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贬六年,微臣始终没返京过一次,我与大兄之间少有通信,只有一次提及小女婚姻,也不能算是通信,而是微臣被告之。实际上六年前,微臣与曹其昌之间就已恩怨两清,毫无情感羁绊,何去何从,双方可任由自己选择。”
此话一出,曹可盛的立场已经表明,房内气氛猛地为之一振。
忽然,元智彻底明白了曹其昌,为何他要派人刺杀曹可盛之目的。
因为曹可盛是来投靠监国太子,道义上他已属于家族里面的叛逆分子。
曹其昌这么做,意在警告所有家族成员,达到杀一儆百。
而且他选择在京城近郊,也是对太子爷的一种示威方式。
表明他决不妥协,警告太子别逼人太甚。
“爱卿,你可要明白,投靠本太子,意味你从此与曹氏家族决裂,从道义上讲,你这是背叛家族,要被驱逐出族谱,而且全族人也会对你讨伐,引来杀身之祸。”元智厉声道。
根本来不及组织过多语言,曹可盛立即回复道:
“微臣并非违背祖训,想我曹氏祖先在历朝历代,那都是赤胆忠心,可现在到了曹其昌手里,他的所作所为是要把数百年来的豪门望族,推向万劫不复之路啊,微臣等一些曹氏族亲颇有微辞,我这么做,实际为了维护家族荣誉与生存。”
这番话讲得诚恳,一下打动了元智。
由此可见,曹氏家族里并非铁板一块,还是有人不愿意跟随曹其昌,拿家族数千人的性命去豪赌。
元智眸子里精光一闪,道:“曹氏族亲里面有哪些跟你有相同观点?”
“跟微臣交流过的,是我的五个庶兄弟,还有两位族中叔伯长老,关系远一点的应该还有不少,只是目前不甚了解。”
“你的几位庶兄弟现在何处,任职几何?”元智来了兴趣。
“微臣的五位庶兄弟分布在豫鲁淮和江南地区,最高职位为知府,州守备将军等。”
元智并没有犹豫和停顿,而是穷追猛打。
“你去向他们表明本太子旨意,我乃皇帝陛下钦定的储君,帝国正统继承者,反对本太子就是大逆不道。倘若有一天,需要大家旗帜鲜明站出来维护皇权时,他们要毫不犹豫,能做到吗?”
这岂不是让家族内讧,起来反抗现任族长嘛。
曹可盛神色一敛,换了一口气,说道:“此事微臣愿意去做,只是成果如何,微臣尚未有把握。”
他说的是个理。
对族长曹其昌有微辞,不认同他的某些主张,但这跟站起来对抗、甚至为敌完全是两码子事。
千百年来传统士族理念,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叛逆者无论以何种理由反叛家族,总将难逃被人唾骂,遗臭万年的下场。
就算曹可盛现在,要让他旗帜鲜明地站出来,对峙曹其昌,他还缺乏足够勇气。
缺乏勇气,就是仇恨不够,心狠不起来。
元智看在眼里,心里早已有了主意。
待会父女相见,曹飞兰一定会将曹其昌当初面授使命,谋害太子等事宜,讲给父亲听。
太子爷会适当让纪洪的人,透点刺杀真相出来,让其父女俩都知道。
再加上曹飞兰怀了太子的第一个孩子,这意味着兰妃在后宫地位,仅次于正妃,将来当不了皇后,皇贵妃那是妥妥的。
有上述三点,曹可盛就会死心塌地站在太子爷这边,不遗余力去拆曹府的台。
“爱卿不必感觉压力山大,你告诉他们,他们平时对曹府钧旨,可阳奉阴违,不到关键时候,不用他们亮相,但他们的利益,你们这一脉曹氏旁系,可重新崛起,本太子全力支持!”
元智很智慧,他将世俗中的叛逆,演变成为维护家族之正义,而进行的斗争。嫡系倒下,另一脉旁系起来,整体上曹氏家族并没有倒下,只是更替了掌舵人而已。
祭奠的祖先不变,祖制祖训得到了更好的继续,发扬光大。
曹可盛不是傻子,他闻言就懂。
这可是个好主意。
“殿下英明,微臣谨遵太子令旨,会对庶兄弟以及其它族亲,宣传殿下主张,反对曹其昌的错误主张。”
曹可盛起身拱手,沉声道。
“爱卿,这事比较艰巨,而且随时会引来杀身之祸,你可要想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
元智压制住内心掀起的云涌波涛,追问道。
曹可盛听言随即下跪叩拜,发誓道:
“请殿下放心,微臣年过不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妻子儿女,现兰儿能得殿下喜爱,长子倘若也能为朝廷出力,微臣死而无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元智见状,自感目的基本达成,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道:“爱卿请起,孤相信你,你放手去做,后面由本太子支持,
免除你的后顾之忧。”
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殿下。”曹可盛起身垂立。
此刻他的心情愉快,没有刚进来时的忐忑不安,有点家人在一起的感觉。
太子爷并没有说接下去要怎么办。
他手指扣在那份履历上‘擅治民生’四个字的评价上,道:
“爱卿还有伤在身,先下去好生休息,这两日先住在暗卫给你们安排的宅院里,稍后你去香兰殿,兰妃与你一道回去,她急着想见父母兄长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后天,孤派人去接你,咱们再细谈你下一步的职位安排。”
曹可盛面色激动,作揖道:“谢殿下恩典!微臣告退。”
“来人。”
“殿下,何事?”姜五郎应声入门。
这小子在东码头张嫂家养伤近三个月,伤愈归队,还俘虏了张嫂的心,抱得美人归。
“带曹大人去香兰殿见兰妃,并由你带千牛卫护驾,不得有闪失。”元智凛冽道。
“遵旨。”
姜五郎抬头捶胸。
他归队便知兰妃有了身孕,当然明白太子让其护驾的重要性。
待他们离开,元智继续审阅奏折。
不知不觉中,夕阳西下,接近傍晚,他起身活动下筋骨。
今晚兰妃肯定会住在东宫外面,陪着她的父母亲和兄长,一家人六年未见,肯定会有说不完的话语。
他晚上又是孤零零一个人?
忽地,他想到了福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