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甸已经气的脸色一阵发紫,好似下一秒就会背过气去的架势,他真的看不透自己这位大娘子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这一瞬间他甚至有些后悔把她扶正,若权如云到现在还只是个妾室,也就不会找这些麻烦,就因为孩子之间再常见不过的推搡,便把柔儿打成这样,简直可恶。
权如云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石甸是个不怎么会发脾气的人,多年来对后院的事也充耳不闻,他不作为的态度让权如云以为他默认了自己所作的一切,没想到今日居然会为了石之柔如此大动肝火,还摔了女儿的发钗,一时间吓得不敢动弹。
而此时的石念微则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泪眼婆娑的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流彩百金心痛不已,这可是她等了一年才等到的,就这样没了,即便是能修好也早就错过后日的席面,这一刻,她只觉得内心好似被无数利刃划过,痛彻心扉。
地上的女孩不断的抽泣着,完全没把父亲的话听进去,石甸原本就在气头上,哭声萦绕耳边,实在是火上浇油,他急声怒斥道:“闭嘴!”
话落,石念微被吓得身子一颤,立刻止住哭声,身子微微抖动,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只是不敢哭出声。
权如云也被吓到,但更多的还是愤怒,浊泪在眼眶中打转,却还是迎上男人愤恨不已的瞳眸:“同样都是石家的女儿,念微受伤就可以,她大姑娘就不能挨打了吗?主君如此,也太过厚此薄彼!”
石甸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打了人,还有理了?”视线落在地上的石念微身上,哭哭啼啼的女孩一点都没有受伤的样子,方才可是笑的欢快呢。
男人接着道:“我看她好得很,哪里有受了委屈的样子?倒是柔儿,连个郎中都没有,一碗汤药都没有!你作为母亲,做不到庇护也就算了,居然还下此狠手,简直蛇蝎心肠!”
妇人双眸中满是惊恐之色,不可置信中浮现一层寒凉,是发自心底的寒意:“蛇蝎心肠?我嫁到石家十余年,为石家诞下一子一女,到头来竟成了蛇蝎心肠?”
她简直不敢相信石甸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好歹自己也是石府大娘子,是他石甸的正头娘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没想到在枕边人眼中自己竟是个蛇蝎心肠的蠢妇!
多么可笑!
看着权如云满含失望的眸子,石甸发觉自己好似话说的重了些,但他堂堂七尺男儿,腰杆从来都是立于天地之间,从来没有对女人低过头,这一刻他当然不会认错,即便是心中柔和些许,但这该死的面子还是驱使他不肯服软,更何况他自认为没做错,为了自己的女儿,他没错!
石甸不知该说点什么,权如云更是直接坐了下来,撇过头去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最终,两人的争吵以石甸拂袖而去终结。
石甸走后,石念微直接放声大哭起来,她实在是心疼这方才还流光溢彩的流彩百金,眨眼功夫便成为眼前的一堆废渣,她无法接受,只有大放悲声才觉得心里稍微好受一点。
权如云虽说没有像女儿一样哭的凄惨,但心底悲凉更甚,目光落在门口的方向出神,她无法接受,与自己同床共枕十五载的丈夫竟然会说她心如蛇蝎,最重要的是石甸戳中了她的肺管子!
她就是狠毒至极才打了石之柔,恨不能她直接被打死;她就是心如蛇蝎,才会在十五年前害死沈岚,只为得到主母之位。
她之所以无法接受,便是被石甸戳到痛处,她不愿承认,也不能承认,既然双手已经沾染鲜血,那便无法回头,内心深处仿佛有一片漆黑沼泽,不容任何人触碰,深深陷入其中,连上岸的机会都没有。
见着石甸怒目圆瞪的来,又怒气冲冲的走,门外的佳宁和田寻忙三两步进入屋内,急匆匆的来到自己主子身边,哪怕是安慰一二,也好过无动于衷。
佳宁看着权如云伤心欲绝的模样很是心疼,她跟在大娘子身边也有十六年,眼睁睁看着她从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熬成如今的老姑娘,成日忙着伺候老太太,教育子女,成哥儿还总是调皮捣蛋,惹得大娘子焦头烂额,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也知道大娘子这是怒上心头才说出那些话。
一旁的田寻已经扶起地上的石念微:“姑娘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地上凉!”将人扶到妆台前坐下,操心的帮她整理散乱不堪的青丝和褶皱的衣裙。
石念微却丝毫不领情,一把打掉田寻的手,哭的梨花带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都微微肿起,一点没有了大家闺秀的气质。
寿慈园。
老太太正用着晚膳,这人上了年纪,睡前便不适合吃东西,因此晚膳的时间也就提前到夜幕四合之时。
尤芝给老太太摆放好餐具,笑着说道:“今日有您爱吃的花茶酥酪,可不能吃多了,这东西甜腻。”
老太太放下手里的暖炉,接过尤芝递过来的银筷,打趣道:“人老了,就爱吃点甜的。”
尤芝也不多劝:“知道老太太爱吃,明日叫厨房做杏果酿可好?”
老太太露出满意的神情:“还是你懂我。”说着,将一勺茶酥送入口中,茶香迎合奶香顿时在口齿间绽放开来,舌尖轻轻一抿,即可融化殆尽,滑过喉咙,好似直接进入胃中似的,香甜浓郁,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忽然,荷香急匆匆走了进来,冲着老太太浅浅一礼:“老太太,方才主君去了川舒院,与大娘子拌了几句嘴。”
吃的正高兴的老太太抬眸看向荷香,疑惑问道:“知道所为何事吗?”
“好像是因着大姑娘的事,下午主君在明池钓鱼,后来不知怎的就去了迎春园,从迎春园出来便气冲冲的去了川舒院,微姑娘好似被训斥过,哭的伤心。”
听了荷香的话,尤芝不禁疑惑的看向老太太:“老太太不是已经让人封锁了消息,主君如何得知?”
老太太也是满头雾水,沉思片刻,开口道:“他好端端的为何想起去迎春园?”
荷香摇摇头:“这个还不甚清楚,不过五姑娘下午好像也去过明池。”
“向珊?”老太太疑惑发问,荷香点头回应:“是。”
尤芝开口道:“珊姑娘心思单纯,莫不是她说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