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正准备靠近,却忽然想起自己耳后的胎记,真正的石之柔是没有胎记的,她忙拿出自己身上所剩无几的铜板来到不远处一个卖胭脂水粉的小摊,掏空积蓄也只买到最廉价的一盒蜜粉,她将蜜粉厚厚的涂在自己耳后,又散开一缕发丝将耳朵遮挡住,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朝着石府缓步而去。
门口两个小厮正在闲聊,看到一个牵着牛车的女孩朝着这边走过来,两人不闻其实,上来便赶着女孩:“送东西去侧门,这是正门。”
感情是把女孩当做送东西的小贩,女孩没有计较,而是擦了一把脸上的灰土,自信的抬起被风霜肆意过的小脸给小厮看。
两个小厮定睛一看,就差惊叫出声:“大姑娘?您怎么...”
女孩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紧握小拳头才没有露怯:“怎么?认不得我了?”
小厮忙摆手,立刻换上恭敬谦卑的模样,弯着腰,脸上堆满了笑意:“是大姑娘回来了,小的们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女孩没有理会,抬腿径直朝府内走去,其中一名小厮忙往院子里跑,大姑娘灰头土脸的回来,还指不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呢,还是赶快禀报给主君才是。
另一名小厮看着外面的牛车犯了难,眼看大姑娘就要离开前院,朝内院走去,他忙喊出声:“大姑娘!这牛车怎么办啊?”
女孩无所谓的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说道:“带去后院,好生养着。”
小厮疑惑,却只能照做,一脸嫌弃的牵着牛走了。
寿慈园。
“母亲您尝尝,这是媳妇特意让人煲的冬瓜莲子百合汤,最是能清热去火,降噪安眠,听闻您昨夜没睡好,这汤您可要多吃点。”权如云正满脸笑意的给老太太盛汤,今日她的心情格外美丽,听说庄子上的人把事情都解决了,她的女儿如今可是石府唯一的嫡女,她能不高兴吗?
老太太虽说面上没什么异样,但权如云背着她做的那些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搬到京城已经十三年之久,自打沈岚死后,老太太成日里都会被梦魇所困,近日更是消瘦的厉害,食不下咽,寝不安眠,就算念多少佛经都无法洗涤她充满罪恶感的内心。
老太太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接过权如云手中的汤盏,撇开别的不说,权如云这个儿媳妇还算是尽心的,毕竟两人都参与了十三年前的事,两人也都心照不宣,还算相安无事。
圆桌上还有个年长些的男子,一脸刚正不阿的模样,食不言,安静的吃着桌上看似营养美味的饭菜,心中却还在想下午未钓到的那条鱼,硕大的鱼儿愣是在鱼钩旁游了一个时辰,看上去真是满身的嘲讽:“连条鱼都钓不到,枉为人啊...略略略...”
几个丫鬟小厮站在一旁侍奉,光是老太太身边就有不下三人忙前忙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位诰命夫人呢,实际上她这辈子最大的贡献便是生下了石甸这个五品官。
一顿看上去和睦的晚饭正在有序的进行中,忽然一个小厮忙不迭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仿佛见到鬼一般慌张:“大人!大姑娘她...”
还没等小厮说完,老太太沉重且不耐烦的当即打断他的话:“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石甸脸上显出不快,但也没说什么,权如云倒是抬高了嗓音狠厉训斥,像极了狗仗人势:“就是,谁家的小厮像你这般慌乱?小心把你打一顿丢出去了事。”
小厮一听,慌忙下跪认错:“是,小的知错,但大姑娘她...”
权如云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大姑娘”三个字,她可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人除掉,还让人夺了她的清白,彻彻底底的让她从心理到身体的双重死亡,听到小厮的话,权如云当即黑脸:“大姑娘怎样?难道还回来了不成?”
小厮一听,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一般:“对对对,就是大姑娘回来了,大娘子真是眼明耳聪。”
禀报还不忘拍马屁,这石府的下人还真是会来事。
话落,权如云手中的筷子瞬间失去支撑,一根掉落在地上,一根与餐碟碰撞在一切,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老太太眉头微蹙,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还魂了?
石甸也略有些惊讶:“不是叫她到庄子上去查账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头雾水的石甸没注意到权如云反常的表情,此时的她呆若木鸡,大脑一片空白,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自以为已经是做到极点,石之柔不可能有活下去的机会才对!
正在几人怀着自己的心思思索的间隙,一个身着素衣,头发散乱不堪,面容憔悴,瘦弱无骨的女孩出现在众人面前,活生生的就站在这里。
权如云当即脸色大变,一双铜铃般的眸子瞪得老大,一脸的惊恐不已,宛若白日见鬼般的惧怕从心底泛生,即便是人已经站在这里,她仍旧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就在半刻钟前,她还沉浸在除掉石之柔的喜悦中,然而此时此刻,女孩的出现对她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老太太虽故作镇定,但心中难免怀疑是不是见了鬼,她派到川舒院的女使听得真真切切,石之柔的确死在了庄子外的乱葬岗,如果女使说的是真的,那么面前的无疑是个鬼魂;如果女使撒谎,那么她的人应该已经被权如云发现了,那个丫头也就用不了了,是时候打发出去,以免被人抓到把柄。
石甸倒是没什么过激的反应,但作为一个父亲,当他看到自己的女儿孤身一人回来,并且还是这样的打扮,难免心中担忧。
此时的女孩面上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让人怜惜的泪花霎时间打转在眼眶之中,再加上她身上廉价到掉渣的衣裙,一副活脱脱受了欺负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悯。
她的视线扫过三人,主位上的老太太应该就是姐姐所说的祖母,也就是害死母亲的元凶,下首珠翠满头的妇人应该就是所谓的继母权如云,而这个男人应该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石甸。
视线落在男人身上,石之柔想起包子摊老板的话,微蹲向石甸行礼,语气中却是满满的疲倦和委屈:“女儿见过父亲。”
乡野长大的她还不会太多行礼的礼仪,只说了这句简单的话遮掩,眼泪顿时如泉涌般滴落,看上去真是娇弱无比,实际上袖中的小手早已紧握成拳,见到仇人的恨顿时翻涌而上,若不是这两日经历的太多,让她知道了这世间不是所有事都能用武力解决,更重要的还是要脑子,她真的很想现在就解决掉这两个可恶的女人,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