋才成了这般模样,打听到这些情况之后,陆相瞬间火冒三丈,宁小雨被害死,他们还没有去报仇,对方反而找上门来,人不在便放火烧掉了房屋,简直欺人太甚。
陆相有一种马上赶到柏宁县将严经纬斩杀的念头,但是后来一想,还是决定先回箐头村看看再去拜访拜访那位县府公子。
在回箐头村的路上,陆相想着如果有可能,自己也该去东虎郡看一看赵鲁生师父及两个师兄,自己最该感谢的还是赵鲁生师父,如果不是他给自己小葫芦,那自己不要说修练到道徒境九重,便是修练都难,也许已经死于非命也未可知。
一路紧赶,陆相在半个时辰后回到箐头村。
来到自家门前,房门依旧紧锁,门前院坝杂草丛生,门上因为雨水溅落缘故,已经长满了青苔。
种种迹象都表明,自己的父亲并没有回来过,看着有些朽败的家,陆相想着三年前,自己从这里走出去,再回来却已经物是人非。
陆相想不到自己第一次离家便是与母亲的永诀,而今父亲身在何方他也无从得知,想到昔日里母亲那一声声对自己的呼唤以及宠溺的话语,他悲从心起,眼中泪水不住下流。
而今阴阳两隔,自己还能到何处去找寻那往日的温馨,如果自己母亲不生病,自己宁愿一辈子在这小屋中守着父母度日,即使生活清苦,那也好过现在自己孤身一人,不知所措。
陆相来到昔日狩猎的山,走走停停,不是回想昔日种种,却总挥不去那无尽的悲愁。
夜里,陆相在寨中每户人家中停留着,与六婶说会话,与三姨拉哈家场,对于突然回到箐头的陆相,所有寨邻都很高兴。
见陆相已经这般高大,许多长辈还欲为陆相说亲,毕竟陆相自小乖巧,而且人还俊秀,有女儿的长辈,有的既然自己为自己女儿说起亲事来。
陆相充满恐慌,他想不到自己在这些自小看他长大的长辈眼中已经到了成亲的年龄,他只有惊慌失措地解说着,找到父亲才能谈自己的亲事,而且母亲之孝自己还未守完。
昔日玩伴,许多已经成家了,陆相不禁唏嘘,自己真的已经长大了,许多事只有自己扛起,负重前行本就是一个男人必须做的。
箐头村里的不染纷争,让陆相的心静了许多,但是家已经不再是家,陆相清除了杂草,将房屋全部修缮了一番。
但是没有亲人,这翻新的房屋也只是房屋,始终不再是家,他收起那一份宁静的心,也将所有的悲戚,疲惫深藏心底。
五日之后,晨晓。
在所有的寨邻还未起床的时候,陆相独自一人离开了箐头村,离开了曾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