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午膳结束,宾客们也有序告辞。
而此时的石之柔也终于送走了赵楚瑶等一干人等,这才拖着略带疲累的身躯回到迎春园。
谷英等人见着姑娘实在是困倦,也都知趣的退了下去,好让姑娘可以安静的休息片刻。
而石之柔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从松淳口中得知石念微到王府之后的情况。
“回主子,二姑娘到王府这一路上都没有什么状况出现,算是顺利的,进入王府后先是向王妃敬茶,而后便回到自己的院子等候,盛王现在还在招待宾客,不过也马上就要结束。”
“官家和娘娘有什么动静吗?”
“官家不会理会这样的小事,娘娘倒是让人给二姑娘送了些东西,不过都是些布料或首饰什么的,虽不值钱,但好歹也是娘娘赏赐的,田寻几个陪嫁女使都将东西好生收起,不敢怠慢。”
“王妃说什么了?”
“王妃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场面话,还将自己头上的步摇送给二姑娘,还说今后便是一家人,会将她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
“我那好妹妹的嫁妆都入府了吗?”
“都已进入姑娘自己的院子,王妃说这些都是姑娘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好就是了,与王府没什么关系。”
听到松淳的回禀,石之柔这颗高悬的心也算是彻底安稳下来。
好在是石念微已经顺利进入王府,接下来的任务便是等待,只要等待就好。
“好,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松淳走后,石之柔来到床榻处缓缓落座,这身子在接触到柔软的被褥这一刹那,女孩就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被抽离似的瘫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像一坨烂泥一样倒在软塌上。
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困倦,总是女孩在躺下的瞬间就直接进入梦乡,完全的无缝衔接,上一秒还在想今日的事还算是顺利的,下一秒就感受到自己来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地方。
这里草长莺飞,绿意满地,到处都是熟悉的面孔,有隔壁的张大婶子,有村头的刘爷爷,还有用弹弓与她玩闹的小杰子。
这一切的一切就好似回到留闫村似的美好,小女孩背着满满当当的竹筐回到家中,想着马上就能吃到母亲做的饭菜,可当她回到家放下竹筐才看到沉重的竹筐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棵药草都没有。
她震惊的将空荡荡的竹筐倒过来,试图从中找到一丁点草药的蛛丝马迹,可无论她如何翻找都见不到一颗草药。
小女孩有些慌了,还以为是掉落在路上,二话不说就要回去找,却被刚巧回来的父亲拦下。
父亲一改往常的和善,一脸怒气的指着女孩的鼻子怒吼道:“叫你采个药你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女孩被父亲的急言吝啬吓到,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此时身后的母亲也跟着高声呵斥道:“真是白养你了,这点活都干不好!还不如回到你的石家去!回去做你的贵女,我们乐家不欢迎你!”
女孩猛地回首,只见往日和蔼的母亲此刻也变得面目狰狞,望着女儿的眼眸中满是憎恨,好似对眼前这个女孩恨之入骨一般。
女孩想要说话,她想要为自己争辩几句,可拼尽全力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喉间被不知什么东西堵死,哽咽的只剩下无助的抽泣。
此刻不远处的哥哥也气冲冲的朝着她走来,同样的憎恨,同样的义愤填膺,二话不说就冲着女孩一阵指责:“你难道忘了你去石府究竟是为了什么吗?为何到现在还是什么都没能做成?你就是为了去享清福的吗?难道你忘了你是谁含辛茹苦将你抚养长大,是谁教会你认字识人,又是谁将我们全部杀害!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这些话听在女孩耳中宛若无数利刃,深深刺痛她的内心。
她一直都没有忘记来到京城的目的,也从未忘却过养父母的仇恨。
不止是养父母一家,还有留闫村大大小小五十六口性命都是她亲手埋葬。
早晨还同她说笑的五婶子;活蹦乱跳的小男孩;那些对她照顾有加的大叔...这些人全部都在一日之间死于非命。
她从未忘记这些仇恨,也从未想过自己来到这京城是来享清福的。
可单凭她一人的力量真的很难在短时间内报仇,不是她不想,是她真的做不到。
来到京城的这段时间里,女孩多少次在梦中惊醒,多少次都想趁着深夜潜入川舒院将权如云刺死在床榻上。
可她下不去手!
说到底她终究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从小到大养父只教她如何治病救人,从未教过她如何用这双手夺人性命。
当她看到那些鲜活的生命还有说有笑时;当她强忍心中仇怨与权如云对峙时,她的内心如何都无法接受亲手结束一个生命的事实。
她试过,无数次在心底给自己洗脑,可她就是做不到。
是不忍,是心底里尚存一丝的良知,是从小到大生活在善良中的恻隐。
可她已经很努力的想办法,让权如云一步步走进她设计的圈套里,好让她可以不用亲自动手也能够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她想要说,想要为自己辩解,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个字,她努力的张大嘴巴,拼尽全力,却还是听不到自己说出一个字!
女孩绝望的看着曾经的亲人,无数泪花如泉涌般洗涤她的脸颊,双脚如灌铅般沉重,无法靠近,更无法逃离。
女孩拼了命的挥舞着双臂,想要抓住他们,哪怕只是衣衫的一角也好,可如何都是无用功。
床榻上的她一个劲的抽泣着,眼泪冲破眼眶的束缚滑过脸颊,流淌在软枕上绽放的红莲上,染湿大半曾经的回忆。
床榻旁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男人,他透过眼前的薄如蝉翼的锦缎看到女孩无助挥舞的双手,剑眉微蹙,是心疼,也是不解。
他认识女孩到现在也快有一年的时间,可他从来都不知女孩为何会从一个小村姑摇身一变成为京中贵女,更不知她都经历了什么。